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太陽悄悄沒了影,月上梢頭。
別墅的夜晚算不上萬籁俱寂,時不時能聽到蛙類有節奏的叫聲,小圓圓的房間關了燈,窗簾打開,月光透過落地窗照進房間裏,窗外的天空挂滿了星星。
但房間內的三人顯然是無心觀賞窗外的群星璀璨了,小圓圓房間沒有圓桌,開不成圓桌會議,但地上鋪了圓地毯,好歹還能開個圓毯會議。
只見地毯上坐着的三人呈現出三足鼎立的局勢,三人表情寫滿嚴肅。
會議的發起人小圓圓先發言,“外公外婆,小圓圓想問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周外婆內心倏地一緊,生怕小圓圓問出什麽他們不好回答的問題來。
“外婆,為什麽你穿着這條紅裙子呢?”小圓圓好奇地問,她在牆壁上挂滿的照片裏看到過這條裙子,是外婆年輕的時候穿在身上的,外婆老了的時候穿的衣服都是很淡雅的顏色。
周外婆還以為小圓圓要問什麽,沒想到就是問這,她啼笑皆非,“那是因為小清知道我最喜歡這條裙子,收殓師給我換上的,我就一直穿着了。”
“收殓師是什麽?”小圓圓問。
“就是我們去世的時候,專門給我們打扮的人。”周外婆解釋。
小圓圓懂了,她重重一點頭,嘴巴張得圓圓的,一臉震驚又佩服,“噢!”
“那外公外婆能換別的衣服嗎?”小圓圓又問。
周外婆身上穿的紅裙子是周外公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她一直珍愛得不得了,周外公身上穿的是軍裝,周外公年老時的身軀已經有些佝偻了,又因為病痛而消瘦,自覺不夠英姿就再沒穿過這件軍裝,誰想到成為幽靈之後,身子骨清爽得不得了,能擡頭挺胸穿上代表了他大半輩子事業的衣服。
周外婆說:“幽靈們只能穿上自己最珍愛的那一件衣服。”
“那太可惜了。”小圓圓遺憾地看着周外婆,好多好看的衣服都穿不了,這可真是太糟糕了,好在她是可以換很多漂亮裙子的小幽靈。
“那能吃東西嗎?”小圓圓又問,她現在對其他的幽靈好奇得不得了,很想知道自己和其他幽靈都有什麽不同。
周外婆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變成幽靈後的體驗告訴小圓圓,比如雖然衣服不能換,但現實裏的人在食物前插香又或者燒一些書啊娛樂用品啊之類的,他們都是能用到的。
但人們燒東西的時候普遍不會燒這些,他們會燒紙錢、紙屋子之類的,這些東西燒了對幽靈來講一點用都沒有。
只能說是感受到孝心了。
沒辦法,人間界和幽靈界難以互通,人類不知道幽靈需要些什麽,更多的人還覺得幽靈只是人類的臆測,根本就不存在幽靈這種東西。
周外公成為幽靈的時間比周外婆要早,了解的事情更多,時不時補充幾句,氣氛其樂融融。
聊着聊着,房門被輕輕敲響。
小圓圓從圓毯上站起來說:“是媽媽,外公外婆你們等我去開個門。”
剛剛在飯桌前小圓圓不僅交代了自己知道自己是幽靈這件事,還告訴了大人們她看見了外公外婆。
知道自己的父母還在這個世上,只是自己見不到的周清激動又喜悅,她是在愛裏長大的孩子,可父母去世得太早,還沒等她能回報父母、贍養父母,父母就接連去世,對她的人生來講是重大的打擊。
而現在能有個機會,能隔着小圓圓和父母相處,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小圓圓打開門後,很自然地牽着周清的手,指着周外公周外婆所在的位置給周清看,“媽媽,外公外婆就在毯子上呢,外婆穿着很漂亮的紅裙子,外公穿着軍人的衣服!”
周清聲音有些顫抖有些啞,“爸,媽。”
……
小圓圓昨天下午看書的時候學了個新成語叫“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在知道這個成語的意思是做了什麽事就會有怎樣的結果之後,激動地籌謀着第二天要做一件大事。
這不,賴床賴到十點起床之後,她将被子一掀開,光着腳就将自己小豬存錢罐裏的三顆硬幣拿出來,又急匆匆跑到客廳拿了兩顆糖,牙也沒刷臉也沒洗頭發亂糟糟的,就和周外公跑到了院子裏。
“外公,你知道怎麽種東西嗎?”小圓圓和周外公蹲在圍牆旁邊,陽光被圍牆攔住,留下一小塊陰涼地,小圓圓打算在這裏種下她的硬幣和糖。
“當然知道了!外公什麽都知道!”周外公吹噓道,看到小圓圓崇拜的眼神之後心情更好了。
“你想種什麽東西?”周外公說。
小圓圓攤開手,将攥在手裏的硬幣和糖展示出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種硬幣和糖的話就會有好多好多的硬幣和糖啦!”
周外公忍住笑,不打破小孩子天真的幻想,認真地問,“長出了硬幣之後你要做什麽呢?”
