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書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你要是知道的話, 為什麽一點正面的回應都沒有呢?
你要是不知道的話,又為什麽總是對我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舉動呢?
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啊!知不知道!
————
仁才每周有一節英語課是分層的,上高考外的補充內容, 主要是訓練學生英語口語的能力。英語分層課按照分層考試的排名分為A、B、C、D四個班級。林悅和劉筱琪都在B班,蔣昭明和陸尋安則在A班。
這天, 林悅從班級到了上分層課的教室,将英語課本和筆盒放在課桌上, 随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剛坐下沒多久, 身旁的位置上突然多出一個人來, 卻不是劉筱琪。
“你……有什麽事兒嗎?”林悅轉頭看着她, 問道。
來人是學習委員金湘子,是個挺直爽的姑娘,學習成績優異,在班級裏的人緣兒也很好。
她不是B班的, 是A班的。
“我就是來問你件事兒, 問完就走了。”金湘子笑着, 看起來十分開朗的模樣。
“嗯, 你說。”
“你是不是喜歡陸尋安啊?”
……???
林悅看着眼前笑嘻嘻的面龐,有點想把自己右手裏的鉛筆盒甩上去。
這位姐姐您有事兒嗎?
我和你很熟嗎???
我們開學以來一共就沒說過幾句話吧?上來就問人家是不是喜歡誰誰誰,你以為你是誰啊?
“你有什麽事兒嗎?”林悅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手腕,克制住自己想要甩她的沖動。
“不喜歡?不喜歡就好, ”金湘子笑着, 一邊說一邊往她桌上放了一個鵝黃色的信封,“我喜歡他, 如果方便的話,能幫我遞個情書嗎?”
林悅看着桌上的信封,沒吭氣兒。
不方便。
不能幫。
還有,“情書”的量詞應該是“封”,一封情書才對。什麽叫遞個情書?您是小學語文沒及格嗎?
“不好意思,我和他不是很熟。”林悅面無表情道。
金湘子瞬間瞪大了眼睛:“怎麽會?你們倆整天在一塊兒,這還不熟?”
“不熟。”林悅邊說邊将那封情書推到了金湘子的那半邊。
金湘子頓時急了,趕忙又把情書推了回去:“別呀,怎麽會不熟……算了,就算你們不熟好了,但你們是同桌兒吧?塞封信應該不難吧?”
很難,非常難,難到絕無可能的那種。
不等林悅回話,金湘子将情書硬夾緊她的英語書中,随後站起身道:“馬上上課了,我得去A班了。”
林悅看着她跑出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英語書中的那封情書,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是送呢?還是不送呢?
由于從小跟陸尋安一路同校,同學們也都知道他們兩人相熟,陸尋安這厮又實在是容易招惹桃花,因此,林悅便常常成為了衆多女生攻克陸尋安的首要目标。
後來,在被塞了不知道多少封情書後,陸尋安終于怒了,勒令林悅以後不許再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塞進他課桌,理由是影響學習。
上課鈴打響後,劉筱琪匆匆忙忙地跑進來。林悅順手将情書放到書本下,開始聽課。
十分鐘後,老師讓他們所有人以同桌為單位,開始進行口語對話的練習。
“悅悅,悅悅?”劉筱琪喊了她兩聲。
“嗯?怎麽了?”林悅回過神來。
“老師讓我們做對話練習了。你這是怎麽了?想什麽呢?”劉筱琪翻開英語書,找到老師讓他們做練習的對話模板。
林悅微微低頭,沒有看她,也伸手拿過書來:“沒想什麽。”
正心不在焉地翻着書,卻聽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驚喜的輕呼:“哎,悅悅,這是什麽呀?你收到情書了媽?”
林悅翻書的手一頓,擡頭看向桌面,便瞧見原本被英語書遮着的情書,現在已經暴露在桌子的左上角。
“沒有,這不是我的。”
“诶?不是你的怎麽會在你這兒啊?”劉筱琪明顯不信。
林悅沒有說話。
劉筱琪終于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是陸尋安的?有人托你轉交給他?”
