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小月想去飯堂打一點熱水,和餘姐在走道裏相遇。
餘姐帶着審視的目光看着小月:“林潇月,住持大師為什麽受傷了?”
“……你怎麽知道他受傷了?”
小月想從她的身邊經過,她卻故意的攔住了路。
“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這幾天是我在收拾他老人家的房間,我發現了他的衣服上帶血……”
“我怎麽知道他是怎麽受傷的?……”林潇月華說完低着頭,仍然想走。
餘姐卻依舊伸手攔着去路:“你到底做了什麽壞事?前天晚上,我看見住持大師沖進你的房間。”
既然躲不了,林潇月也不逃了。擡起頭迎着她的目光,一臉的桀骜不馴:“你想表達什麽?你說住持大師一個得道高僧,我從小被他帶到大,他半夜進我林潇月的房間能幹嘛?”
林潇月這樣撒潑,餘姐反而有點心虛了:“……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
“我可告訴你,餘寡婦,你怎麽說我無所謂,但如果污了住持大師的清白,連佛祖都不會放過你!”
“行啦!”餘姐讨饒了:“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看你天天在經閣裏泡,怕你練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功夫,走火入魔……”
“謝了,我知道隔牆有耳,沒想到隔了幾堵牆也有人偷聽。你身在佛門呀,就這樣修行的?前天晚上住持大師确實到了我的房間,那是因為我中了毒,這都會在晚上發作,他是來幫我的。”
林潇月話說完,直接就從餘姐的身邊走了過去,差點撞在她身上,餘姐趕忙躲開。
樣子雖然氣勢洶洶,其實林潇月挺心虛的。本來她是打算到經閣去抄經書,卻繞了一大圈,去了釋塵大師的禪房。
釋塵正在打坐。他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連平時好看的朱唇,也是蒼白的。
在大師面前坐下,林潇月忐忑不安。
她沒有說話,盡量的将頭埋得很低,害怕看見釋塵的一臉病容。
事情過去了一天一夜,林潇月都不敢見釋塵大師,想想他平時怎麽待自己的,而在那個時候,自己竟然毫無人性的傷了他。
“來了?”釋塵的聲音仿佛比往時更溫和。
“嗯。”林潇月的聲音很小,蚊子哼哼似的。
“不去經閣,來這裏幹嘛?”
大師問話,輕描淡寫,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大師,對不起……”
林潇月的話沒出口,眼淚已經布滿了雙眸,嘴唇微微顫栗,看得出,她在盡量的壓抑自己的情緒。
釋塵微微一笑:“傻孩子,你這是幹嘛?”
“我前天晚上傷了你……我甚至吃了你的肉……”林潇月的淚水脫眶而出,聲音,也已經給哽咽。
釋塵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那時候是被狼性泯滅了人性,小月,師父相信你能夠戰勝心魔,用人性壓制自己的狼性。”
“……我可能做不到,大師,我聞到人血,腦子裏就一片混亂,只知道餓,想吃人肉……”
“小月,我相信你能做得到。”
“大師,你不知道,那很痛苦!除了渾身蝕骨的疼痛,還有翻山倒海的饑餓……我真的克服不了……”
“你可以做到的!因為你本性很善良。我親眼看到你抓了一只老鼠,然後把它放了也親眼看到你自己寧可不吃飯,也要給流浪的小貓喂食,小月,你一直是一個好孩子。”
林潇月停止了流淚,可憐巴巴的望着釋塵大師:“我真的可以嗎?”
大師點頭,慈愛的撫了撫她的頭發:“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和你一樣的孩子,父母視他為怪物,把他扔在亂葬崗,也是一個得道高僧救了他。二十九歲那年的一個月圓夜,他下山把一個因溺水而死,剛剛被下葬小孩偷了回來,啃成了一堆白骨……”
林蕭月擡起頭,有點好奇了:“那個孩子是誰?他後來成了妖嗎?”
釋塵沒有回答她,接着講故事:“高僧在一個月圓之夜,刳下自己的肉喂他。小孩清醒以後,都痛心疾首,但每個月圓之夜,又會犯同樣的錯誤。高僧身上的肉,刳了再長,長了再刳,傷痕累累,血肉模糊……後來僧死了。因為新傷舊傷太多,感染而死。那個孩子終于覺醒,在以後的月圓之夜,他再也沒有被狼性所左右,自己也從此青燈古佛,潛心修行。”
林潇月似乎明白了什麽,看着釋塵的眼睛:“那個孩子一定很內疚吧。”
釋塵點了點頭:“跟你現在的心情一樣。但不同的是,你的師父還在,他的師父,卻因為他不在了……”
“這麽說,一切還來得及!”林潇月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下定了決心:“大師,我一定可以戰勝心魔!我要做一個正正常常的人,我要找到曾經救過我的大俠,和他開啓平平凡凡的人生……”
釋塵的眉眼盡是慈愛,卻什麽也不說,只是點了點頭。
林潇月起身:“我要去抄經書了。”
“去吧。”釋塵擺擺手。
林潇月畢恭畢敬的向釋塵行了一個禮,這才走了出去。
看着她在晨光裏顯得愈發青春洋溢的背影,釋塵的嘴唇微微上揚。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棂,在地板上印下一地的格子。空氣中的游離微塵,在陽光下無所遁形,放肆歡快的游走。釋塵大師深吸一口氣,胸部的傷處,被扯的生疼。但他卻笑了。陽光照在他俊美的臉上,襯托出他的笑容,溫暖得一如三月初陽。
正在這個時候,小胖蹦蹦跳跳地跑來了:“住持大師,有人找您。”
“是誰找我?”釋塵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僧袍。
“他說他是您的老朋友,小月姐姐的爺爺。”
林躍峰?不是好像聽說他前段時間,心髒病犯了嗎?每個月圓之夜以後,他都會準時的來過問林潇月的狀況,不但風雨無阻,就連心髒病也沒能攔住他。
正打算叫小胖請他,林躍峰已經不請自來。喬伯在他身後,低着頭,彎着腰,面帶謙卑的微笑。
“大師,秋安!”
“林施主,秋安。”
側目,林躍峰對喬伯點了點頭。
喬伯趕緊地鞠了個躬,卻并沒有說話。
待客人坐下後,釋塵示意小胖:“去給林施主沏茶。”
見小胖走了,林躍峰迫不及待的問:“林潇月怎麽樣了?”
“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