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言醉語糊塗否
在周圍女生嫉妒羨慕的目光中，她慢慢走上了舞臺。
她已經聽不到周圍的人在說什麽，她只知道自己心跳如鼓。
她望向他，目光剛好相撞，他也看着自己，面無表情，眼裏，似乎還有淡淡的嘲弄。
主持人對他說了什麽，他走過來，把球拍遞給她。
“別輸得太難看。”
擦肩而過時，他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帶着挑釁。
畢竟是我教過的人，別輸得太難看。這是他想對她說的完整的話。
駱笛握緊了球拍，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心裏堵着一口氣。
曾經想過無數種再次相見的場景，最理想的是她笑着，雲淡風輕地對他說一句：“好久不見”，可是真正見到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還收到他的挑釁。
他好像又長高了，少年稚嫩的五官已經生得成熟，眉眼間的硬朗與冷淡又添了幾分。
他不再是那時單薄瘦弱的少年，他已成長為受萬千人崇拜的王者。
而她，依舊是那個駱笛，而且是丢失了自己寶貝的駱笛。
那一刻，她感覺到自己心如死灰。
“比賽開始。”
主持人下令，他卷起白襯衣的衣袖，握好球拍，第一個球，他發。
橙黃的小球在空中抛出一道光滑的弧線，角度比較精妙，她出乎意料地穩穩接住，以更大地力道回擊。
“這姑娘會打球啊。”唐逸晨在臺下驚嘆，眼裏帶着些驚訝。
球在兩人的球拍間一來一回，不知不覺，已經八個輪回，兩人擊球的力度也越來越大，對普通人難度較高的抽球，她也能接住并完美反擊。
臺下懂球的人已經在為她喝彩。
他唇角慢慢勾起，他使了四成氣力，她還能防守得住，算是很不錯了，看來從前的基礎還在。
本來準備就這樣多陪她打一會，無意間兩人的目光都從球上轉移，交彙在一起，他看到對面的姑娘彎着腰，本就不算高，現在看起來更小的一團。他發的球力道很足，她到後面就接得很勉強了，嘴巴在不挺喘氣，額前的劉海已經汗濕了。
對上他眼睛的瞬間，她眉毛擰了擰，水靈的眼睛帶着倔強，或許，還有那麽點委屈。
他一時晃了神，好像回到了三中的操場，對面的小姑娘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嘴裏小聲嘀咕着：“你就不能讓讓我啊。”
他那時是怎麽做的來着，好像是笑着放松了力道，不想對面的小姑娘笑着眯了眯眼睛，然後使勁力氣的一個上旋抽球，朝着球桌對角線的方向，落到球臺，掉到地上。
他沒有接住。
“嘭。”
很輕微的落地聲，回到當下，他走神的那一瞬間，她發的很有沖勁的球，他也沒有接住。
記憶和現實該死地吻合。
“恭喜我們這名同學！戰勝了世界冠軍。”
因為是娛樂賽，對于普通同學能跟他打上五個回合就算贏，沒想到她直接贏了程諾。
臺下的人對她刮目相看，程諾吹吹自己的球拍，暗自嘆了口氣。
或許這世上對他來說最可怕的對手，是她。
贏了比賽，她的獎品是一副有他簽名的球拍，臺下的粉絲要羨慕瘋了，她看了一眼球拍上的字跡，一眼就看出不是他寫的。
他的字，哪有那麽好看。
最後，他們進行合影留念，他們并排站着，中間隔了大約半米，她舉起那對球拍，放在兩人中間，昂起頭，努力擺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他餘光瞥見她那樣賣力地笑着，不知不覺，眼底也含了笑意。
下臺之後，再次接受粉絲們羨慕而又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的目光的洗禮，她淡定自若地回到座位。
