釋塵看似輕松,但自知今晚對他而言,将是一個無眠之夜。
今夜,農歷十四。
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夜風涼涼,釋塵心裏獨有的秋傷,潋滟了他記憶裏的舊事。
一百多年以前的今天,他的師父将他帶到了寺廟。
釋塵的師父是一個得道高僧。那一年師父雲游四海,在荒山野嶺遇到了他。他那時候已經差不多三歲,卻在深秋季節裏赤裸着身子。看到師父的時候,他的眼神裏并沒有一般小孩見了生人時那種怯生生的感覺。而是帶着一種野性地一瞥。
“小孩,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
小孩不說話,擡起頭,狼嚎了一聲。
一只母狼從草叢裏跑了出來。它卻一點也沒有要攻擊老僧人的意思。只對着小孩“嗚嗚嗚”了幾聲,狼走了,小孩跟着它走。
老僧人好奇了,跟了小孩和狼幾天,他發現,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小孩:餓了,有野狼給他吃奶。冷了,有蒼鷹抱着他入眠。
這個孩子按常人的說法,是個半妖。他是人和狼的結合體。狼人半妖有兩種:要麽是完全的人的樣子,狼的本性。要麽就是男的樣子,人的性格。這個小孩兒,屬于前者。
半妖的處境都不會很好,因為人怕他們,而妖又嫌棄他們,因此人界妖界都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這個小狼孩有爹娘生,卻沒有爹娘養。養他的,是天和地。
師父拜天,拜地,拜蒼鷹,拜野狼,将他帶回寺廟。
師父那時候沒有給他取名字,一直叫他狼孩。他告訴小狼孩:你比別的孩子更幸運,你見過誰能被蒼鷹和野狼養了三年?
狼孩大了點,就問高僧:“師父,你說我幸運,可為什麽我的爹娘都不要我?”
師父不回答,沉默良久,給他賜名:釋塵。
多年以後,這個小孩子終于參悟師父的意思,他也真的釋然塵事,他沒有像大多數的狼人半妖一樣,變得兇狠殘忍。從小在佛門長大,受到正義的熏染,釋塵不但克服了心魔,更成了得道高僧。
既然釋然,今夜也算是他的生辰。至少是代表重生的日子!想起這些舊事,他心裏也應該平靜如水。
可釋塵他偏偏就是睡不着。
走到窗前,對面的窗子上投射出少女婀娜的身影。
這麽晚了,林潇月還在她的房間裏走來走去,該不會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吧?
今天十四,明天就十五。每個十五月圓之夜的十二點鐘,是妖氣最鼎盛的時候……
今晚林潇月身上的皮膚更癢了,撓了一陣,皮都撓破了,可皮膚還是一直在發癢,很不耐煩的,撩起長袖:“啊!”林潇月的一聲尖叫劃破寧靜的夜空。
釋塵一驚,顧不了多少,已經從窗戶躍了出去。
“小月,什麽事?”
“大師,你快看看我怎麽了?”
釋塵大師沖進了林潇月的房間,從窗子上跳進去的。
“大師,你看我的手臂!”
林潇月撩起衣袖,本來白白淨淨的手臂上居然出一層濃濃密密的長毛。
是狼毫!
“小月,你別怕,我會幫你的!”
可是林潇月哪裏見過這樣的異狀:“大師,我是不是撞邪啦!怎麽會這樣?!”
女漢子本就不矝持,加之受了驚吓,說話聲音特別大,釋塵怕她驚擾了別人,只得點了她的穴。
林潇月說不出話了,更動撣不得。
“你只是中毒了。”
釋塵抱着她往床邊走。
對,就是往床邊走……他這是……
林潇月的腦子裏馬上跳出影視劇裏的橋段,男女一方中毒要死了,必須得啪啪啪才能活下來……
麻蛋!老和尚!這事能叫我的“大俠”來完成不?!
輕輕地将她放在床上,釋塵用袖子拂去她胸前的衣衫。
老和尚!難道還真的要劫色才能救我?!我一直當你跟我老爸一樣啊!
林潇月驚愕地張大嘴巴,卻因為被點穴,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釋塵的大手覆蓋了她的左胸,因為害怕,林潇月的身體為之一顫。
釋塵的手卻還沒有離開,而是閉上眼睛,念起了咒語。林潇月只覺得,一股熱流,從自己的左胸進入到身體……
是她心髒位置那個符咒在起作用……原來,老和尚是在用靈力加固她身上的符咒,漸漸地,林潇月手臂上的長毛褪去了,自己身上的皮膚也不再奇癢難忍,随之而來,是一種身心舒暢,身體也好像變得很輕,就要飛起來一般。
釋塵看她臉色好多了,收回了手,袖子一拂,她的衣衫便掩住了剛剛裸露的地方。
替她解了穴,釋塵不無責備:“身體有異樣,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林潇月慌忙的穿好衣服,低下了頭:“我以為只是得了皮膚病……大師,我這是怎麽了?”
釋塵大師沉默了一下:“……你是中了毒,挺過明晚就沒事了。”
“挺過明晚……大師是說,你根本沒有辦法解了我中的毒?”
想到這一點,林潇月的臉上已經出現了失望的表情。
“……這毒,世間無藥可解,得靠你自己的毅力!明晚,你将遭受噬骨之痛,你會想吃生肉,想喝鮮血,不僅身上會長出狼毫,還可能生出來的牙齒,甚至整個人都變成半狼半人……但只要意志堅定,心有善念,你就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聽着釋塵大師的話,林潇月沉默了半晌,想着這些年的各種挫:“我怎麽感覺,這不應該是一個正常人的的下場……大師,難道我本來就是一只妖?”
“不要瞎說!你怎麽可能是妖?你爸爸林家楠,媽媽趙紅,他們都是正正常常的人,而且很有名望。只是你小時候被狼妖咬傷,中了狼毒,有了心魔。小月,戰勝狼毒主要還是靠你自己!你爺爺之所以把你送到古剎,并不是他不喜歡你,故意刁難你。只是希望在這裏能夠淨化你的心靈,早點鏟除心魔。”
嘆了一口氣,林潇月卻突然問道:“為什麽是我?狼妖為什麽偏偏選中了我?我到底在哪裏中的毒?”
“不要問那麽多為什麽,人各有命,也許這就是你的命數!”
可不就是命嗎?
“不!大師你曾經說過:凡事有因才有果,種因才得果!我不信什麽命,這裏面一定有蹊跷,也許林家人羞于啓齒吧?!”
林潇月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漸漸激動,看來,釋塵大師還是高估了她的承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