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鄉鄉政府坐落在平壩與山區的過渡地帶,三幢建築加正面圍牆組合成一個小院落。知道教育局一二把手要來查看扶貧工作,鄉綜合辦已經通知了麻柳、長坪、方垭、二洞、高泉等幾個貧困村書記和扶貧專幹到了鄉政府。
綜合辦有人招呼我們落座,喝茶,不是我色眼敏銳,而是男人的本能發覺,這接待我們的女人是個享受生活型女人,她的目光很快掃視每個男人,在年輕高大的高師傅身上停留時間是我們的幾倍。
我們剛坐定,一個黑高個來到綜合辦門口,我似覺面熟,誰知他無視大濤他們教育局領導在場,一步上前,抓住我右手,“老師,你來了?我已經知道什麽風風把你吹到我們茶山這個不毛之地來了。杜曉燕杜主任,安排午飯,一類标準,黨委委員全部到場,教育系統抽調人員你也必須通知到場,陪陪我老師。各位領導請坐,今天不說工作,所有人都是我的貴賓,都在我們茶山吃工作餐。”
我一時語塞,我真的記不起他是哪一級學生,姓甚名誰。溫大濤說:“趙書記,縣委從教育系統選派30人到全縣貧困村扶貧,為了加強聯絡,德高望重的劉校長主動要求到茶山,協調扶貧的各個方面關系,提高扶貧實效,教育局給你找麻煩了。”
趙書記說:“劉校長的事我們都清楚了,我們黨政幹部不好議論頂頭上司的曲與直,是與非,但我們絕對支持教育局的工作,支持劉校長工作。要我說啊,劉校長到了我茶山,老師就坐在茶莊裏喝喝茶,到大街上逛一逛,那一件事情做不好,唯我是問!扶貧攻堅主責是我們。各位,你們不知道,二十年前,我老師教過我,救過我,保護過我,沒有他,就沒有趙有亮!”
我恍然大悟,他是九九級學生,那時我是高三理科十八班班主任,有一回,社會上小混混在學校大門口訛詐低年級學生,人高馬大的趙有亮挺身而出,打傷其中一個混混,他被抓進派出所,日理萬機的校長聽信小混混家長一面之詞,要開除趙有亮,我找了部分被訛詐學生、旁觀者作證,詳細陳述事情原委,保住趙有亮學籍,并建議學校公開表彰趙有亮路見不平見義勇為的事跡,要全校學生向趙有亮學習,團結相助,抵禦小混混傷害小同學行為,保一方平安。雖然學校層面的事不了了之,但我在班裏,給了趙有亮應有的榮譽和褒揚,他最後考入了大學。
吃工作餐的排場自不必說。吃飯間,溫大濤詢問抽調教師幾天來的工作生活情況,在我身旁的趙書記全神貫注傾聽,時不時插話。
當得知麻柳村土地流轉遇到瓶頸,一個釘子戶油鹽不進,無理橫蠻,耍潑刁鑽,還有個拒絕搬遷的老頑固,鄉村社做了三年多的工作,他就是不下山。我們蔣老師親自做這兩戶釘子戶工作。
我問,釘子戶怎樣耍潑?
麻柳村支書說,說出來你們都不好意思聽,我們村麻柳溝的土地,都流轉給茂源公司建西部花都,張翠花那二畝一分地正好是“麻柳歡迎您,花都一日游”大型花圃文字秀的“一”字,她的土地流轉不過來,就成了“麻柳歡迎您,花都 日游”,我們鄉、村、社幹部和登門幾次都簽不下流轉協議。昨天我們和蔣老師再一次去做工作時,也是我們第十三次做工作,我們做了記錄的,我們動員她簽字,指導她簽字,那張翠花脫了褲子在地上大哭大鬧,想把我們羞辱走。她說她就是不把土地交給你們,要打要殺都可以,要她身體的哪裏哪部分都給,但是土地就是不給,不流轉!”
“她還說我們幾個幹部傷天害理,吃了福全的戰友的飯,喝了福全的戰友的酒,就一起欺侮福全老婆。害得我們只好灰溜溜的離開。”
趙書記板着臉:“那是你麻柳村的光榮?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你們村的某些事我一直清楚得很,你們不好好動腦筋想辦法,還來炫耀。不說了,丢人現眼的,好好想辦法,正路不通就就想其他辦法,你們做不通就喊茂源公司去做,單方面做不通就相互協調,拿個共同方案。我老師來茶山,明天他和我們一道要去你們麻柳走一走。雨水節都過了,花卉适宜移栽期快過了,明天十二點以前必須處理好!”
下午,趙有亮給了我一把鑰匙,他把我帶到綜合辦旁的那間屋子,他說,昨年,今年,省、市、領導,常到我們茶山,街上唯一一個小旅店大光明旅店檔次不高,曾經有省上客人晚上難以入睡,在街上走了個通天亮。我們就把綜合辦兩間辦公室合在一起,這一間做接待室,接待省、市領導專用。鑰匙給你,方便你随時進出,做事或休息。
溫大濤他們走了。
我在那間接待省市領導的房間裏住下來。
第二天早飯後,有生面孔和我們一同上車,我們驅車前往麻柳村。盤旋而上的公路彎道很陡很急,不知轉了多少彎,轉的人暈頭轉向,似要嘔吐。趙書記說,快了,只有十八道彎,與宋祖英歌裏唱的一模一樣。
進入深溝,溝底擡高很很多,溝內也很開闊,公路兩邊三層兩層小樓一幢接一幢綿延好遠,土地整理已經大致完成,田埂地埂沒有了,東西南北縱橫的田間水泥路、u型管排水溝也很端直。
趙書記說,以前,這麻柳村因為麻柳坡海拔太高,山路太陡,麻柳村交通閉塞,很是落後貧窮,國家花了六七千萬修這條村道扶貧路,現在好了,路通了,家家戶戶有新房,通了自來水,土地流轉給我們王大老板,搞規模花卉基地,農民有土地流轉金,又在花卉基地上班掙錢,日子好過多了。
我看了旁邊的大肚子王大老板。
村委會是二層小樓,趙有亮沒有聽從支部書記的安排到村委會小坐,沒有下車,他說,你把那個老太婆的事情處理好,我陪老師看一看。
我們車子一直開到溝盡頭,我像一個待嫁的新娘第一次到男家,驚異、細心、專注的看着麻柳村山水、田地,還有座座小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