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7)

畫面,小櫻心裏不由一緊,

『回來的時候做個補償吧,你想要什麽?』

瞄了一眼後視鏡中駕駛座上的小櫻,本想說“随便”的那智忽而認真地想了想,旋即靠進後座,語調懶道,

『很簡單,想要你們平平安安地回來。』

心裏倏然一震,小櫻不自覺地握緊了方向盤。

緊抿唇角,她的鼻尖開始一陣發酸,

『…好。』

還能說什麽呢。

足夠了。

真的足夠了。

眼眶泛紅。她的心中一時五味陳雜。

說不清是哪種多一些。

不同的情緒齊頭并進,她只覺得心裏在流類似喜悅的淚水。

墊一腳剎車,小櫻緩緩停在了美繪的幼稚園門口,裏面的老師正在門口接應,見小櫻的車子停在了門口,不由笑着小跑了過來,

『美繪來啦~』

打開車門,那智将美繪推推嚷嚷地擠下了車子。

『不要嘛….我不要去幼稚園…』

迷蒙着眼,美繪抓着那智的袖子,卻被老師一把抱了起來,

『美繪乖~給媽媽和哥哥說再見~』

擡着美繪的手揮揮,老師朝小櫻微微彎了彎腰,

『美繪就交給我們吧,您放心。』

點了點頭,小櫻寵愛地看了美繪一眼,

『這幾天都會不在區裏,那智會來接她,在那之前就麻煩你多花點精力看好她了。』

『您放心。』

『媽咪——你多久回來?』

可憐巴巴地盯着小櫻,美繪語音軟軟地道。

『這個美繪可是問過幾遍了呢,媽媽會盡快回來噢~所以你要乖乖的,聽哥哥和老師的話。』

撐在車窗邊,小櫻望着美繪,也學着她的音調說道。

然而美繪卻嘟了嘟嘴巴,眼睛水汪汪的瞅着小櫻,

『那爸爸呢?』

表情微滞,小櫻随即一笑,

『爸爸會跟媽媽一起平安回來的噢。』

『親親——!』

掙了掙老師的臂彎,美繪朝小櫻伸手道。

『切,就愛撒嬌…』

撐在車窗沿上,那智支着頭眯眼看着美繪,不由涼涼道。

然而小櫻卻一顆心都要融化了一般,微微起身接住美繪,吻了吻她的嘴唇。

『媽咪拜拜——』

『拜拜——』

揮了揮手,望着老師漸行漸遠的背影,小櫻的心裏一時竟非常不舍。

『媽,我還有三分鐘就遲到了——』

☆、18

18.

集合的時間是在中午十二點。

小櫻趕過去的之前回了一趟總部,把前期制作好的赤影唾液軟膏帶了幾份,并帶了幾類自己常用的化學儀器,然後集中了自己需要帶領的隊伍,前往城牆出口跟佐助的隊伍彙合。

從七區出發的話,需要走西南方向。乘坐極速飛行器過去,大概需要十幾分鐘。十四區在相模原、大和、橫濱、逗子、平塚以及厚木所包圍的區域。十六區則要相對遠一些,處于三島、熱海、伊豆、伊東那一帶。倘若十四區的問題解決得還算順利,那麽要不了一周他們就可以趕到十六區。

只是具體情況還得看造化了。

跳下車的那一刻,帶起了微微的塵土。小櫻的心跳有一瞬間的失衡。

遠遠地就看見佐助領着一群人,站在最前方望着自己這邊,身後是幾架龐大的極速飛行器。她突然有些局促。不知道眼神該放在哪裏,自己又該說些什麽。

然而事實證明,這些想法實在過慮。

任何關系,只要是在這次任務中,那就只有指揮領導,聽令服從,還有團結協作。而私人情感,則通通都會被擱置在一邊。

這一點,在她看清他的眼神之後,倏然就明了了。

不用過多說什麽。

現在,他是七區聯邦作戰隊副執行司宇智波佐助,主要負責指揮作戰。她是七區醫療總部主席醫師宇智波櫻,主要負責輔助和治療。

他們是隊友。

向佐助微微颔首,小櫻正了正色,望着他道,

『七區主席醫師,現帶五組五十人參戰作醫療後援,一組主責藥劑采集制作,二三四五組主責治療。可否入隊。』

輕悠悠地瞟了一眼小櫻身後的隊伍,視線稍在第一組排頭的高島澤仁身上頓了頓,佐助面無表情地看着小櫻道,

『入隊。』

沒再說什麽,視線在久美子身上若有所思地溜了一轉,小櫻轉身便帶着身後的人排入了佐助的隊伍。

側目看着最後一個人進入隊列,佐助不緊不慢地走上極速飛行器的登機高架,随後面色冷峻地轉過身來,涼薄的視線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的頭頂,

