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醒來,喬希盯着陌生的雪白天花板,愣了幾秒才想起來她不是在自家柔軟的小床上。
昨晚她頭腦發熱,哭哭啼啼地開着車來到郊區,一直在了無人煙的路口發了一個多鐘頭的呆,才想起來應該去找個旅館住下,免得傷身又傷神。
喬希掙紮着爬起身,不用照鏡子也能感受到眼皮浮腫得有多厲害,怎麽覺得視野都小了一圈?
唉聲嘆氣的,喬希打開手機,才剛有了信號,就連續不斷地冒出十多條未讀短信和未接電話提醒。喬希茫然地凝視那些數字,只覺得自己是離死期不遠了。
沖動是魔鬼。
一想到兄長氣急敗壞地給自己打手機的場景,喬希就頭痛欲裂。
她昨晚應該耐着性子才對,又不是第一次被喬準罵了,何必反抗呢?容易屈服的自己這麽想,不甘示弱的另一個自己又掙紮着說,誰讓他說得那麽過分,罵的人狗血淋頭,還不許人頂嘴嗎?哪裏來的道理……
喬希焦頭爛額的,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手中的手機就突然嗡嗡震動起來。
喬希吓了一跳,無措下居然接聽了。
她的爪子是有多不配合啊!
真想埋進被子裏逃避現實。
所以在聽到聽筒中傳來的不是兄長那包含怒意的嗓音的時候,喬希真是感激涕零。
打電話來的是玲姨,她用她那溫柔的嗓音暫且安撫了喬希脆弱的心。
“小希,今天有空嗎?來陪玲姨喝下午茶吧。”
喬希下意識看了眼酒店房內的時鐘,這才發現她居然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兩點。
她的身心是疲憊到怎樣的地步啊。
喬希當然忙不疊答應,挂了電話,就沖進浴室,瞪着鏡子裏臉蛋浮腫,眼白泛紅的自己一陣郁卒,好不容才在淋浴中清醒下來,穿上衣服,趿着拖鞋到櫃臺結賬,而後驅車來到了玲姨所在的嚴家。
一路陽光明媚,在無限好的夏末風景裏,喬希真想自己的壞心情和煩惱事能夠見光死掉。
嚴家在城南有一幢獨棟小別墅,喬希将車停在路旁,先是長長嘆了口氣,才垂頭喪氣地按了門鈴。不過幾秒鐘,玲姨就幫她開了門,喬希撓撓頭,推開院門走了進去。
繞過前院人造的曲折山路,喬希跨入客廳,還在想該怎麽對長輩解釋她這一臉的倒黴樣,就見客廳裏空無一人,喬希詫異地眨眨眼,低喊了幾聲玲姨都沒反應,就向裏走去。
繞過镂空隔斷,喬希終于看到了玲姨那靠在落地窗旁的背影,她正要開口,卻見玲姨是在講電話,只好噤聲,轉身向客用沙發走去。
但她還沒走遠,忽然聽見玲姨凝重地說,“過去的事是我不對,也多謝你這麽多年幫我養育阿準。他不是你的孩子,你還對他這麽好,我……”
對方似乎說了什麽,玲姨搖搖頭,“阿準的父親是誰我不想說,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現在孩子們年紀都大了,也該是時候知道事實,這對大家都好。一直以來都讓你承受阿準的埋怨,辛苦你了。”
喬希僵在原地,還維持着背對着玲姨,向沙發走去的懶散姿勢,脊背卻不自覺挺直了。
玲姨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投入到她腦內的炸彈,産生天崩地裂的震動般。
玲姨談話的對象,不出意外就是自己的父親,而她說的阿準,除了兄長還會是誰?
哥哥居然不是父親親生的。
這件事實,讓喬希血液都凝固起來。
在被喬準氣急了的時候,她是想過如果哥哥不是他就好了,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可她絲毫沒有願望實現了的快感,反而不敢置信,胸口仿佛壓了塊大石頭,不是為自己難過,而是在為喬準擔心。
如果他知道了,會有怎樣的反應?
兄長一直以來都将父母視為背叛自己的人,有段時間甚至不願意和父親講話,家裏尴尬的氣氛還是近幾年才有所好轉。
喬準是那麽的驕傲,沒有什麽事是不在他掌控之中的。
如果讓他知道,他恨了多年的父親其實是無辜的,受到的打擊會有多大?而那個真正抛棄他的,直到現在玲姨也不願意說出口的父親,又是令他怎樣的惡心?
喬希恍惚地站在陽光充足的寬敞客廳中央,虛弱得好像自己才是丢了親生父母的那一個,昏昏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身處何處。
直到玲姨的驚呼響起,喬希才回過神來。
“小希,你……全部都聽到了嗎?”玲姨面帶驚訝地走近。
喬希轉過身,垂下頭,“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但是……”喬希擡起頭,急切地問,“是真的嗎玲姨?我哥他……真的不是我爸的……”
她不忍心說完,玲姨也無奈地點了點頭,而後掩飾似的看向一旁。
年過半百的女人依然亮麗,但眼角已經有了無法忽視的皺紋。
玲姨垂了垂眼睫,“是我對不起阿準。”
“怎麽會?!”長輩們的是是非非喬希無暇多管,她震驚地後退兩步,大腦一片混亂,下意識地請求,“玲姨,先不要……先不要告訴我哥。”
玲姨很是疑惑,“為什麽?”