小圓圓學着大人思考的樣子摸摸自己的下巴,靈機一動,豎起食指,“我要買很多很多好吃的,還要買送給爸爸媽媽的禮物。”
周外公點點頭,很為小圓圓的孝順所感動,“那外公教你怎麽種。”
周外公用語言進行指導,小圓圓則拿着她的玩具小鏟子在地裏刨土,她聽周外公的刨出了一個小坑,然後将硬幣和糖都放進去,再把坑填起來。
“這樣就好了嗎?”小圓圓問,這也太簡單了吧!
“當然!”周外公信誓旦旦,非常肯定。
這麽簡單,要是能種成功的話,她還要種更多更多的硬幣和糖,哦對,還有奶酪棒!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小圓圓擡眼,好奇地往旁邊走了好幾步,看向鐵門,鐵門外站着一對夫妻,夫妻中間站着一個小男孩,小男孩皮膚蒼白,眼睛沉沉的。
忽然,他們對上眼神,小圓圓都忘了別人看不見自己了,她高興地用力地朝小男孩展示自己最可愛最甜美的笑,她走出了陰影的地方,太陽調皮地落在她的臉上,把她頭發都曬得泛着金棕色的光,她起床還沒梳的頭亂蓬蓬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童話書裏的小精靈。
小男孩看到小圓圓的笑,往母親何雨琴的身後躲了躲,避開視線。
小圓圓歪了歪頭,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小幽靈,不過她感覺這個哥哥能看見自己诶!
周清正在在廚房裏搗騰着黃油小餅幹,聽到鈴聲後,她連忙将手上的隔熱手套扔一邊,跑去開門。
小圓圓的位置離鐵門有些距離,大人們都沒看見她,見周清已經出來,她又跑回去找周外公進行她的種植大業了。
媽媽會招待好客人的,還是種硬幣更重要,她心道。
門外的何雨琴和陳況律夫婦看到周清出來,熱情地打着招呼互換姓名,還交代他們是住在旁邊那一座的,知道這間屋子有人搬來住,來探望探望。
周清不着痕跡地面前的三人,夫妻倆都穿得幹練十足,身上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可以猜出來是職場強人類型,而小孩看起來比小圓圓要大幾歲,不愛說話挺內向的,小小聲地喊了聲“阿姨”之後,就一直低着頭。
周清看他們還帶來了水果,也不推讓,大大方方地接過,笑說:“進來坐吧,我正好做了些黃油餅幹,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吃。”
何雨琴笑說:“進就不用啦,我們待會還有事,只是順路來看看。”
“那怎麽好意思白拿你們的東西,你們等等哈。”周清趕緊進廚房将自己做的餅幹拿油紙包起來放進盒子裏,餅幹剛出爐沒多久,金燦燦的,還熱乎,看起來非常美味。
“這是做給我孩子吃的,自己家做比較健康,沒有放很多糖和鹽,小孩多吃幾口也放心,正好可以給子墨當小零食,”周清說,說着,她将盒子遞給陳子墨,溫柔地說,“對吧?”
陳子墨的手被周清自然地牽了起來接住了盒子,手被牽住後,他整個人跟結冰了一樣僵住了,等他反應過來後,立馬把手收回來,整個人都躲進何雨琴身後,餅幹盒子也掉在了地上。
陳子墨看着掉在地上的盒子,有些瑟縮地用何雨琴的衣服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和周清對視。
何雨琴滿是歉意地看了周清一眼,“不好意思啊,他比較內向,不習慣和人接觸。”
周清并不介意,是她第一次見對方就牽着對方的手,對方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有些孩子确實很抗拒別人的觸碰。
她笑着說“沒關系,是我唐突了,要是子墨喜歡的話,下次再來找阿姨,阿姨再給你做。”
前半句是和何雨琴說的,後半句周清則看向躲在何雨琴身後的陳子墨說。
陳子墨還是不肯從何雨琴身後出來,他用手揪着何雨琴的衣服,聽到周清的話,一雙眼睛偷偷探出來看周清,正好對上周清溫柔的笑容。
他揪着何雨琴衣服的力道稍微放松了一點點。
何雨琴沒強行将小孩從身後拉出來,她替陳子墨回答說:“他肯定會喜歡的。”
幾人又寒暄了幾句,何雨琴指了指她家的方向,邀請周清下次來做客後就告辭了。
別墅區走的是高端路線,每一棟別墅都用綠化帶相隔,以提高每一棟住戶的隐私性以及和大自然聯系的緊密性,何雨琴一家說是住在隔壁,但這個隔壁也沒有多近,周清對他們特意上門拜訪還挺意外的。
回家的路上,陳子墨是被爸爸陳況律抱着回去的,七歲的小男孩,按常理來說已經不喜歡被大人抱了,但陳子墨卻很依賴地環住陳況律的後脖。
“爸爸,我剛剛到周阿姨的女兒了。”陳子墨說。
陳況律單手抱着陳子墨,另一只手捏捏陳子墨的臉蛋,想起周清介紹時說的女兒,“你喜歡她嗎?下次我們帶你找她玩。”
陳子墨将臉埋在陳況律的肩膀上,沒說自己喜不喜歡小圓圓,反而說:“她肯定也和其他人一樣不喜歡我。”
作者有話要說:
滴滴,幽靈小貼士:
1.幽靈身上穿得是他們最最最喜歡的衣服,而且無法更換哦!
2.如果燒一些能打發時間的東西給幽靈們,幽靈們會很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