『出發之前,我想有些廢話還得再給你們重申一遍。』

『十四區和十六區這兩個區域是嚴重遭襲了之後才聯系到的我們,因為聯合國際的其他區都幫不了或者不肯幫。因此具體情況究竟糟糕到什麽程度,大家心裏該有個數。』

『這次任務,第一,只救活人。第二,不需要廢物,白癡,窮大膽和不服從的人。第三,一萬個謹慎。第四,任務相當危險,很有可能我們所有人都有去無回。』

『最好不要在心裏說我危言聳聽…跟我一起出戰,就該知道,出生入死究竟該怎麽寫。』

語速一頓,佐助随之面色淡淡地将視線定在了小櫻的臉上,

『現在,有心不甘情不願的,覺得自己還不夠格的,或者心裏發虛了,覺得有什麽死也放不下的,那麽,現在就可以換人,我一律批準,也絕對保證不會在今後對你們産生任何不良影響。要知道,這個時候選擇退出,也不失為一個明智的抉擇。』

話音一落,鴉雀無聲。

就連聽完之後,交頭接耳或者微微動彈的人也沒有一個。

顯而易見。

每個人的答案已經給得相當明确。

然而佐助卻一直與小櫻對視着。

仿佛站在這個地方的,只有他們兩人。

仿佛這句話,就是說給她聽的。

貌似淡淡的神色在兩人的臉上如面具般罩着,像是一場只有兩人知曉的拉鋸戰。

『很好…』

揚了揚眉,佐助倏然将視線轉開,不再看她。

側身将身後的飛行器門猛然打開,佐助擡手朝下面的人做了一個手勢,成列的隊伍立即魚貫而入。

『作戰隊分三批坐1、2、3號,剩下的醫療隊分兩批坐那邊的4、5號。』

『出發。』

這一次的飛行時間比預估的要長一些。

十四區正是雷雨天氣,與出發前的天氣預報差不多一致,只是似乎更加厲害,導致路途中實在不得不多留心一些。

如此下來,出發的時候是十二點五分左右,抵達的時候卻是接近十二點四十。

天氣着實反常了些。

按理來說冬季鮮少有雷雨,甚至連雨也是極少的。但是這裏不僅下着傾盆大雨,還雷電交加。

從飛行器上跳下,小櫻頂着密集的雨簾跟在隊伍後邊一陣瘋跑,組隊的人緊随其後。

目的地是十四區內部。

然而他們卻降落在了離目的地四十公裏左右的地方。

這個降落點并不在預定範圍。雨應該是提前下了很久,因此原先設定的着陸點完全被水淹了。這便要求他們必須臨時改變降落點。只是沒有想到,水窪處連綿成片,仿佛豐水期的熱帶雨林,着陸點不由一變再變,最後基本完全偏出了計劃路線。

這是完全沒有料到的。

很明顯,情況對他們非常地不利。換句話來說,他們全盤的計劃可能都會因為這個小前奏而做出改變。這也意味着,他們從降落的那一刻起,就要開始随時準備迎接危險。

十四區的野外部分有相當豐富的植被,這些植被中,大多生長期不受季節幹擾,且具有相當的毒素,如果破口處沾染,則是“見血封喉”這種植物染毒效果的三倍不止。

匆忙中認出這些植物,小櫻眼神微跳,立即按住耳麥叫到,

『都注意點!把手套和面具戴上!這些植物葉子邊沿都有鋸齒,不要被割傷了,一旦割出口子,我們根本搶救不過來!』

『具體是哪些?!』

『別管那麽多!拿槍刃砍開擋在前面的枝葉通過,注意別被割到就好!』

松開耳麥,小櫻一邊跑一邊戴上口罩和手套。

雨勢逐漸變得越來越過分。竟然砸在臉上也會覺得疼。

閃電跟着雷聲在頭頂不止息地交替發作,她突然有種強烈的迷失感。

雙眼只瞅着前面那個人移動,雙腿只跟着前面那個人踩過的地方奔跑。綠色的植被覆蓋了地面。顧不得去管其中是否有坑有埋伏,只要前面那個人奔了過去,那她就不需要過多地思考究竟應不應該走那條路。