“你怎麽知道的?”林悅轉頭看向她,眉頭微挑,有些詫異。
“小說裏不都是這麽寫的嘛?”劉筱琪道。
林悅嘆了一口氣,沒有應答。
“我跟你說,”劉筱琪放下英語書,湊近她,小聲道,“你可別想不開把這封信給陸尋安了啊。”
“不給的話,人家要是問起來,我怎麽跟人家交代?”
“跟誰交代啊?”
林悅将信封放到兩張桌子拼接線的中央:“這封信是金湘子的。”
“金湘子?是她?她和陸尋安沒什麽接觸吧?”劉筱琪不可置信。
林悅點了點頭:“跟我也沒什麽接觸,結果上來就問我喜不喜歡陸尋安,然後就讓我幫忙遞情書,我都蒙了。”
“那你跟她有什麽好交代的呀?就說給陸尋安了,但陸尋安什麽也沒說不就是了。”
林悅搖了搖頭:“萬一……我是說萬一,陸尋安也喜歡她呢?”
“哎喲我的小悅悅啊,且不說陸尋安肯定喜歡你,就算他喜歡金湘子,那你也不能為他人做嫁衣啊。”劉筱琪恨鐵不成鋼道。
“那我也沒有權力替他做決定。”林悅看着兩張課桌中間的情書,淡淡道。
“你怎麽老是這麽別扭?”劉筱琪有些生氣。
“不是我別扭,是你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簡單了,”林悅微微蹙眉,“難道不是嗎?這是他的東西,我只是代為傳遞罷了。換句話說,要是快遞員把你家的快遞私自丢掉的話,你也覺得這樣是對的嗎?”
“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你喜歡他,為什麽非得給其他人提供機會,自己給自己讨苦吃?”
“我喜歡他是我的事情,金湘子讓我代遞情書,這才是另外一件事兒。這封情書是陸尋安的,我沒有資格替他做決定,就像……”
“那你就一輩子都這樣吧,”劉筱琪打斷她道,“我說不過你,我只知道慫的人是沒有前途的。說什麽一件事兒兩件事兒的,歸根結底就是你太慫。”
林悅火氣瞬間冒了上來,冷笑道:“我慫?劉筱琪,那天是誰幫你把那兩個女生給解決掉的?”
劉筱琪氣得咬牙:“自以為是。”
林悅看了她一眼,将情書拿起來,夾在了課本的扉頁裏,沒有再跟她講話。
練習時間結束後,老師開始抽查學生們的練習結果。
第一組抽查完畢後,老師環視了一下整個教室裏坐着的學生,随後喚道:“林悅,劉筱琪,你們兩個來說一下Example two吧。”
林悅和劉筱琪躊躇着站了起來,都沒有開口。
“開始吧?你們誰是A,誰是B?”見她們沒有說話,老師便催促道。
由于沒有編排的緣故,兩人的對話進行得磕磕絆絆,令老師聽得雲裏霧裏的。
“你們倆剛才幹什麽呢?這講的都是些什麽?簡直不知所雲!”
林悅和劉筱琪兩人杵在位置上,不敢說話。
“今天的課後單詞,你們兩個給我把每個單詞都抄五十遍,記住,是單詞、英文釋義和中文釋義全部一起抄五十遍,抄完交給我,交完再回家。”
林悅默默地将書翻到這節課的單詞表。
這節課一共二十個課後詞彙。
一共一千組單詞加中義加英義。
這節英語課是今天的最後一節課。
很好,今晚不用回家了。
坐下去的那一瞬間,林悅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
她可不可以打教育局的電話舉報一下啊?
*
從分層課教室回班級的路上,林悅抱着那本夾了情書的課本,只覺得手中沉甸甸的,心裏也沉甸甸的。
往常這個時候,她身邊總時會有個叽叽喳喳的劉筱琪。
現在也沒有了。
她等會兒還要留校抄一千組英語單詞……
都是因為這封情書給鬧的!
