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發梢輕揚，我心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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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尋安帶着林悅，穿過窗明幾淨的走廊，穿過綠樹成蔭的小道，又穿過象牙白的教學樓。
風老莺雛，雨肥梅子，午陰嘉樹清圓。
到了操場，林悅先将病假單交給王建立，王建立看過後，就讓她坐到一旁的樹蔭下去了。
樹下的長椅，視野極佳，可以将整個操場盡收眼底。
林悅坐下來，下半身微微向前，上半身靠着椅背，稍稍癱坐在長椅上，就這麽看着操場上的新生們軍訓。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以後，教官終于喊停，讓大家解散休息。
樹蔭下沒有什麽太陽，偶有微風，暖烘烘的，使得整個人都不禁困頓起來。
“悠閑得很啊。”快睡着之際，有人在她旁邊道。
聽着這耳熟的聲音，林悅打了一個激靈，睡意全無。
“小冕……哥哥好啊。”林悅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露出洋溢的笑容。
賀冕是林悅的表哥，現在在國防大學讀大三。
在她身邊坐下，賀冕将手中的一杯綠豆水遞給她，問道：“怎麽樣了？還不舒服嗎？”
林悅心道您老趕緊走我就沒事兒了，面上卻仍是笑着點了點頭：“好多了。”
“沒事兒就行，不然都沒法和小姑姑交代。”
林悅快速地捕捉到了他話語中的信息：“和我媽交代？她派你來的？我就說嘛，一般這些軍訓也不會找你們啊。”
“腦瓜子倒是轉得挺快。”賀冕笑了笑。
“是吧，我也覺得。”林悅将杯子中的綠豆水一飲而盡，嘴邊的笑容卻有幾分勉強。
她的這位媽媽啊，除了監視和突擊檢查以外，就不能有些正常母親對女兒的關懷嗎？
賀冕正要笑罵她臉皮厚，卻聽不遠處突然有女生喊道：“悅悅！”
林悅循聲回望過去，便瞧見劉筱琪正向着這裏跑來。
賀冕見有其他學生來了，斂去臉上的笑意，恢複了嚴肅清冷的表情。
“教官。”劉筱琪跑近後才看到賀冕，趕忙打招呼。
賀冕點了一下頭，整了整帽檐，随後便站起身走了。
林悅見她低着頭面色微紅的樣子，心下發笑，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跑急了，還是因為看到了賀冕。
唉，小冕子的這張臉啊……勾走了多少芳心……
“悅悅，你沒事吧？”劉筱琪有些擔心地問。
“沒事兒，好得很。”林悅笑着道。
“那就好，”劉筱琪長籲了一口氣，随後回頭看了一眼，又問，“悅悅，你和賀教官認識嗎？”
林悅點了點頭。
“你怎麽認識這麽多人呀。”劉筱琪有些驚奇。
林悅不想透露太多家裏的事情，便笑着指了指操場道：“這不是有這麽多人我都不認識嗎？”
“不認識誰？”
聲音在身後響起，眼前多出了一杯綠豆水。
“我喝過了。”林悅沒有轉頭，直接回道。
“這杯加了冰糖。”杯子又向她嘴邊移了移。
林悅頓了一秒，随後伸手拿過杯子。
輕抿一口，清涼的綠豆湯混着一絲甜意，美味可口。
“你哪兒來的糖？”林悅回頭問道。
陽光透過樹葉間縫隙，纖細狹長，一縷一縷，在男孩兒身上投射下點點光斑。
“問食堂阿姨要的。”他唇角微微揚起，仿佛湖面上的點點漣漪。
有風從身後拂來，樹葉沙沙作響，垂在女孩兒臉龐的松散發絲倏然揚起，輕輕觸碰到他的手背。
手指微動，他将手插進褲兜裏，那一點帶着癢意的柔軟卻沒有消散，仿佛順着脈絡直接到達了心底似的。
