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壩,來到大石岩旁,我說,王叔叔,我看這一路走來,路雖然很陡,但往山下走不至于動不動就會滾下山崖,就會粉身碎骨。
王大剛走了幾步,“這一段最危險,險惡之處就是這裏,就在這個地方,你這裏原來是個大豁口,豁口下就是什麽,你來看。”
他把我拉到大柏樹下,你朝剛才說的地方往下看。我的媽呀,看不到底的懸崖,不,那不叫懸崖,比懸崖還懸,下小上大,絕對是叫“淩空”,峥嵘嶙峋的山石層層疊疊,石頭間偶爾有幾株半是枯朽的雜樹旁逸斜出,可能是某次地震或者地質活動,這陡山轟然崩塌,形成了這懸崖山岩,從這裏下去,肯定屍骨不全。
王大剛說,怕有人從那個個路段滑落下去,大集體時生産隊用了全大隊勞力,歷時兩年,修了兩次,才安砌了近一人高的幾百米長的石牆。不注意你還以為那是大自然形成的石岩。
王大剛說,修這石牆很艱難,第一年修石牆,用了一個冬天的時間,有兩個社員施工中不慎滾下山崖。第二年夏天,大雨連綿,山洪暴發,生産隊長王旭東通知社員出來保護石牆,水太大,石牆垮了,把王旭東和其他三個社員沖下山崖,前後五個人,都是屍骨不全。
冬天,全大隊來了三百多青壯年,搞了一個多月,修了石牆,至今都還完好。
他一說,說得我心驚肉跳。
我們來到二道坪,在亂石中找到王大剛安好的竹套,大有收獲,有野雞三只,野兔一個,還有安不上名的野物兩三個。
杜曉燕和穆繁漪去山路轉悠了。
張翠花王大剛瘸子大神忙活到傍晚,廚房裏傳來撲鼻的香味。我無事可做,順着往陡嘴子走的方向,尋找穆繁漪他們,
到了那“富裕人家”前方百十步,穆繁漪杜曉燕對面走來。看來二人已經走了很多時辰。二人面若桃花,汗水浸潤雙頰。她們都解了紐扣拉鏈,敞開羽絨服,女性的丘陵山地特貌暴露無遺。
我說:“回家了。今晚有山珍美味。”
穆繁漪說:“一開口就說吃,男人都是吃貨。女人呢,女人更注重外表,喜歡穿戴,喜歡搽脂抹粉,喜歡減肥瘦身。”
我說:“世界上只有男人最實在,男人把世界上的可以轉化為營養的美食裝進肚子裏,把身體養得壯壯的,才有生存生産優勝劣太的本錢。女人心底最浮躁,注重外部美麗,擠壓身體素能。”我頓了頓,想好了一句很“色”的話:“包裝自己就是為了取悅男人。取悅與自己無關的男人。”
穆繁漪笑了。
杜曉燕也笑,笑了一陣她說:“取悅男人也是為了生存和生産。千百年來,女人始終是依附在男人身上的。能夠依附在給你帶來幸福和美滿的男人身上,是女人最大的幸運!”
“錯!錯!錯!你穆阿姨依附誰了?她還不是自己的事業和美麗雙豐收?”
穆繁漪笑得更燦爛。、
杜曉燕把羽絨服領口往上一提,“她不是一般女人,她是你心中的‘女神’!”
我聽她話中有話,指着他的羽絨服說:“你穿的是‘波司登’?可惜啊可惜,你還是大學生,你怎麽能是連品牌文字都寫錯的産品的消費者?”
杜曉燕問:“波司登哪裏錯了?”
“‘皮’字第一筆,本來是‘橫折’。波司登幾十年來都是一‘橫’。”
杜曉燕雙眼眨了眨,“因為她年輕,‘波’上無‘折’,足顯魅力和美麗。”
穆繁漪說:“我早就發現這個問題,這不是新聞。”
我移動了目光,這小東西話中又有話,不可深入交流。
她補充道:“波司登只有幾十年的歷史,其産品暢銷世界幾十個國家和地區,肯定有它的魅力和價值。”
我加快步伐,“走快些,你老爺爺老媽媽們忙活了一下午,等着你們享用!”
我走走停停,等她們一同到家。我自立規矩:把握好說話角度,保持适度距離。在三個女人面前,在三個蠢蠢欲動,伺機獵獲我,心懷不軌的三個女人面前要穩重,再穩重。不然,我在王大剛一家子的心中的形象就會坍塌。這不只是道德的範疇,而是人格的範疇。
王大剛已經把杯筷擺放配套,桌凳已經安放整齊,見我們回來了,他笑着說,先喝水,喝喝水,再吃飯。
穆繁漪拿來蚊帳架上的褐色背包,拉開拉鏈,拿出一件東西,我看,是酒!是一瓶茅臺酒,是一瓶上檔次的茅臺酒——飛天茅臺!
酒杯不是酒杯,還是先前用過的褐色小淺底碗。
張翠花開始上菜,第一份是一大碗白斬野雞,紅油很紅亮,在雞塊上黏附着,雞皮表面的紅油緩緩地流淌着。我吃過它,知道白斬野雞的奧妙,口中唾液分泌加速,我主動站到板凳旁。
王大剛說:“穆領導,閨女,你和劉校長坐上位,曉燕和你媽媽坐,我老兩口兒坐一起。”
我想禮讓。
穆繁漪要推辭。
王大剛說:“不管坐哪一方位,菜還是那些菜,餐具還是土不溜幾的,不存在什麽,肚子餓了,兩位客人請入座。”
我拉拉穆繁漪坐了。王大剛端來他的大搪瓷缸,他說,喝包谷酒,包谷酒純正,地道,自釀的,沒有添加劑之類。
穆繁漪打開茅臺,主動倒酒。
王大剛也不推辭。
一瓶酒,均均勻勻倒在六個褐色淺底碗裏,不是很多,但香味撲鼻。我以為瘸子大嬸不喝酒,她沒有多說話,端碗喝了一口,咂着嘴,笑眯眯的
王大剛笑。
我笑。
張翠花也笑。
杜曉燕不笑,“外婆,你好耿直喲。爺爺還沒有說祝酒詞,你就喝了一大半。”
穆繁漪說:“都怪我,多拿幾瓶就好了。”
我說,你本身就不想多拿幾瓶,看你的包,好小好小,你那包裏,能裝下幾瓶酒呢?不排除有人天生吝啬。
穆繁漪笑了。
我們開始吃菜喝酒,喝完了茅臺,杜曉燕端起搪瓷缸開始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