身體早已冰得麻木。

分神看了眼周遭,小櫻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能見度基本不到十米,再加上這樣左一腳深右一腳淺地沒命跑着,實在不是什麽良策。

正想按下耳麥聯系佐助,卻聽耳麥中突然傳來刺耳的聲響。緊接着是接連的慘叫。

一把捂住耳朵使勁皺眉,小櫻眯了眯眼,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前面尚且還在奔跑的作戰隊員就猛然被什麽東西拉了下去。

鮮血乍濺。

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瞳孔猛縮。

立馬想要剎住腳步,小櫻卻完全克不住慣性。腳下一打滑,眼看着就要溜進那個正被雨水沖刷的血洞中,卻猛然感到手腕一緊,被人穩穩拉住。

『退後!』

心裏倏然一緊,微喜地擡眸,卻見來人是高島澤仁,小櫻不由尴尬地勾了勾嘴角,

『謝了。』

說着,趕緊就着他手上的力撐站了起來。

高島澤仁卻難得地沒有微笑,幫着提站起小櫻,便拉着她飛速地往另一個方向狂奔而去,身後的隊員立即跟了上去。

『是under-killer!!』

耳麥中突然傳來一聲呼喝,驚得小櫻眉毛微擡。腳下傳來隐隐的震動,不像是地震,卻能相當明顯地傳達到腳掌。并且越來越強烈。

任高島拉着自己飛奔,小櫻迅速回頭看了一眼,卻剛好看見一個隊員被一條像是從地底冒出的黑色影子猛然咬撞了起來,大概六米的高度,接着眨眼間就被猛然拉了下去。

隐約還能聽見骨碎肉裂的聲響。

然後血液噴濺,卻又在瞬間被大雨壓的一幹二淨。

倏然轉回頭,小櫻難以置信地瞪大着眼睛。

這一幕前前後後不到三秒。

不,可能更短。

Under-killer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所有人,速度撤離沙地區!泥水多的地方通通避開!』

耳機裏突然傳來佐助的聲音,這讓小櫻的神經不禁跳了跳。他們現在盡管在叢林中穿梭着,但是被泡過的土地俨然變成了泥水地,而現在,雨水不斷,放眼望去,基本上目之所及皆是這樣的泥水地,怎麽可能說撤離就立即撤離?!…

『都聽着,這家夥無毛,無眼,無色感,但會分泌腐蝕性黏液。對溫度,氣味和動靜有絕對的敏感度。嗜血,嗜肉。能長久呆在松軟的沙地中。善用伎倆就是從地面突襲,将人拉下去,基本上拉下去就沒有生還的可能。我再說一次,都盡量避開泥水地區!找泥土堅硬的地帶走!』

耳機裏再次傳來佐助的聲音。

小櫻突然感到無比地焦灼。

明顯的震動再次傳來,意識到危險的降臨,小櫻不自覺地側頭看向高島澤仁,卻見他忽然停下腳步,微皺着眉,左右觀察起來,

『必須快點找地方躲起來,下方堅固一點最好。』

點了點頭,小櫻強制讓自己靜下來開始四面環顧,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大聲道,

『樹!…對,快點!找粗壯的樹先爬上去!』

颔了颔首,高島跟其他的隊員立即開始找合适的樹往上爬。

『快一點!』

雨水逼得眼睛睜不大開,樹幹濕潤又容易打滑,枝葉又可能讓人劃傷中毒。無論怎麽看,選樹都是個笨主意。但是在這片已經快成為泥沼的叢林裏,要想找隐蔽又能相對有硬度的,只有樹木了。