“小四，怎麽樣，跟你男人親密接觸，還打贏了她，爽不爽！？”大姐把她摟進懷裏，笑着問她。
“爽啊，怎麽不爽。”她笑着答，臉色卻比上臺前更加蒼白。
二姐看出她身體的不适，把她從大姐懷裏拉出來。
“小四，身體不舒服嗎？”
她看着駱笛搖搖頭，然後從書包裏掏出白色的藥瓶，倒出兩顆，喝口水咽下去了。
“可能是打球太累了，吃點藥就好了。”
二姐眼神一凝，駱笛手中的藥是駱笛經常吃的，她看過，明明是安穩情緒的藥。
心裏有些心疼，卻沒說出來。
“我們接下來幹嘛？吃飯去？”大姐問道。
“今天我運氣這麽好，我請客，我們去校外吃吧，大姐不是有家火鍋店推薦嗎？”
“行啊，我們去吃火鍋，喝酒，今晚不醉不歸！”
***
回到後臺，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等他。
“你怎麽來了？”他笑着遞給她一瓶礦泉水。
“我好不容易放半天假，這麽不歡迎我呀。”付雪伶接過水，笑得燦爛，“我是想讓我的搭檔帶我逛逛他未來校園，說不定我以後也在這上學呢。”
他笑而不語。
“對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對女生手下留情，以那個女生的水平，不用三回合就能解決吧？”
“怎麽，冷血無情的球場殺手程諾學會憐香惜玉了？”付雪伶下巴靠在凳子上，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帶着俏皮的笑容。
之前她跟他也上過綜藝節目，每次安排粉絲跟他比賽，他從來是分毫不給人希望，速戰速決，這次，倒真是出乎意料。
他重重敲了敲她的頭。
“小孩子整天瞎想什麽。”
他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挑眉，看了還一臉八卦地看着自己的付雪伶一眼。
“走吧，你難得出來一次，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
齊歡顏在想，小四和老大是什麽時候開始不要命地拼酒的，應該是他們旁邊那一桌人來了之後吧。
他們旁邊那桌，程諾帶着兩個年紀相仿的男生，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在吃飯。
估計小四是看到他了，平時跟她們吃飯讓她喝酒的時候總裝傻充愣的，這次主動跟老大拼起酒來，老大是個人來瘋，沒心沒肺的，有人跟她喝酒就高興，一杯一杯喝下去，兩人早就紅了臉。
不得不說，小四平時文文弱弱一姑娘，酒量是真的了得，把老大都喝趴了，她還杵着身子接着幹。
“小四…大姐…大姐拼不過你，我…我認輸了。”
話音落下，大姐趴在了桌上，不醒人事了。
“小四，乖小四，我們不喝了好不好。”
老二想把酒杯從駱笛手裏搶過來，沒想這姑娘喝了酒勁還這麽大，死活搶不過來。
“二姐，你讓我喝酒，你陪我喝酒，我難受。”
駱笛鑽進二姐懷裏，半醉半醒地撒嬌，一下子紅了眼。
齊歡顏心裏頗不是滋味，想起小四平時總樂呵呵的，卻從沒斷過吃藥，心裏不知道憋了多少苦，咬咬牙決定讓這孩子放縱一次。
“來，小四，二姐陪你喝，喝醉了就讓那些傷心事都滾吧。”
“……”
隔着簾子的另一桌雖然聽不到她們說話，但那邊的場景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系花們今天受什麽刺激了？”唐逸晨看那群女生喝酒看得瞠目結舌。
“完了，唯一清醒的那個也開始跟今天臺上那女生拼酒了，不得不說，臺上那女生酒量我是真的服。”白淑言感慨。
“臺上那女生？隔壁就是她嗎？還是新聞系系花？”