喬希不忍地輕皺起眉,“我哥他……我怕他會受不了。”
“小希……”玲姨愣了愣,而後緩緩笑道,“你很為阿準着想。”
“因為是哥哥啊。”喬希說,“我們慢慢來吧,一下子告訴我哥,他一定會難受。”
喬準一直都被她仰望着,她不敢想象高高在上的喬準震驚受傷的模樣。
說服了玲姨,喬希渾渾噩噩地出了嚴家,哪還有喝下午茶的心情,她滿腦子都是喬準,全然忘記幾分鐘前她是怎樣惴惴不安,絞盡腦汁地不願意見喬準,忙駕了車向兄長的公司開去。
快要到辦公樓,喬希想起今天是周末,昨晚上班族們之所以會大玩特玩,都是因為這個。于是車頭一轉,喬希又開回了家。
事到如今她就算是被胖揍一頓也認了,比起兄長凄凄慘慘,她寧願自己倒黴。
打開家門,喬希憂心忡忡地閃進們內,發現玄關處只有兄長那雙被踢得亂七八糟的皮鞋,視線所及處沒有人煙。
室內用拖鞋早就被她的奔波搞得不堪入目,喬希便赤着腳,确定兄長不在樓下,就爬上樓,敲了敲兄長的卧室大門。
“哥……”
叫了兩聲沒得到回應,喬希不由忐忑,只覺得她那小心眼的哥哥必然還在生氣。
“哥,對不起,昨天……昨天我太過分了。”自覺承認錯誤,喬希苦着臉推開門,想着該不會有個垃圾桶迎面丢過來吧,卻發現卧室裏也空無一人。
“……”不在房間,難道出門了嗎?
猜測着喬準的去向,喬希回了房,推開房門,看到自己那粉藍色的床單上橫陳了個修長的異性人體,還以為自己是闖錯了房間,定睛一看才發現睡在她床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兄長。
這個人不光随便進她的房間,怎麽還睡她的床……
午後的陽光透過紗窗細碎地落在地板上,照耀得熟睡中的喬準鍍了金似的,溫暖安逸得像是童話中的王子,沒有一丁點清醒時的惡人狀。
當然在知道兄長的身世之後,就算是他再毒舌,她也能忍受就是了。
她想做兄長的好妹妹,最起碼能有個沙包的功用,讓兄長發洩一下壓力也好。
她就這麽點出息。
喬希安靜地走到床沿,坐到地板上,出神地凝視着兄長那完美的側臉,這樣的人,就該不知挫折地昂首挺胸地走在人生大道上。
哪裏需要傷心這種消極的情緒呢?
不知不覺分針都走了一大圈,她才在喬準顫動的睫毛下驚醒。
知道喬準就要醒來,喬希連忙收斂心思,正襟危坐地作出認錯的樣子。
于是,喬準一睜開眼,就看到喬希小媳婦似的垂着腦袋,跪坐在床邊,甕聲甕氣地說了句,“哥,昨晚……對不起。”
喬準也不驚訝,坐起身子,垂眸看了她一會,才開口,“你就要對我說這個嗎?”
怎麽,道歉不行,還要她鞍前馬後任他魚肉嗎?
就算她做好了被毆打的心理準備,也不用這樣成全她吧。
喬希愁眉苦臉地仰頭看向兄長。
喬準捏了捏眉心。
兄妹倆就這麽各懷心思地對視了片刻。
幾秒鐘後,喬準用剛睡醒的略帶沙啞的嗓音說,“我以為……你剛從我媽那裏回來。”
“玲姨?”一提這個喬希就緊張起來,“哥你怎麽會知道?玲姨……玲姨告訴你了嗎?”
聽她這麽說,喬準眸光一閃,換回了平時成竹在胸的微妙神情,笑道,“她該告訴我什麽?”
能壞心眼地微笑就說明兄長沒有受到打擊。
看來玲姨遵守了諾言,暫時保守了秘密。
喬希松了口氣,“沒什麽……”
“哦?”喬準挑了挑眉。
喬準有着可怕的第六感,生怕兄長聽出苗頭,喬希立刻重重點頭,“真的沒什麽!玲姨只是叫我去喝下午茶而已,其他的……”
喬希絞盡腦汁地想轉移兄長的注意力,眼神亂瞄,一不小心居然看到了喬準露出來的手肘有了擦傷的痕跡。
細看之後,喬希發現不僅是手肘,手掌也有青紫的痕跡。
“這是怎麽回事?!”喬希驚訝地捧起兄長的手臂,“還兩只手都擦破了……哥,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喬希一臉擔憂,回應她的,是喬準的一聲冷笑。
那聲笑,笑得喬希烏雲壓頂。
完、完蛋了……
果然,腦中才閃過這幾個字,喬希的下巴就被喬準用拇指和食指用力提起,而後兄長那皮笑肉不笑的放大了的臉就出現在她眼前。
“喬希,你想怎麽死?”
喬希淚崩。
……嗚嗚嗚,自然死可以麽?
作者有話要說:╮( ̄▽ ̄")╭終于寫到妹紙發現身世問題了于是這其實是葛格憋不住自己讓麻麻爆的不知道妹紙們有沒看出來XDDD于是今天是元宵,妹紙們元宵節快樂o(*≧▽≦)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