咬了咬牙,小櫻使力往上送了送,擡手便将腕套中的銀線射進樹上方,想要借力往上更方便一些。

豈料樹上方卻立即傳來激烈的嘶吼,倏然擡頭,小櫻甚至還來不及看清對方究竟是個什麽東西,便感覺送出銀線的那只手一緊,随之速度極快地被拖了上去。

也就是在這麽一刻,under-killer猝然蹿出,一口便狠咬在了小櫻之前所處在的樹幹位置。知道落了空,它飛快地蠕縮了回去,粗壯的樹卻因此而開始搖搖欲墜。

而這時,小櫻才看清,将自己拉上去的,竟然是一個小孩子。

是她從未見過的物種。

早已教人分辨不出性別。

沒有毛發,沒有男女特征。渾身肌肉嚴重萎縮,雙眼暴突發黃,下巴直接開裂長出細小的牙齒,而頭頂全是青紫色的筋。

小櫻右手腕套射出的銀線,正好射進了它的腹部。然而此刻它卻像失去了知覺一般,之前吃痛發出的嘶吼俨然煙消雲消,反而是湊近了小櫻,狀似無害地細聞着她的側臉。

突然變成這樣近的距離,小櫻不敢有絲毫的動彈。屏息忍受着對方身上那股無比刺鼻的腥臭,小櫻左手緊抱着樹幹,右邊保持着被它拖上來的姿勢,渾身緊繃。

不能動…不能…

她在心中提醒着自己,眼睛的餘光緊緊地盯着它的下一步動作。

耳機卻在這時傳來聲響,

『現在所有人情況如何。』

佐助的聲音。

『報告副司,作戰一組死一人,無人傷。』

『報告副司,作戰二組完好。』

『報告副司,作戰三組死兩人,傷一人。』

『醫療隊二、三組完好。』

『……』

『…… 』

沒有聲音了。

一、四、五組還存活着的人都挂在樹上緊張地盯着小櫻的方向。沒有一個人敢制造出聲響。盡管是在這樣大的雷雨當中。

樹下還有未知的高敏感殺手,樹上則是對面處于嚴重緊繃的危險。

誰敢搭這個腔?…

『醫療隊一、四、五組呢,怎麽不回話。』

佐助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小櫻感到心頭一陣發緊。內焦外寒,她幾乎要開始控制不住地打哆嗦。

『醫療隊一、四、五組!..』

微帶嚴厲的聲音分貝有些加大地再次傳來。能夠想象他此刻的神情,小櫻不由不動聲色抿緊了雙唇。

“小孩子”依舊在聞着小櫻的氣味。

從側臉到額頭,又從額頭順着聞到了下巴。

這一路激起了小櫻無數的雞皮疙瘩,然而她卻仍舊僵硬着不敢動彈。

鼻尖開始細細地出氣和吸氣。由于之前憋得過久,換氧量驟增,一時開始有些憋不大住,控制不住地深吸了幾口帶着刺激性氣味的腐臭,小櫻條件反射地作嘔,與此同時,耳機不知為何突然發出刺耳尖嘯,頓時讓那“小孩子”發起狂來,随即張開三瓣長滿細小牙齒的嘴便壓首要向小櫻咬來。

險險地擡手抵上它的額頭阻隔了進攻,小櫻卻因為單手着不了力,立即随着樹幹仰倒了下去。

左手迅速飛出銀線插入樹幹緩和了下墜的沖力。一落地小櫻便飛速打了個滾撐站起身。

同一時間,那“小孩子”也立即撲爬沖來。

『都別下來!!』

大喊一聲,小櫻制止了所有人準備下樹的動作。

急急地往後退了幾步,小櫻略顯倉促地抽出腿側的槍,對着它一陣射擊,盡管沒擊中,但總歸是将它逼退了不少。

腳下在這時突然傳來強烈的震動,暗暗咬了咬牙,小櫻按了按耳麥,扭身便朝另一個方向飛奔起來。

其後的道路則立即出現幾路飛速延長的粗長隆起。

『這裏是一、四、五組!死傷待定。大概在降落的西北方向。遇上成片under-killer!目前大部隊較安全,我在引敵,恐怕堅持不了多久!急需增援!』

☆、19

19.

