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直睡到夜暮,她回來了,按亮了燈,神采奕奕的看着床上的我。
“以為你在那裏等我呢。”
我歪着頭看着她說:“頭有點昏。”爬起來,抱着她,放倒床上,頭枕在她胸口間說:“我還是怕,見着你怕分別,分了怕你走遠,這麽漫長的日子,我怎麽過得下去?”
“你是癡纏的小男人。”
我就扒她衣服,她象征性的掙紮後,很輕易拿掉了身上的制服,我将孔雀裙拿來往她身上套,但她躺着不容易,她白了我一下,打掉我的手,站起身來,自行穿好,對着鏡子轉了轉問:“這衣服很貴吧。”
“不貴,不到200。”
“不到200?可能?這樣式這料子,至少也要五六百吧,傻子,這是禮服裝,我平時穿不着的。花這錢還不如買點吃的。”
我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仰看着她說:“你是我的女王啊,你要永遠眷顧你的臣民。”
她笑靥如花,手撫着我的臉說:“會的,今天姓劉的說送我回來,我就怕你吃醋,都擠公交回來的。我覺得公交上有人揩我油,我就喊了聲,我就拿尖指甲使勁一戳,他叫了聲,就縮回去了,我勇敢吧。”
“你吹牛,都還沒有和我一起到老。”我立起身,咬她的唇。“十一我們就回家結婚好不?”
“哈哈……好!就是不能成功。”她捧着我的雙頰說:“你那個李家我都曉得是着名的難纏家族……還要告訴你一件不幸的事,希望你不要難過。”
“你說,我不怕。”
“算了,不說,說了你又會暈倒。”她說。“其實我也希望能和你安安平平地過下去,但世事并不是想的那麽簡單。”
“說呗,求求你。”
“吃過飯我們再慢慢講。”
等吃過飯,她又去洗澡,洗了很長時間,而後出來,往被子裏一鑽說。
“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也沒什麽,就是和你的情況差不多,我家也定了我的親。”她說。“今年三月,我爸私自應了一個人的提親,我爸是什麽人你應該清楚,當年在我死活不應的情況下還應了你家,典型的中國小農民,太市儈。那人家拿了十萬禮金,還許諾鎮上的那家超市讓我經營,事情就定了。而後才打電話告訴我,我不同意都不行了。”
“那人誰?”
她打開手機,翻出一張相片給我看,相片上顯示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有為青年坐在鎮辦公室裏。“認得不?”
“黃禮民。”我說。這家夥我見過兩面,是我們鎮的副鎮長,分管計劃生育與民政。當時聽說是空降而來,顯然背景不錯。“我爸就是他弄下來的。”
“我去年回家時,他搞走訪,在我家看到了我,就和我搭讪,而後還是他送我到車站的。今天在路上他打電話告訴我過兩天來出差,會來看我。”
“你應了?”
“怎麽可能?我叫他不要來,來了我也不見……我們住的地方他不知道,但我們公司地址他曉得,我爸真是太煩人了。當然來了也不怕,這地方他也沒勢力,我就看你們打架好了。”她彎着眼睛說。
“你沒告訴他我們的關系嗎?”
“沒有,一說,那我們前幾年的事都對家裏撒了謊,全露餡了。何況去年我生你氣已把我們的婚退了……命運真是好玩吧,就算我們能結婚,去領證還得經他同意蓋章,還是你家的仇人。”
“難怪今天你回來時那麽高興。”我冷淡地說。
“什麽意思?我就是覺得這事太搞笑了,所以回家時想着就笑了……你又多心?”