林悅這麽想着,只想現在趕緊把這封情書甩到陸尋安桌肚裏,不要再看到它。
加快腳步走進班級,她先是四處張望了一番,見沒有多少同學注意這附近,這才快速從英語書中抽出情書,準備塞進陸尋安的課桌裏。
“哇!這是什麽?情書嗎?”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手中一空——情書被人抽走了。
是正好掃地掃到這塊兒的勞動委員——安洋。
“你還給我。”林悅頓時急了,伸手便要搶過來。
安洋的手往旁邊一躲,驚奇道:“林悅,你給陸尋安塞情書?你喜歡他啊?”
一邊大聲地嚷嚷,一邊還将那封情書舉高,翻來覆去地看着。
安洋的話語頓時吸引到了班級內的其他同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向了這邊,一個個八卦得仿佛從來沒見過情書似的。
也确實,在這個逐漸信息化的時代,情書确實是不太常見了。
但也不用這麽……這麽驚奇吧?
“陸尋安,林悅給你寫情書了啊。”有同學叫道。
林悅轉頭,便瞧見陸尋安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
周圍同學又是一陣起哄。
陸尋安嘴角好像微微揚了一下,随後冷下臉來,從安洋手裏搶過情書,側身坐在了自己位置上,雙腿伸直,整個人稍稍癱坐在椅子上,将那封情書放進了自己的桌肚裏。
似笑非笑地環視了一下周圍看好戲的同學們,他懶懶開口道:“都這麽閑呢?要不要跟幾位老師說一聲,給你們多加幾張卷子啊?”
林悅卻沒有管這些。她看着那封靜靜躺在陸尋安桌肚裏的情書,抿了抿唇。
什麽意思?
因為是她寫的,所以不看嗎?
因為是她寫的,所以就随手塞進課桌,一點欣喜的神色都沒有嗎?
還冷着臉訓周圍起哄的同學……
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一會兒對她那麽好,一會兒又仿佛根本就不想跟她接觸似的。
忽冷忽熱的,是想給她增強免疫力還是怎麽地?
看着他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林悅笑了一下,故意大聲沖着他道:“那不是我寫的情書。”
陸尋安動作一頓,側頭看向她:“你說什麽?”
“我說那不是我寫的情書,”林悅重複道,“那是別人寫的,讓我轉交給你,你可以不用嫌棄了,趕緊看吧。”
林悅一口氣說完,從課桌裏拿出英語抄詞本,将英語書翻到課後詞彙表,準備開始抄詞。
鼻腔卻好似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一般,有些發酸,有些發脹。
不太舒服。
林悅咳嗽了兩聲,從筆袋裏拿出黑色水筆,開始抄寫了起來。
總歸,作業還是要趕緊寫完的。
“喲,情書啊。”蔣昭明從班外回來,便看盡陸尋安從課桌裏抽出了一封信。
“可以啊,陸尋安同學,”他笑着道,“這高一才開學幾天啊,就有小姑娘送情書過來了,破了你以前的記錄啊。”
頓了頓,他看了一眼正在抄詞的林悅,問道:“又是托林悅交給你的?”
“你閉嘴。”陸尋安看着手中的信封,吐出三個字。
蔣昭明自讨沒趣兒,也不惱,只是聳了聳肩,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哎呀,我們尋安就是厲害啊,這麽快就有……”
“你能不能別說了!”劉筱琪突然發飙。
蔣昭明被吓了一下,道:“你怎麽了?”
“能不能少說兩句?嘀嘀咕咕個沒完了?”
蔣昭明不明就裏,卻也不敢再多言,只是覺得女孩子真是讓人搞不懂,說生氣就生氣。
後排的林悅突然站起身來,将抄單詞的本子夾在英語書裏,拿起筆袋就往外走。
“去哪兒?”陸尋安淡淡地問。
林悅沒答,只是側身想要從他位置後面通過。
陸尋安長腿一蹬地面,椅子向後滑了一點兒,封死了林悅的去路。
“去哪兒?”他看着她,又問了一遍。
“我今天上分層課被老師罰了,要去抄詞,你趕緊讓開。”林悅面上沒有一絲波瀾道。
“不能在教室裏抄?”