膝蓋逐漸開始發軟。

暗自猜測under-killer是擅長直線攻擊的物種,小櫻立即采取曲線式的逃跑路線。

就具體情況來看,腳下的震動确實有稍稍變輕的感覺,只是這種持久戰,她很自信她根本吃不消。

能夠從地底猛沖而出,并奪人性命。

首先這速度需要的就是超出常人幾十倍的爆發力。這種爆發力是直接并純粹的。

其次,這種攻擊程度,抛開其高敏感的特質不說,堅硬度簡直不可思議。再者,如果不是早有鎖定和預估,又怎麽會總是如此精準?只能說明,這個under-killer又是一種未知的意識體。

那麽。

接下來的短時間裏,她很确定,她逃不了多久的。

盡管一路狂奔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已進入針葉林地帶!左側有強大水流聲,應該是河流或者瀑布,右面高山陡坡!有泥石流危險!』

『快點!我堅持不住了!』

将已經能夠确定的位置信息報出之後,小櫻快要瘋了。

明确的路是沒有的。

不知道這樣奔跑了多久,一直渴求的支援卻遲遲不到。

叢林中穿梭的她,像個正在擺脫猛虎蟒蛇追擊的野兔,在林中毫無規律地亂跑,氣喘得一陣比一陣粗,眼神也開始迷離起來。

所幸這裏林木雜多,她又多是在林子裏轉彎往前,對under-killer來說,樹根連綿,實在是個不小的阻礙。

倘若這是一片沒有林木的土地,她就是有幾十條命也是不夠花的。

說到底,她總歸是個少有經歷純粹軍事化訓練的醫師,真要打起來她或許還能堅持到最後,但是這樣直接的大強度消耗,她實在是拉不起長戰線。

但即或是占了地利,她卻也無法讓自己放松哪怕是一點點。

來自後上方的異響一直沒有停止過——畸形的“小孩”并沒有被她甩開。

只要回頭往斜上看,依舊可以發現它在樹枝之間疾速翻騰跟着。嘴角大開,涎水漫溢,筋肉暴突。—— 極度興奮的模樣,猙獰至極。

而且,不止它一個。

二、三、四、五……

突然從前方襲來的,突然從側邊撞出的,突然自後方加入的。

每深入一些,總會出現一些新的“同伴”。

此刻已經是下坡路了。

水聲越來越大,右邊的陡坡也開始不斷往右邊縮短間距。

她能借用的避敵範圍越變越窄。

意識到自己可能走了一條死路,小櫻突然全身由內而外地發涼。

身後的數量仍舊在不斷增加。

也許她在做對一項決定的時候,又不小心連帶着做了另外一個相當愚蠢的決定。

掩蓋不住汗液和氣息。

減輕不了生理的痛苦和引發的動靜。

心跳的加劇亦是在提醒敵人自己的位置,從而成為陷自己于不利的又一重大因素。

念及此小櫻不由心神微亂,剛撐跳過一棵橫道的巨大松樹,卻因不小心踩到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腳下一個趔趄,随即崴了腳。

『啊!!』

劇痛如遭雷擊般來得措手不及。只是這麽停頓的幾秒,她剛想強行挪動的步子,不由立即停了下來。

連眼都沒眨兩下,周圍就已經被“小孩子”包圍完了。

頭頂響雷陣陣。

雨水如冰彈子,片刻不停地打在□□的皮膚上,像在不斷敲擊她已經快要崩潰的理智。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此時是多麽不安生的情況。

『宇智波櫻,現在在哪裏!…』

耳機裏再次傳來聲音。

渾身的肌肉在同一時間全部緊繃。她連克制不住的粗喘也變成了壓抑如細絲般的淺吸。

不敢動。

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回應是需要按下耳麥上的按鈕的。

但是她只能僵硬在原地。

武器就在離指尖不到兩厘米的距離,她竟然都需要再三等待和斟酌,生怕一個小動靜就刺激了周圍這麽一大圈的物種。

二十個?

三十個?

還是更多?…

摸不透底子,她不敢輕舉妄動。但至少有一點她是能夠确定的。

它們也是擁有意識的物種。跟只憑原欲行事的低級喪屍有着絕對的區別,否則,此刻它們不該是圍着自己,而是早就一哄而上地将自己啃了個血肉模糊。

但是為什麽又是圍着自己?

自己有什麽好讓它們忌憚的?…又或者說..有什麽好讓它們猶豫的?…

忽而憶起自己做過再轉基因的手術,小櫻忽然好像有些明白了。

只是,在轉基因的行列裏,她的級別頂多算個初級,還未嶄露頭角,究竟又是憑的什麽讓這群看起來面目猙獰的意識體對自己這般猶豫呢?

