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唯一悔意

唯一悔意

“誰?”

幾個黑袍人從灌木中跳出來,攔住了顧月等人的路。

“兄弟,是我,來給大人送血食。”顧月壓低了嗓音。

“血食?不是明天才是送血食的日子嗎?”

“我也不清楚,是利刃跟我說讓我送點來,大概是魔将大人也想打打牙祭?”

“還有這回事兒?你叫什麽,我查一下記錄!”

“暴風。”

“暴風……我找找,”為首的黑袍人擡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人兒,低下頭在一卷名冊上翻着什麽,“嗯,确實有這麽個人,琉璃派的。”

顧月将身體貼得離黑袍人近了一些,“大哥,這可得小點聲。”

她掏了兩塊靈石放在黑袍人掌心,趁勢将腰間的琉璃劍露出了一個角,“我确實是琉璃派的。”

“你這小子倒是上道,不過……”那黑袍人同樣用黑袍掩着接了靈石,将目光移到了琉璃劍上面。

顧月看準機會,在黑袍人目光轉向琉璃劍的一瞬間,神識直指他的識海。

“暴風是吧,進去吧,別讓魔将大人等急了。”黑袍人揮手放行,轉頭向自己身後的小弟們說道,“放過去。”

“可是還沒查……”其他的黑袍人有些錯愕,但是卻并未繼續反駁,而是向兩側分列開,将顧月幾個人放了進去。

“老大,這樣……”一名平時跟領頭人親近的走上前,還沒等說完就被打斷。

“我自有安排。”

那名随從吃了個癟,自讨沒趣地走遠了幾步,暗自罵道,“他媽的神氣什麽,不就是仗着自己是那位大人的侄子嗎?”

他沒有看到的是,在他離開後,為首的黑袍人似乎松了一口氣,倚靠在樹幹上而後閉上了眼睛。

“好險!”已經走進去的顧月松了口氣,将附着在黑袍人身上的神識收回,只留下了一具神識破碎,只能憑借着本能呼吸的活死人。

“顧師妹,你還好吧?”顧月身後的游雨星傳音入密。

“我沒事,”顧月同樣傳音回去,自從根殿試煉結束之後,顧月痛定思痛,在沈乘風的督促下立刻學習了這一個雄小法決,“幸好那人僅僅是築基境界,要是境界再高一些,我可沒辦法控制他的行動。”

迷惑人的心智令人陷入幻境,是幻道弟子經常使用的招數,大那是若想要完全控制幻境中人的行動,就需要比對方高得多的神識強度才可以做到。

顧月的神識強度也僅僅能算作金丹期修士中較強橫的一種,想要完全控制剛剛的築基修士,就必須将幻術施展到全力。

幻術,一來看神識,二來看控制,三來看幻引。

大部分的幻修都會選擇一種自己喜歡且常見的東西作為自己的幻引,比如,冷青筠的幻引就是她手腕腳踝處纏繞的鈴铛。

而當初顧月選擇幻引的時候糾結再三,還是在靈石和長劍之間選擇了劍修的立身之本——劍。

顧小蘿蔔頭想得十分美好,将長劍作為幻引,揮劍之時,趁機用神識将敵人的心智擾亂,讓其落入幻境,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秒鐘,也完全足夠自己用長劍在對方身上戳出幾個窟窿啦!

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使用幻引,居然就是将一名築基境界的修士完全引入到幻境中,然後在幻境中将對方的神識完全扼殺,接管對方的身體,完成李代桃僵之計。

這中間哪怕有一步差錯,露出了一點點纰漏,恐怕都會被當場識破。

而一旦引起了魔物的警覺,他們幾個人想要悄無聲息地進入到魔巢的計劃就算是徹底泡湯了。

顧月不着痕跡地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她能夠感覺到,自從過了那幾名修士所在的地界,四周便出現了若有若無的探查。

每一道神識掃在掃在她身上的時候,她都盡量維持平穩地呼吸,畢竟,自己借用的這個身份,可沒有能夠發現這種探查的本事。

顧月将神色掩藏在寬大的罩袍之下,而身後的幾人則是盡心盡力地扮演着被幻境控制住的血食,不敢流露出絲毫情緒波動。

氣氛有些壓抑,衆人走得不快,他們都清楚,自己的任務從來都不是搗毀這一出魔物的據點,而是在此監視,在化神境修士到來之前,不能讓魔物以及魔伥們從此處離開。

斬草除根,除魔務盡!