“食堂阿姨怎麽會給你？”林悅仰頭看着他，有些不相信。
陸尋安微微俯下身，笑道：“刷臉。”
林悅白了他一眼：“厚顏無恥。”
陸尋安笑意更甚，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聽那邊賀冕正喊人集合。
“我先走了。”直起身子的瞬間，陸尋安又往她手裏塞了個東西，這才離開。
一塊兒大白兔奶糖。
“哎，這恩愛秀的呀，啧啧啧。”一旁的劉筱琪邊說邊搖頭。
林悅作勢要打她，她矮身一躲，随後邊跑邊道：“我去集合了，拜拜哦，幸福的小悅悅。”
看着她越跑越遠的身影，林悅不禁失笑。
這小姑娘……真是可愛啊。
*
中午十一點半，教官帶着所有班級進到了食堂。
“今兒真是太熱了，快把我熱死了。”蔣昭明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
林悅看了他一眼，問道：“是嗎？我怎麽沒覺着呢？這樹蔭底下可真是涼快啊。”
這濃濃的嘲諷之意，讓蔣昭明非常想打人。
可當他看到對面那張滿含笑意的臉時，頓時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這位姑奶奶……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悅悅，你當時摔的那一下，真不疼嗎？”劉筱琪還是有些擔心。
“不疼啊，你看我這不是還能吃能喝的嗎？”林悅笑着回道。
劉筱琪看了一眼她盤子裏僅有的那幾根青菜和豆芽，又看了一眼自己的。
随後又看了看林悅的胳膊和腰，再低頭看看自己的。
……對不起，她覺得自己是頭豬。
飯盤突然被人敲了兩下，林悅擡頭望向對面的人，眼神迷茫。
陸尋安沒說話，直接把自己盤子裏的飯分給她三分之一，又分了一半牛肉。
“吃了，不許剩。”
林悅看着自己盤子裏多出來的食物，嫌棄道：“我讨厭肉和碳水化合物。”
陸尋安放下自己的筷子，擡頭看向她：“你是想讓我當衆給你填鴨？”
“什麽？”林悅有些懵，沒聽明白。
陸尋安拿起筷子，把剛才分給她的牛肉夾起來一塊兒，随後遞到她嘴邊，道：“張嘴。”
林悅下意識照做，待她反應過來之時，那塊牛肉已經進了嘴裏。
“陸尋安！你用的是你的筷子！”林悅含着那塊牛肉，欲哭無淚地怒吼。
見她要吐出來，陸尋安趕忙制止，放在桌下的左手舉到她面前：“這雙才是我的，剛才那雙是沒用過的，咽了吧。”
“可是我不想吃。”林悅情緒穩定了下來，卻因為含着牛肉的緣故，口齒有些不清楚。
“吃吧，我好不容易夾起來塞你嘴裏的。”
林悅頓了兩秒，這才勉強嚼了兩下，把牛肉咽了下去。
劉筱琪在一旁看着，悄悄戳了戳對面的蔣昭明，小聲道：“筷子是誰的好像不是重點吧？重點應該是陸尋安居然直接喂悅悅吧？”
頓了頓，她将聲音壓得更輕了一些，這才繼續道：“他倆一直這麽甜的嗎？”
正吃飯的蔣昭明蹙了蹙眉：“什麽是‘甜’？”
“呃……”劉筱琪一時語塞，想了想道，“就是剛才那種相處模式？”
蔣昭明看了兩人一眼，點了點頭：“差不多。林悅在我們那兒就是山大王，誰都不敢惹，也就陸尋安治得住她。”
劉筱琪興奮地雙眼冒星：“這哪是治她啊，這明明就是寵……”
“明明就是什麽？”一旁的悅耳女聲打斷了她。
劉筱琪轉過頭，便瞧見微笑着看向自己的林悅。
“沒什麽。”她快速說了一句，随後迅速低頭，開始解決自己盤子裏的飯。
媽媽呀……這小姐姐的眼神有點太可怕了吧。
“不好意思，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這聲音有點兒耳生。
林悅擡頭望去，便看見了一張娴靜婉淑的面孔。
是陳落微。
這張飯桌一共六個座位，現在空着的只有兩個——林悅身邊的，和陸尋安身邊的。
