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終是将那個揚州瘦馬接了回來。
黛玉看着父親攙扶着她,心裏一時酸楚。
只見那個揚州瘦馬向她欠了欠身子:“妾身請姑娘的安。”
黛玉細看她,竟是個二十多歲的婦人。
“妾身姓羅,年歲二十又五。早就聽聞姑娘的才德,今日一見,原來相貌也是不俗的。”
羅氏在林如海面前恭維着黛玉,一副伏低做小的樣子。
林如海擔心她的身子,便道:“大夫說了,你胎像不穩。見禮後就趕快坐下吧!”
見父親發話,黛玉不好刁難她,也勸道:“姨娘不必多禮,你如今有着身子,應該多歇息着。”
“是。”羅氏依言坐下,滿臉歉意的模樣。
不等黛玉開口,她又道:“老爺一路辛苦,早些去歇息吧。有姑娘在此,沒什麽好擔心的。我還想與姑娘多說些體己話。”
一時間,黛玉摸不準羅氏的打算,可父親卻見二人十分和睦,心裏寬慰,囑咐黛玉道:“那我就将羅氏交付給你,她還有着身子,謙讓她一些。”
黛玉有心試探羅氏,便依言承下來。
而這個羅氏果不其然,是一個兩面虎。
父親一走,她就收起低姿态,對黛玉一臉滿不在乎地說道:“姑娘也不用想着給我臉子瞧,如今在老爺心裏,我可比你尊貴。”
黛玉笑了,她看着羅氏一臉小人得志,覺得甚是可笑。既是笑她,也是笑自己。
這羅氏無非是見她無母親依靠,父親又是靠不住的。說起話來,也就毫無顧忌。
黛玉壓下心中的不快,只等父親回來,上一出好戲。
而這邊的林如海心裏記挂羅氏,一醒來便去看望羅氏。
“老爺不必擔心,姑娘對我很好。”不等黛玉說話,羅氏便先開口賣好。
林如海笑道:“玉兒行為做事,我都是很放心的。”
黛玉見此,便接過話道:“姨娘的身子看着有些弱,不如請大夫過來瞧瞧?開一些安胎的藥,也穩妥些。”
羅氏聽聞請大夫,竟并未慌張,一臉的順從。
林如海也沒有多想,依言道:“玉兒說的是,請大夫調理,确實是重中之重。”
常來府裏的,是位柳姓的大夫。他略通婦科,關鍵是,他是黛玉的人。
只見柳大夫診過脈後,道:“脈象還算穩的,平日裏少油少鹽些,并無大礙。”
林如海心裏踏實了。正打算給過銀錢送人走時,黛玉攔了下來:“敢問大夫,這胎可有幾個月?”
柳大夫依言答道:“約莫最少也有五個月。”
林如海臉色一變,羅氏卻是一臉得意之相。
黛玉看不明白這局面,本以為父親會大怒,可林如海只是将大夫送走,一臉歉意地看着黛玉。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羅氏見此,很是快活。她對林如海道:“老爺先去歇息吧,此事我來向姑娘解釋。”
林如海實在有些開不了口,便拍拍羅氏的手,囑咐道:“緩和些,莫要刺激了她。”
等林如海走後,羅氏的臉看着更加快活。
“實話說了吧,我,一直都是你父親的外室,包括你母親在時。你母親死後,老爺便停了我的藥。不過半年,我便懷上了,就是這一胎。”
“以你的小伎倆我會看不穿?林姑娘,你還嫩着些!”
黛玉覺得天旋地轉。
這不對,若是父親的骨血,那為何不在父親病重之時,全盤托出?
她一時不解,心裏又傷心,糊裏糊塗地回了榮國府。到了閨中,撲倒在床哭了起來。既是替母親哭,也是為自己哭。
原以為父親是自己的依靠,沒想到拿軟刀子捅自己的,卻是自己親生父親!
雪雁見她哭了好一陣,又不知所謂何事,便只好勸說她去休息。
黛玉哭累了,便依言睡去。誰知那枚寶石簪子,在夢中開始翻湧“未來”之事。
一覺睡醒,她終于想明白。父親就是那所謂的“接盤俠”。不然依着羅氏的野心,父親病重時,不會不趕來分一份家産。
倒時縱使黛玉不依,她也可與叔伯們聯手。
可是羅氏卻并未出現,實在不合理。所以有另一種可能,胎兒的生父并不是父親。定是其生父不肯要孩子,所以羅氏才挺而走險。
只是這孩子生父是誰?黛玉一時間沒了思路。
雪雁見姑娘醒了,便遞來一張拜帖。
紅底烙着金印,竟是北靜王府的請帖。
“打聽一下,都有誰受到邀請?”黛玉很是謹慎,此時的她覺得,天下烏鴉一般黑,沒一個好男人。對北靜王也是恨烏及屋,心生惡意。
雪雁轉了一圈回來,答道:“府裏就姑娘受到邀請。”
黛玉一聽,便道:“胡謅個理由,推脫了它。”
趕巧,雪雁打聽時,叫薛寶釵得知黛玉有北靜王府的邀帖。
她便來到黛玉房中道:“從前種種,都是姐姐的不是。妹妹若是無心受邀,不如勻給姐姐?姐姐那裏有一些上好的珠釵,配着妹妹正是合适。”
林黛玉不是戀愛腦,她有一顆想要獨立的心。
邀帖可以給薛寶釵,不過條件卻不是珠釵。
她道:“我聽說你家裏因着經商,消息很是靈通。這邀帖可以給你,不過你得給我打聽個人。”
薛寶釵也是靈巧的人,一點就知:“那個羅氏懷的胎兒,生父确實不是你父親。不過她有好幾個姘頭,具體是哪個,還需要一些時間。”
黛玉笑了:“果然如此。”
又道:“看來你對我很是關注,我家的事你這麽清楚。”
薛寶釵也不矯情,道:“這府裏也就你能入我的眼。一直以來,我雖都和你較勁,其實心裏很是欣賞你。”
她押了口茶,接着道:“比如說北靜王府,多高的枝頭!你卻能面不改色地回絕。這份定力和決心,不得不讓人高看一眼。”
林黛玉一時心裏對她大有改觀。想不到平日裏挂着面具的薛寶釵,直爽起來卻是如此痛快。平白的,叫人心生敬意和歡喜。
吃了幾杯茶後,薛寶衩傷感道:“你放心,事我一定給你辦好。我比不得你,趁着母親尚且健在,我不想讓她操心。索性依着她,嫁人算了。”
黛玉第一次聽說此話,也知這才是薛寶釵的真實想法。
這個世道,對女人的苛責和壓制遠勝過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人人有本難念的經。
照例來個鞠躬,謝謝大家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