眼睛微眯,小櫻轉而想起之前自己被第一只“小孩子”拖上樹的情景。它在聞自己沒錯…為什麽?…

腳踝稍稍一有動的勢頭就開始發出讓人難以忽視的疼痛。

倏然皺起眉頭,小櫻随即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太多時間來繼續這樣的思考。

腳下又有了隐約的抖動。

預感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小櫻只感到內心一片揮之不去的焦灼。

拳頭在不自覺地收緊。

她究竟應該怎麽辦。

【力量可能會增強到普通人的十倍左右。】

【注意了,你這個轉基因還處于适應期,等同于你在跟自己鬥争。……記住,現在的狀态就是以後你任何情況下有的狀态。】

耳邊忽然回響起綱手的話。

小櫻不由皺眉将眼睛緩緩閉上。

又是沒有回應。

一槍解決了面前沖來的喪屍,佐助眯起雙眼低咒一聲,立即轉身加快了奔往針葉林方向的速度。

一旁長久跟着的久美子側目看了眼對方緊繃的側臉,正想加緊跟上,無奈速度實在有限,再者還要避着一旁的毒性枝葉,不得不幹脆停了一下。

這一下頓時将距離拉了老遠。

『喂!佐助!一會兒哪兒集合啊?!』

沒有得到回應。

傾盆的雨水幾乎讓她睜不開眼。

雨幕中,只瞅着他的背影越來越遠。久美子站在一片厮殺中,表情忽而變化莫測。

左手水聲,右手峭壁,中間針葉林。

那裏離十四區的城牆已經相當近了。

追問了醫療組當時的情況之後,佐助有些急躁起來。

範圍太大了,他根本沒有辦法找到她。

再者,如果是成群的under-killer,沒有實戰應對記錄,沒有詳細數據分析,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必死無疑。

說不出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滋味。

明明知道她在自己能夠追擊到的附近面臨着危險,但他卻做不到更快。

姑且沿着左手水聲的針葉林一路往前。佐助剛飛跑了沒一陣,就感覺一陣巨響自前方猛然爆發,頓時地動山搖,這讓他不由挑高了眉。

Under-killer?

不不……這種震動太過異常。

像地震但是又不是。

山石崩裂的聲響從遠方傳來。

經久不散的轟鳴讓佐助緩緩改皺起眉頭,心裏立即湧起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随即擡腳往聲源處飛速趕去。

猛然跪倒在破碎支離的林地上,小櫻大口喘着粗氣。

劇烈顫抖地環視了一圈周邊的情況,她也實在意外自己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密集的針葉林被自己這狠戾的一拳攪得七零八落。土地凹凸翻起,夾雜着成片被自己一拳震死和槍擊而死的under-killer和“小孩子”的屍體。

這還只是她第一次嘗試着使用。

實在有些難以置信。

顫抖着手從腿側包中抽出手術刀和器皿,小櫻一瘸一拐地蹲身又起身,盡量快地收集了under-killer和“小孩子”的血肉,又翻了翻幾個看起來埋得比較深的under-killer,将器皿伸過去刮了刮其體下還未被雨水稀釋的黏液,随後合上器皿蓋子收好。