而陳落微在問這句話的時候，雙目直直地看着陸尋安。
這真是……非常顯而易見了。
林悅看得明白，索性低頭和牛肉較勁，決定不摻和。
身旁的劉筱琪戳了戳她的胳膊肘，她也沒理。
将牛肉放進嘴裏，她嚼了兩下，卻又不禁蹙起眉頭來。
告非，這塊兒怎麽比剛才那塊兒難吃這麽多？
轉頭看了看仍然站着的陳落微，林悅這才發現對面的少爺一直在埋頭苦吃，仿佛根本沒聽到陳落微的話似的。
真是的，怎麽能讓這麽好看的姑娘一直站着呢？有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情啊？
林悅将心中的一切不滿都轉化為力量，聚集到腳尖兒，随後快速向着對面踢去。
少爺的手一抖，筷子險些掉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忍了幾秒，随後才睜開看向她，問道：“怎麽了？”
就知道他不會叫出來，在這種公共場合，陸少爺向來是不允許自己失态的。
林悅指了指還站着的陳落微：“人家等着回話呢，你快點兒。”
陸尋安這才轉頭看向身旁，問道：“不好意思同學，請問你剛才說了什麽？”
陳落微倒是也不窘迫，笑着回答，落落大方：“我可以坐在你們這桌兒嗎？”
陸尋安頓了兩秒，這才又道：“你是我們三班的嗎？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林悅不禁輕咳了兩聲，以此來掩飾自己想笑的沖動。
好的，她現在覺得奧斯卡也欠陸尋安一座小金人兒。
陳落微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卻仍是笑着回道：“我當然是三班的，我叫陳落微。”
“你好。”陸尋安點了點頭，随後又低下頭，開始吃了起來。
林悅挑了挑眉，和身側的劉筱琪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沒了？就這樣結束了？
陳落微顯然也沒有料到他是這種态度，只得轉向林悅，再次問道：“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林悅點了點頭，覺得自己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與立場，于是道：“你坐吧。”
陳落微沖她笑了一笑，随後便準備坐到陸尋安旁邊。
見狀，一旁的劉筱琪開啓了瘋狂模式，不停地戳着林悅的胳膊肘。
“嘶……”最後一下戳得有點狠，林悅不禁倒吸一口氣。
“怎麽了？”陸尋安聞聲擡頭。
很好，剛才陳落微聲音這麽大都聽不到，現在吸氣聲這麽小倒是反應挺快。
怎麽能這樣敷衍人家漂亮姑娘呢？
“沒事兒，胳膊肘被劉筱琪戳得有點疼。”
陸尋安卻直接起身，順手把餐盤推到了她身邊的空位上，随後直接坐了過來，将她的右臂拉近：“哪兒疼？給我看看。”
林悅想要收回手，卻一把又被陸尋安給拽住。
……罷了，反正力氣沒他大，萬一要是拽折了就不好了。
“都紅了。劉筱琪，你好好兒的戳她幹什麽？”陸尋安手中拽着林悅的胳膊，看向一旁的劉筱琪。
劉筱琪心中明了，趕忙道：“我從來沒見過這麽白的胳膊，還又細又嫩，看上去就很好戳。”
林悅聽着兩人的對話，不禁扶額。
“陸尋安，你還讓不讓我吃飯了。”她開口道，順便指了指自己被拽着的右臂。
陸尋安這才放手，卻沒有直接拿起筷子繼續吃飯，而是揉了揉她的腦袋，這才道：“快吃吧，知道你餓了，多吃點兒。”
林悅一把拍下他的手：“你給我坐好，別老是動手動腳的。”
“好。”陸尋安笑了一下，依言坐正，這才又重新開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