付雪伶一聽眼睛就亮了，起身準備去看一眼，被程諾及時拉住。
“吃你的飯，管什麽閑事。”
付雪伶不甘心地白了他一眼。
又過了兩小時，快晚上十點了，付雪伶因為國家隊有門禁，早就回去了，唐逸晨已經吃撐了，攤在座位上。
“諾哥，我們什麽時候走啊？”
“吃飽了？再吃點吧。”程諾喝了口茶，淡淡地回，眼神餘光看了那邊一眼，果然，三個人都倒了。
白淑言早就看穿了，笑了笑，沒點破，心想程諾還挺紳士，等着人來接那群女生，想确保她們安全再走。
十點半的時候，終于來了一個女生，穿着正裝，妝容精致，長相也是極為出衆，她看到桌上那醉得趴在桌上的三人時，一頭黑線，摳了摳自己的頭發，原本盤得完好的黑發散落一些。
她試着拖了下她們，都像死豬一樣，怎麽都拖不動。
此時火鍋店只剩下他們兩桌了，沒辦法，她只好過來找他們幫忙。
“同學，請問你們也是B大的嗎？”
白淑言點頭。
“我三個室友都喝醉了，你們剛好有三個人，能幫我背她們回去嗎？”
“真的不好意思，我今天從一個會場趕過來，穿着正裝，實在是不方便。”
唐逸晨看到白菁菁穿着短裙和高跟鞋，如她所言，的确不方便，而且為美女效勞他一向是樂意的。
“沒問題，都是一個學校的，幫忙是應該的。”
他答應得很爽快，拉着白淑言過去了。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先看到的自然是最吸引視線的，唐逸晨把沈钰扛在肩上，白淑言背起了齊歡顏，還剩下一個駱笛，小小一團趴在桌上，丸子頭早已散亂不堪，還打着酒嗝。
“那個…你是程諾？你能幫忙背我四妹回學校嗎？”
白菁菁也知道駱笛很喜歡程諾，跟着駱笛也看了他不少比賽，開始還害怕世界冠軍比較清高，不肯幫人，沒想人家倒也是二話不說，走過去背起了駱笛。
他們七個總算走出了火鍋店，老大和老二還好，喝醉了只是昏睡，最讓白菁菁沒想到的是，平時最為乖巧安靜的四妹喝醉了酒品竟然這麽差。
在他背上一點也不安分，不停動也就算了，還突然開始吐，吐了他胸前一身。
程諾的白襯衣，就這樣光榮犧牲了。
白菁菁已經不忍直視了，看着世界冠軍一只手緊緊抓着駱笛，防止她亂跑，一只手快速擦着身上的污穢物。
“那個…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她喝醉了會這樣。”
“他們走得比較快，我要先把她倆運回宿舍，我四妹就拜托你了，我等會再來接她。”
白菁菁已經不忍心看到駱笛再摧殘人家了，走之前還是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我四妹是個乖孩子，我們可都認識你，你不能對她做什麽。”
程諾聽了，心裏覺得好笑。
“她這個樣子，我能對她做什麽？”
白菁菁也覺得這話不太合情理，于是加快腳步走了。
回宿舍的人行道，就剩下她跟他了。
把身上的東西擦幹淨，九月份晚上的風變得有點冷，他把自己穿的外套披她肩膀上，袖子在她胸口打個活結，然後彎腰背起她。
背上的人安分了幾分鐘，突然伸出右手往前一指，嘴裏喊着：“程諾，你是個混蛋！”
他腳步一頓，不氣反笑，低啞的聲音打破了校園夜晚的寂靜。
“我怎麽混蛋了？”
“我覺得你現在像個不講理的小混蛋。”
他語氣低沉，卻是十足的耐心。
背上的人突然就不說話了，頭奄奄地靠在他肩膀上。
他以為她睡着了，懸着的心松了松，沒想沒過多久她突然又直起腦袋，微微偏過臉，在他右臉上咬了一口。
他身子一僵，反應過來，臉上火辣辣地疼。
他咬緊牙關，惱羞成怒的神色隐藏在夜色裏。他恨不得把背上的人扔進B大的人工湖裏。
他停下腳步，心累的語氣。
“駱笛，別逼我今天打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