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曉燕又抓來一瓶紅花郎，拿在手上，“我媽媽說了，今天只喝酒，不說工作。你說，你一味指責豹爸爸，家庭酒宴上打官腔，反複說你那端不上桌的工作上的事情，你是什麽意思。你一個支部書記參加懷念革命烈士的家宴，你應不應該多說緬懷的話語，你好好表達對革命烈士的滿腔敬意？”
杜曉燕雙目鼓着，頸上青筋暴起，看樣子，她還想砸向她“張爸爸”。
張翠花雙手抱着杜曉燕的腰，把她推向門外。
我們都站起來，廖嫂嫂、胖嫂嫂也過去掌着杜曉燕，勸着杜曉燕。
張仁虎一臉的不解和惶惑，我估計這疑惑和不解，隐藏着極大的震驚！。
張村長張豹獨自穩坐。我看出了他內心的舒坦和滿足。也許，這是這麽多年來，杜曉燕對張仁虎的不滿之情的總爆發，是對他這個公爹最厚重的崇敬和幫襯。
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走到門口，又走回來，坐到座位上。張翠花、胖嫂嫂，廖嫂嫂都回來了。
胖嫂嫂一拳打到他男人下巴上，當然，女人家的拳頭，是肉拳，沒有多少力量。我估計張仁虎經見被他胖妹捶打不止一兩次，他無動于衷。胖嫂嫂說：“今天我全部都看見了，聽見了，今天就是你的不對。你老都老了，六七十歲了，說話喝酒不分場合，該說不該說，該喝不該喝，都搞不球清楚，當你媽的什麽書記？”
奇怪的怪了，張仁虎竟然在胖妹面前俯首貼耳。他微笑着，“你輕點，不把牙齒給我打落了，打落了啃不動豬腳。”
也奇怪了，杜曉燕回來了。她似乎洗了臉，簡單上了妝，她坐到她媽媽旁邊：“我是家裏獨女，我媽老了，我媽有些話不想說，有些火，她不發，我再不說，我再忍氣吞聲，我就不應該姓杜！”
我知道了，她是為張仁虎在村委會大門口，用棗樹枝捅傷她媽媽，而發的火！
“規矩照舊，老話不提。我再看兩杯酒，過後你們随便喝！”
她給我們三個男人看了酒，“今天，四個爸爸在我堂屋相會，我希望你們在我杜爸爸的遺像下，誠心誠意喝了酒，以後你們活着的三個爸爸，一要互相尊重，平等相待。二要繼續關心我們娘母二人。三、都要考慮自己的身體，少做事，多康養，官職不是你的命，該退則退。把官場，把地位，把名氣，看淡點！多活幾年幾十年，比什麽都好！”
“這一點，幹爹，劉叔叔是你們的榜樣，他比你們年輕，比你們能幹一百倍，意外免職後，來到麻柳村，真心誠意幫助人，真心誠意扶貧，他酒照喝，飯照吃，沒有一點點想不開！他就是你們學習的榜樣！”
我看見，張仁虎喝了杯裏剩下的酒，像霜打了的茄子，萎了，他軟塌他的坐着，不吃不喝。
張村長張豹壓抑不住心裏的歡樂，不停的吃菜。我不知他怎樣想的，他說：“曉燕，酒瓶給我，”
也奇怪了，杜曉燕雙手遞給酒瓶。
張村長先給張翠花敬酒，言語很是熱切：“今後的幾十年，我沒有做好的，你可以在福全面前告我的狀，他會給我托夢，他會在夢裏，給我說清楚，說明白的。”
他給胖嫂嫂敬了酒：“我家曉燕口直心快，如果有什麽不對，那是我沒有替福全教導好。那就是我的不對，如果你們有氣，就直接對着我發，不要生杜曉燕的氣。”
他最後跟我喝了酒。只喝了一杯，他說，這是禮儀。
令人猝不及防的是，張村長張豹，一轉身，把紅花郎酒慢慢倒在杜福全遺像下。
我聳聳鼻翼，這紅花郎上品味，香氣好醇正，好清純，香味好有力度！
我走到杜曉燕面前，我說：“曉燕，話，到此為止，酒，也到此為止。你張爸爸胖媽媽疼你愛幾十年，即使有什麽，他們幾十年功大于過！”
“幹爹，你不說了。你聽說山東省的于歡案麽？因為有錢有勢的吳學占侮辱了于歡的生母，于歡怒殺吳學占。有人前不久光天化日之下，侮辱，捅傷我媽媽，幹爹，你說，我有什麽想法？請別人去猜！”
張村長張豹大聲說：“福全，兄弟，你聽見了，你看見了，女兒長大了，成大人了！”
胖嫂嫂拉上張仁虎，“你狗日的做事沒分寸，你自作自受！走，回家睡覺！”
廖嫂嫂張翠花到門口看張仁虎兩口子上了公路，都回來了。
張翠花說：“你想把你張爸爸怎麽辦？你要想得開，我，現在都不很生氣了。”
“怎麽辦？我要他涼拌！”，緩了一陣，杜曉燕說，“他也老了，他也該好好休息了。明天我要到他家裏，把話說清楚，說明白，我該保護他的地方，我會想方設法保護他，我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
杜曉燕把空了的菜盤拿回廚房，端出張翠花的清炖蹄花，她要她媽媽站起來，她說，她們母女二人要清清爽爽的看酒，清清爽爽的喝酒，她說，我已經把怒火埋在心裏這麽久了，我今天才爆發，是因為有些話還沒有說，有些工作還沒有做，現在，領導的工作已經有了眉目。今天氣氛很對，我就把話抖出來！
她給我們都看酒，我們前前後後喝了好幾杯，所幸杯子小，并無大礙。
杜曉燕母女開始收拾碗筷，我知道，杜曉燕今晚不會回她張家，她要住娘家。
我們三人告辭，回到張村長家裏，廖嫂嫂說：“豹子，你也要勸勸杜曉燕，不要把張仁虎免了，他這些年還是辛苦。”
張村長張豹說：“你懂什麽，這是遲早都要發生的事情，趁曉燕在那個位置上，能保護他時還可以保護他，要是沒有人保護他，他的日子，很不好過！”
我說：“什麽事，問題嚴重不嚴重？”
“嚴重得很！挪用扶貧資金，還有公開頂風作案，給縣級頭面人物行賄！”
我不再言語。我洗漱完畢回到張村長張豹的客房，杜曉燕的微信過來了，我馬上拿起手機，仔細查看。
我覺得事态嚴重，此時貿然行動，對張仁虎來說，簡直是雙雷擊頂，我必須找時間與他詳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