顧月只想帶着這幾個人多茍一會兒,最好能一直潛伏到師門的長輩出現,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其他人也抱着同樣的想法,畢竟,除魔乃是天下修士義不容辭的責任,但是,命只有一條,能留着,還是留着的好。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幾個人一直在這裏晃悠,終究是引起了其它守衛的注意,“嗯?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一名黑袍修士如同瞬移一般出現在幾人面前,說是男聲,卻又比男聲尖細,咬字之間如同斷不開的蓮藕,說是女聲,卻又不似女孩子的聲音明豔清脆,再加上一身兜頭下來的黑袍,讓人分不出男女。

“咯咯咯,小妹妹,你倒是膽子大得很吶?”那雌雄莫辨的修士突然掩嘴笑道,只是那笑聲實在無法讓人恭維。

包括顧月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汗毛乍起。

“小心,是化神境修士!”游雨星瞬間掙脫開全身虛掩着的束縛,單腳向前猛地一踏地,幾個空翻向後翻出三丈遠,身形立刻隐沒在了暗淡的叢林中。

行雲流水般的動作讓人看了不由得誇一句,不愧是暗影門的弟子,跑得真是比兔子……哦不,蘿蔔還快。

顧月可沒有那個心情來觀察游雨星的高超隐匿技術,因為她身前那個半男半女的化神修士,已經湊到了她的身邊,猛地吸了幾口氣。

“嗯……這個味道奴家記得,”化神修士咯咯笑着,“不過,你一個練氣境界的小家夥,是怎麽逃過我的幽冥紫魔幻法的?”

“哦,是紫霄的小家夥呀,怎麽別着琉璃的劍,牧掌門可是會生氣的……”

顧月渾身的雞皮疙瘩已經起了一層又一層,但是卻被化神修士的強大靈力鎮壓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讓我猜猜,是你們師門的長輩幫你破了幻法?”那修士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不對,要是那幾個家夥的話,可不會把一個化神境界的小家夥放過來呢。”

“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咯?”化神修士似乎對顧月很感興趣,“已經通知了紫霄那些蠢貨,想在這兒拖着時間?”

“呵呵,真是天真的小家夥呢!”

“好久沒遇上過這麽笨的小家夥了,還真是懷念啊!”對面的化神修士突然摘下來面罩,露出一張畫着濃豔妝面的臉,“讓奴家來看看,現在的紫霄,還有幾分之前的本事?”

他忽然一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可惜你看不到了喲……”

顧月調用起了全身的靈氣,想要掙脫對方的束縛,卻在與化神修士之間如同鴻溝一般的差距之下徒勞無功。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面的修士從衣衫中扯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丢到了自己的頭頂。

“好好享受吧,這可是奴家新煉制的好東西呢!”

顧月的眼前一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片沒有方向、沒有起點、也沒有盡頭的空間。

“嗚,汪!”

顧月轉過頭,一只足有三個自己那麽高的三頭血犬,正向自己狂奔而來。

幻境?

顧月艱難地将身子轉過去,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劍還在,只是靈氣卻是空空如也。

三頭血犬嘶吼着撲過來,三個頭顱都張開了血盆大口,沿着嘴角留下的誕液散發着腥臭的味道。

顧月的手腳發沉,卻咬着牙将長劍舉起,對自己說。

都是幻境。

“嗷嗚!”

三頭血犬撲上來,僅僅是一巴掌就将她的長劍拍落在一旁,整個身體直接将她撲倒在地,三只犬瘦惡狠狠地盯着她。

“唔,怎麽樣,沒有想起什麽嗎?”雌雄莫辨的聲音在顧月耳邊響起,帶着些惡趣味,“不記得它了嗎?是那只可愛的小白狗哦!”

顧月悚然一驚,再看向眼前的惡犬時眼神竟然有些躲閃。

是那只可愛的小狗嗎?

在她剛剛被奪走道基之時,被一群同齡人圍毆,為首的自然是自己的表弟,顧家家主之子顧丞。

顧丞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只剛剛出生的瘦弱白狗,連眼睛都沒有睜開,身上還挂滿了生産時的黏液。

小男孩漆黑的眼瞳中有着毫不掩飾惡意,“摔死它,我就放了你。”

彼時的顧月不過是剛剛經歷喪母,而後又被奪了道基的幼童,早已經被打得神志不清,只聽到一個能活命的理由,甚至都沒聽清楚那究竟是什麽東西,便慌忙不疊地照做。

她顫抖着手接過那只通體潔白的幼犬,然後,松手。

“沒死呢,再來!”

捧起,再松手。

幼犬無力地呻`吟讓年幼的顧月逐漸意識到了正在發生的事情,而此時,那只可愛的,通體潔白的幼犬,已經染上了污濘,紅色的,和血一樣。

“就是它呀,它來找你了,你看它的眼睛,裏面不是你嗎?”

顧月不自主的看過去,只見那足有拳頭大小的瞳孔裏,映射的赫然是多年前的她将幼犬摔在地上的場景。

“不要,不要……”顧月痛苦地掙紮,雙臂在三頭血犬的利爪下劃出一道道血痕。

午夜夢回之際,她從未後悔過殺了北封山的宋老二,趙家村的村長,屠家堡的孫大娘,十裏鋪的茍屠戶……也從未後悔過撬開了那些墓葬,把入土的東西拿來換了饅頭。

她唯一後悔過的,就是那只無辜的幼犬,雪白剔透,稚嫩可愛,一如過往的她,卻在那一天慘死在顧家的小院裏。

多年未曾再想起那只幼犬,她以為她早就将它藏在了心底,永遠不會再拿出來,只是……

“啧啧啧,殺了人毫無愧意,卻對一個畜生念念不忘,真搞不懂現在的小家夥,”化神修士的嘲諷聲一顆不斷。

“诶?這裏怎麽有一層禁制?來頭不小呀,讓奴家看看,這裏有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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