“不能,你們太吵了。”
你們——你,蔣昭明,劉筱琪,還有所有看戲的人——都太吵了。
“我們不說話了,你就在這兒抄吧。”
林悅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望着天花板道:“陸尋安,你讓我出去。”
三秒鐘的靜默之後,陸尋安妥協,往前讓了讓。
林悅快速側身通過,走出了教室。
看着林悅快速離開的身影,陸尋安拿水筆末端戳了一下劉筱琪的肩膀:“她怎麽了?”
劉筱琪回過頭,怒氣沖沖道:“你還問?還不都是因為你?”
陸尋安微微挑眉,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要不是金湘子的那封情書,根本就不會有這麽多事兒!”劉筱琪又道。
陸尋安沒有再跟她說下去,轉頭看了一眼班級門口。
沒有人影。
*
已經是放學時間,走廊上三三兩兩的都是在閑聊嬉戲的同學,他們或是互相告別,或是說着對明天的期許,又或是在聊些八卦與新聞。
林悅獨自一人,快速在這些人群中穿梭着,随意找了間空着的小教室,開門走了進去。
關上門後,她将門反鎖。沒有開燈,就這樣抱着書本靜靜地靠在牆壁上,緩緩閉上了雙眼。
半晌,依着牆壁的身體緩緩下滑,最終蜷縮在了地板上。
其實沒有什麽大起大落的情緒,她只是覺得有點累。
或許是因為學業,或許是因為友情破裂,又或許是因為埋藏于心底的那份感情……
總之,林林總總的事情壓在她的身上,這麽一瞬間,她就是想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金湘子的這封情書、陸尋安的态度、劉筱琪的不理解……
哦,對了,還有一千組的單詞抄寫。
今天的破事兒可真多,還非得都集中在這一會兒時間裏。
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後,林悅站了起來,按下了門框旁邊的日光燈開關。
走到桌子旁,她将手中的書在課桌上攤開,随後坐了下來,繼續抄寫單詞。
窗外的天氣有幾分陰沉,泛烏的雲朵遮住了太陽,有些昏暗。
林悅握筆的右手快速移動着,發揮出了自己練習排線時的速度。
牆上時鐘的分針一圈一圈兒地走着,有些緩慢。
終于,在它轉到正好第二圈的時候,林悅放下了手中的水筆,長籲一口氣,輕輕揉了揉手腕。
總算寫完了。
她将東西全部都收拾好,站起身來,準備回教室收拾書包。
推開門,正準備往外走,擡步的瞬間卻突然向內退後了一步。
“你怎麽在這兒?”林悅看着門口的人,淡淡道。
本來靠在牆壁上的陸尋安站直了身子,向屋內邁了一步,低頭看着眼前的人:“來看看你,順便跟你解釋一下。”
“看我什麽?解釋什麽?”林悅微微仰頭看向他。
“看看你有沒有一個人瞎尋思。”
手中的書有些沉,林悅動動胳膊,稍稍調整了一下抱書本的姿勢。
陸尋安擡手從她懷裏抽出書本和筆袋,單手握着垂在身側,輕輕松松,毫無負擔。
“我就是想跟你講一下,剛才我就是看大家都在起哄,怕你不開心。”
所以才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的。
其實陸尋安早就發現那封情書不是林悅寫的了,那信封上的“陸尋安收”幾個字根本就不是她的字跡。
所以,在一瞬間的喜悅過後,他便又有些生氣。
這姑娘怎麽又幫着人遞情書了?
林悅抿了抿唇,點頭道:“好,我知道了,走吧。”
說完,側身從門和陸尋安身體之間的空隙穿過,向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陸尋安跟在她身後,問道:“還生氣呢?”
“我沒有生氣。”林悅沒有回頭。
“我跟金湘子就沒講過幾句話。”陸尋安又道。
林悅笑了一下:“我知道,我沒有生你們的氣,就是有點兒累。”
“林悅。”陸尋安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口。
“怎麽了?”林悅轉過身來。
陸尋安舌尖抵了一下腮幫,開口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再幫別人給我遞情書?”