“沒有。”我悶悶地說。“睡吧,明天你還上班。”
而後買了一把小刀揣在身上,在附近轉悠了一天。晚上看到她和姓劉的又差不多一起出來,我目光兇兇地抓着她的手就走。
“哈哈,你這家夥。”她目光妩媚。“目光殺死好幾頭牛了。”
“殺了你,然後我自殺,那就好了,別人就搶不走你了。”我說。“可是你在我心裏那麽柔那麽軟,想殺都殺不了,不如讓我鑽到你的肉裏骨裏血裏,你就跑不掉了。”
“幹嘛呀,幹嘛呀,一天不見又這樣癡做什麽。”她停下腳步,抱着我的頸脖,眼睛朦朦的說:“以前聽說什麽情濃如血愛如刀的,一點感受也沒有,現在覺得它真的有點割人了,你不要害我好不好?我就是覺得人生好玩的。”她就吻我,在她公司前面人來人往裏,吻我的臉,吻我唇。她的臉在夕光裏帶三分凄豔,一瞬夏花般的燦然。
我也回吻她,咬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頰。我感覺到她手上的力量,攥緊了我的胳膊,她的情感那刻山呼海嘯般向我奔來。
半晌後我們自然分開,她轉頭向圍觀的人一笑。那時,我覺得她的氣質又升華了,人生更淡然柔和了,有點接近梁茵了。但梁茵的氣質裏有點澀味,方清墨的更明亮些水潤些。她牽着我的手,從容地穿過人群。
在站臺等車的時候,那位姓王的女士在旁邊看着我們,方清墨轉頭向她示好。王女士說:“真愛的人都值得祝福。”
回去的時候,我煮飯她洗菜,我刷鍋,她洗碗,而後又一起洗澡,那種柔和的默契,在我生命間也不曾有。那種眼裏眉間的恬靜,是破開了層疊的紅塵歷史,壓住了滄海桑田人間輾轉、紅塵□□的反刍,近于禪境了
第二天,我把小刀偷偷扔掉了。傻等了幾日,時間又跳到周末了。她又去拍了個內衣照,還是上次那個土肥圓老板,換了一款樣式。
“這個死胖子全程觀摩,色咪咪的,還流口水,真惡心,又邀請我吃飯,我沒應。”她對我說。因為拍得順利,下午兩點我們就離開了公司,在路上吃了點飯,心血來潮,我們選擇去新華書店玩。一來可以免費納涼,二來可以修身養性,提高逼格吧。
在圖書館呆了一會,她接到了黃禮民電話,說到了她公司,但找不到人。她嘿嘿一笑,看着我,我輕柔回看着她。
“你不知道周未放假嗎?你直接來xx路新華書店找我就是。”她很快地挂掉了。我們又等了近一個小時,他又打來電話,但被她按掉了,又打來,再按。又過了十幾分鐘,黃禮民終于找到角落裏的我們。他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的。雖英姿勃發之青年才俊,但相對于照片上他在主地盤顯示的傲嬌氣,他從小鎮來到大城市,明顯氣質格格不入,與周遭人群相比,帶着一絲土腥氣,甚至于猥瑣了。
我那時與方清墨保持着兩步距離,側着身子,他對我并不熟,也沒注意上我。
他将一大束玫瑰遞向方清墨說:“好難找啊,你怎麽在這裏?不過你比去年更漂亮了。”
方清墨并不接他的花,皺着眉頭說:“我叫你不要過來的,那婚事是沒經我同意的,就這樣,你可以走了,我還要看書。”她果真抽出一本介紹民國文人的書讀起來,不再理會他。
黃禮民有點尴尬,甚至于閃過一絲煞氣。“我千裏迢迢來看你,你就對我這樣,兩句話就打發我走人?”半晌後他質問。
方清墨又随性抽了幾本書翻了下,然後轉過頭對他說:“什麽時代了,你還是國家公務員,還能做這種強娶的事,你不覺得可悲可笑嗎?我告訴你吧,我壓根兒瞧你不上眼,不要費心思,你主動和我父母退了親事。”
“國家公務員怎麽了,國家公務員就不能喜歡人了?我就娶定你了。”他的聲音有點大,引來管理員過來說:“公務員同志,請勿喧嘩。”
黃禮民悻悻地壓低了聲音說:“我這人很執着!不執着我也不會來找你了,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你住哪裏?我們到你住的地方說……不願意?那到我住的賓館去。”
方清墨就往另一個角落走,黃禮民伸手抓她胳膊,她用力擺脫,大聲說:“幹什麽動手動腳?”我在後面用力朝黃禮民膝彎處蹬了一腳,他猛吃這一下,不由跪了下去,雙手重重砸在地板上,乘他還沒反應過來,我拉着方清墨就小跑起來,七拐八拐地就扔掉了他,而後和她下樓,一溜煙出了門。跑到附近的天橋上,我們俯視人群與車輛。
“這下他知道你有奸夫了。”我說。
“這下他知道我是□□了。”她說。
過會,黃禮民又打來電話。方清墨按了接聽:“……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在哪?你剛在可看清踹你的男人是誰了……沒看清呀,我告訴你吧,他是我的老公,小孩都兩三歲了……什麽結婚證的?不需要結婚證,我和他就是婚外情,同居都四五年了,你愛咋咋的。”她迅疾挂了。我抱住她的細腰問:“我們真有了孩子你怎麽辦?”