腦袋有些發懵。

搖搖晃晃地起身正想離開,卻被屍體絆了一下,踉跄着拐了幾步,劇痛中索性任己疲憊地倒了下去。緊接着,就是濃濃的困意。

身上無數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傷口正在緩緩地愈合長肉。

肩側,後頸,手臂,手掌,腰部,大腿,小腿。

大小不一,深淺不同的各類口子,還帶着猙獰的齒痕,卻在肉眼能觀察的情況下,奇跡般地消散着,留下無數條順着肌膚墜落的血水。

大雨沖刷着傷口,帶來不能抑制的刺痛,然而身體的自愈能力又極力與惡化做着鬥争。完全不受意識控制的自主讓她接連不斷地冒出冷汗。又冷又熱,又軟又暈,又痛又癢。

難受。

無比難受。

無比刺癢。

渾身不适地将自己縮成一團,她甚至能聽見組織重構,血肉新生的細微聲響。這是一種相當奇妙而驚悚的體驗。

手指不自覺地摳了摳發癢的傷口,滑膩的觸感和激烈的疼痛帶起一陣渾身起滿雞皮疙瘩的快感。

她一時竟也分不清自己究竟處于怎樣的情緒當中。

想要進一步挖摳。

就像要把自己撕裂,就像要學蛇類蛻皮一般,這種想法不由自主地冒出,又一發不可收拾地拉不回來。

怎麽會這樣…

猛然握緊拳頭,卻又在下一秒倏然松開。

咬緊牙齒,她反複命令着自己,不能動。

不能。

胸口似乎積蓄着類似淤血的東西,她的喉頭一陣發腥。

緩緩擡手看向自己沾着鮮血的指尖,雨水正在将它們清洗幹淨。

食指微跳。

逐漸陷入迷蒙的雙眼卻在這一刻突然怔住。

她看見了佐助。

透過指縫。

而他,正站在離她不到十米的土丘上,面無表情地望着她。

眸色沉沉。

☆、20

20.

時間這個概念好像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般。

就在這麽一刻。

一秒也開始變得像永遠那麽長。

血液随着四肢開始發冷靜止。

對視間,小櫻的腦裏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

毫無疑問地知道了。

血肉在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地愈合着。

狼狽的周遭沒有半點遮掩地展示着。

然而他卻只是在原地閉了閉眼,随之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

蹲下身子。

沒有疑問,沒有表情。

他的情緒竟然一點也無法被捕捉。

并沒有看她的臉。

兩手繞過她的後頸和膝窩,他似乎準備将她抱起來,卻被她倏然按住了手,碧眸顯得固執而脆弱,

『為什麽都不問我發生了什麽?』

『我不想知道。』

毫不猶豫地回應了她的問話,佐助語氣淡淡。手臂卻不由分說地頂着她按住的手,将其打橫抱了起來。

天地有一瞬間的混淆感。

這是她貪戀的懷抱。

微眯了眼,她深深地用鼻子聞了聞他的氣息。

分隔了幾天後的再次靠近對她來說像是一場隔絕了很久的重逢。

但就此刻來說,她真不知道應該喜悅多一點,還是擔憂多一點。

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側臉。

只有這樣近,她才能看清,那裏眉眼其實帶着怒意。那裏其實嘴角緊抿。

倏然将眼睛閉上。

小櫻嘴角露出微微苦澀的笑意,

『我再轉基因的事…其實你是早就察覺到了的對吧…』

所以才會那樣淡定,所以才會帶着隐忍的怒意。

沒有聽見回應,小櫻不由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他,轉而将視線沒有焦距地将定在別的方向,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跟你說才對。』

『但是已然來不及了…』

『屍毒入毒太深。害怕你擔心,所以在做這個手術之前我決定隐瞞下來。』

『好在都很成功…。我已經開始适應了。或者說,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一個狀态所以我才能存活到現在。師父說,我這次手術除了力量可能會增強到普通人的十倍左右。還有敏感度提高。沒有特殊狀态,所以你可以放心,隐藏能力還處于潛伏期,因而…』

『我說了我不想知道!!』

一陣強勁的殺氣猛然自佐助身上震蕩開來。

近乎咆哮的這麽一句話,不由讓小櫻完全怔住、然而他的聲息卻在這一刻急轉而下——

『夠了…別說了,我一個字也不想再聽。』

關系再一次惡化。

她究竟應該怎麽挽回這樣的局面…

失神地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身上的傷已經好完了。全員也集中在了十四區內部。

有些麻木地跟着集體走着,小櫻擡眼望着佐助和久美子一前一後的背影,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鼓脹酸痛。

她是犯下了怎樣致命的錯,需要他這樣對自己聲色俱厲?

她真的快要難過得死掉了。

承認自己過于魯莽,害他擔心。承認自己對他撒謊,不夠坦誠。

沒有足夠力量的自己被他認為不夠格,她也接受。

但是,現如今她有了力量已經成為既定事實,為什麽他就是不肯面對這樣的自己?

原本已經準備好降低姿态向他妥協的自己,倏然就這樣定格在了一個尴尬的角度。

下一次向他開口,不知道究竟又是怎樣的情況?…

還是,根本就沒有了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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