“那這回不是……”
“嗯?不是什麽?”陸尋安打斷了她的話。
林悅沒聲了。
“以後你要是再給我塞別人的情書……”
“你就去告訴我媽我早戀了,”林悅接上他的話頭,“這話你都說了多少年了?”
“我說了多少年了?”陸尋安頓時被氣笑了,“那我說了這麽多年,你怎麽還是不長記性?”
“那人家一個個姑娘芳心暗許的,我怎麽幫你拒絕啊……再說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人家,萬一你們兩情相悅呢?”林悅低着頭,嘟囔道。
陸尋安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你怎麽不能拒絕?你直接說我已經訂親了不就得了?再不行,你就直接說我的訂親對象是你,你這麽兇,應該沒人會再來找你傳情書了吧?”
林悅愣了一下。
他剛剛說啥?
他剛剛讓她說啥?
林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靜了半晌,她舔了一下微微幹澀的嘴唇,鄭重其事道:“陸尋安,你以後再說我兇試試?看我不兇死你?”
腦袋上的手突然加重力道,揉了兩把後,陸尋安笑着邁開步子:“走了,回家了。”
林悅看着他逐漸走遠的身影,彎了彎唇角。
小跑兩部跟上,她笑道:“陸尋安,十一假期快到了,咱們幾個一起出去玩兒吧?你,我,蔣昭明,還有蘇君顏和蘇君裏。”
“你不畫畫兒了?”陸尋安問。
“我可以帶着素描本的呀。”
陸尋安看了她一眼,沒有正面回應:“到時候再看吧。”
“嗯,那你這就是答應了,我回頭去跟其他幾個人說。”林悅點了點頭道。
走廊窗外的烏雲被撕開了一角,細碎陽光從裂縫處飄灑下來,為道路兩旁的楊樹平添了幾分色彩。
真美呀。
*
十一國慶長假很快就來到了。林悅同幾個發小約好一起去大理。
在他們的計劃中,他們一共會在那裏待三天,再加上去和回來的飛機時間,加起來一共是四天左右。
幾人坐地鐵到了機場,換登機牌、過了安檢後,他們坐在登機口外的候機處,等待登機時間的到來。
“你是不是沒跟你媽說?”身旁的陸尋安問道。
“啊?什麽?什麽沒跟我媽說?”林悅裝傻。
見她這副樣子,陸尋安心下了然。
“你媽和你爸不放假嗎?”他又問。
林悅正拿着手機打游戲,心不在焉地回道:“不太清楚,反正他們說不回家就是了。”
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陸尋安沒有再說什麽,打開了自己手機裏的俄羅斯方塊玩兒了起來。
大約二十分鐘後,廣播裏傳來登機信息,幾人站起來,拿着登機牌上了飛機。
蘇君顏和林悅兩人坐在一起,剩下的三人坐在她們并排隔一個走道的位置上。
“哎,你沒跟你爸媽打招呼,到時候萬一被知道了怎麽辦?”蘇君顏小聲問她。
“知道就知道呗,我又不是逃課出去的。”林悅一邊說,一邊拆開眼罩的包裝袋,套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可是……”
“別說了,我困,你讓我睡會兒。”林悅靠在靠背上道。
蘇君顏一把抓下她的眼罩:“睡什麽睡啊?快點起來嗨!”
“公共場合你嗨什麽嗨啊?”林悅一邊說着,一邊就要去拿自己的眼罩。
蘇君顏将手往背後一收:“別睡了,你跟我說會兒話呗?”
林悅放棄抵抗,問道:“你要說什麽?”
“你們學校是不是有個人叫劉筱琪的?原來是三中的。”蘇君顏問。
林悅頓時困意全無,坐直了身子:“她是我們班的,你怎麽會知道她?”
“你知道她原來在三中的事情嗎?”蘇君顏壓低聲音問她。
林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怎麽了?”
“我也是聽我們班一個三中的人說的,當時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的,”蘇君顏頓了頓,這才繼續道,“兩年前有條新聞,三中有個初中老師猥亵女學生的,你還記得嗎?”
一股涼意順着脊柱竄了上來,林悅咬了咬唇瓣:“是她?”