“那家夥把持着民政是很讨厭,以後許多事都很煩的,孩子的事我還沒想到,等有了再說吧。我剛才機智不?”
“你是最胖的,也是最美的。”我咬她的發。
“嘿嘿,如果有天那個李曉紅也來找你怎麽辦?”
“是啊,所以我沒敢暴露身份。”我們邊走邊說,進了個大型連鎖超市,轉了一圈,她手機又響了,我們坐倒在體息區,她接聽了電話。電話是他爸打過來的。顯然剛才黃禮民已打過電話質問他爸了。
“爸,你老糊塗了?我老早就告訴你我不同意,叫你退掉……是的,我有男朋友了……你問那麽多幹什麽?有錢沒錢我都能養你老,你要錢做什麽,不想說了,這個婚事你退不掉,我也不用回家了,也不會寄錢回去了,就這樣沒得商量,再見。”她那刻神情很果毅。放下手機,她又拉住我的手說:“如果我們是愛情,這愛情也如此好玩,也算不枉此生了,對不對。”
“我愛你。”我靜靜地說。“比遙遙無期的光陰更遙遙無期。”
“熱烈而不狗血,曲折而不冗餘。”她說。“夢總是美得不能自已。”電話又響起,她緩了一下,才接起,是劉烨打來的,說是月底一個同學聚會,希望她去,她說考慮下。然後關了手機,得意地說:“這下看誰還能打電話。”又嘆了口氣說:“我告訴你吧,我先前已答應了那個土肥圓,明天給他站個臺做品牌宣傳,他開出五萬的價碼,一般人也就幾千,我咬牙就同意了。”
我默了下說:“他哪是做什麽品牌宣傳,就是錢多了閑得慌,拿錢找樂子,你應了他一次,就必定有二次,然後慢慢就束手就擒了。”
“我知道他不懷好意,但錢啊錢,我太喜歡了,我要盡快掙到買房的錢,把我爸媽你爸媽都一起接過來住……不要擔心,我絕不赴他的飯局,也不給單獨與他在一起的機會,還有,你也會全程陪着我呀。……不高興了?乖,我們回家。”
晚上回去,我們查看了一些內衣品牌秀,了解了相關細節,畢竟是她第一次接這種業務。我一想到她要當着很多人面展示內衣,心裏又無限惆悵。第二日下午,在某廣場上,臨時搭建了一個舞臺。盡管是一些不太專業的模特演示,但還是吸引了許多人觀看,那白花花的身體一個又一個的晃動,當也是眼福。方清墨全程臉上都帶着緋紅色,但基本做到了從容鎮定,不丢格。完成了近兩時的秀,土肥圓直接付了現金,并邀請她晚上吃飯,方清墨婉拒後,他笑嘻嘻說:“沒關系,以後還有很多合作機會,我絕不會虧待方小姐的哦。”然後告別回去。
“怎麽樣?”她問我。“我還是有點緊張的。你看出了沒有?”
我嫉妒地緊擁着她說:“不好,臉都是紅的,看着我見猶憐的,想着那麽多人看着你,我就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