蘇君顏點了點頭:“而且不止新聞上爆出來的那些,她們學校好像還有好多同學對她校園暴力的。她當時抑郁症很嚴重,還嘗試過自殺。”
聽着蘇君顏的敘述,林悅只覺得心中一陣發寒。
那麽可愛,那麽愛笑的劉筱琪,軍訓第一天主動跟她交朋友的劉筱琪……
她究竟是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克服了這些事情,最終走出來的啊?
林悅根本就不敢想。
“她現在怎麽樣啊?我就是想跟你說一下,然後你多關心關心她吧,真的很可憐。”身側,蘇君顏仍在說着。
緩緩閉上了眼,林悅突然就有些痛恨自己。
她居然還在放假前跟劉筱琪鬧別扭。
筱琪明明也是為她好啊……
扶手上握成拳頭的左手突然被人握住,林悅睜開雙眼,便看見陸尋安稍稍向這邊傾過身子,胳膊跨過中間走廊,覆在她手上。
“怎麽了?”他問道。
“蘇君顏剛才說,三中那個教師猥亵女學生的案子,受害者就是筱琪,還有,筱琪初中的時候還經受過校園暴力。”林悅輕聲道。
“我還跟她吵了架……”聲音更輕了一些。
陸尋安将她緊緊扣在掌心中的手指掰了出來,低聲道:“可是她現在很好,有了朋友,也很愛笑,不是嗎?”
林悅點了點頭。
“你應該高興才對,高興她這麽堅強,擺脫了那些陰影,”陸尋安繼續輕聲道,“她成功渡過了這麽大一個難關,以後一定會更好的,對嗎?”
林悅用力地點了點頭。
“下飛機以後給她打個電話吧,現在,你先休息一會兒。”陸尋安說着,解開安全帶站起身來,撕開自己的眼罩包裝袋,把眼罩套在了她的腦袋上。
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陸尋安道:“睡吧,我就在你旁邊。”
蘇君顏看了兩人一眼,自覺地站起身來,從裏面的位子擠出來,對陸尋安道:“我跟你換個位置。”
陸尋安點了點頭,跨過林悅的位置,坐了進去。
飛機在雲端之上平穩飛行着,沒有雲層的遮掩,舷窗外的太陽光有些刺眼,照耀在雲朵之上,使雲朵顯得更潔白了幾分。
四個小時零五分鐘的飛行時間過後,空姐的聲音響起,表示飛機即将降落。
飛機落地後,林悅顧不得空姐“請保持手機在飛行模式或關機狀态”的提示,直接關閉了飛行模式,點進微信。
【木兌】:筱琪,你在嗎?
【是花花花花耶】:嗯,怎麽了?
林悅看着對面的回應,突然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身旁的乘客都紛紛站起了身,開始從行李架上往下拿行李,等待在隊伍中,準備開艙門後便随着隊伍下飛機了。
林悅抿了抿唇,緩緩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
【木兌】:對不起,那天分層課我不該這麽說話。
對面很快便來了回複。
【是花花花花耶】:沒有啦,其實是我先說錯了話。你說的其實沒有錯,我就是看你們倆整天不表白有些着急。
林悅看着手機屏幕上閃爍着的消息,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揚。
【木兌】:哈哈哈哈哈。我現在在大理了,等會去以後給你帶禮物。
【是花花花花耶】:好呀好呀,我要又好看又貴的那種!
【木兌】:好!
關閉手機屏幕,林悅站起身來,正準備踮腳去行李架上拿行李,卻發現行李架已經空無一物了。
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個書包,頭頂傳來低醇嗓音:“幫你拿着了,走吧。”
林悅擡頭看了陸尋安一眼,笑着點了點頭:“好,走吧。”
走出艙門後,林悅看着湛藍天空,輕輕喚了一聲:“陸尋安。”
“嗯?”男孩兒回過頭,看向她。
林悅倏然一笑,雙眸晶亮的仿佛印着星月:“謝謝你。”
機場的落地窗外,一架飛機緩緩駛向天空。
走吧。
一起走吧。
一起去看洱海。
一起考上相鄰的心儀大學。
然後,一起永遠永遠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