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狠刀

三人就地坐在廊下階梯上方,地上鋪着一張嶄新的葉城圖紙。

葉城街道巷子無數,橫縱交錯,面積涉及寬廣,短時間想靠他三人挨家挨戶巡視一遍,十二個時辰也不夠用,藍舟墨心裏惦記着人,想速戰速決,顯然不可能!

他眉目緊蹙,眸子盯在圖紙上,低沉道:“葉城總地形以方形為主,我先引出那些人,你們分別巡視原本人口密集之處,”

藍舟墨指尖點在圖紙上,“這,住宅密集地;這,酒肆;特別是這沿着河邊的青樓,”他指尖滑過,點在那裏,“那些女子逃起命來定無其他人方便快速。”

逍遙順着藍舟墨的指尖看去,“面積太廣,若是中途遇見有感染的病人,也不可能見死不救,總會耽誤時辰。”

衛安盤腿坐在圖紙對上去的正中央,他一直忍着,沒想到他兩一直忽略自己的能耐,他仰着下颚提醒道:“诶,你們忘了我是什麽嗎?看來你們心裏一直沒記着。”

衛安質疑的眼色偏頭盯着逍遙,逍遙已經品出他流露的其他意思,他嘴角難得勾起莞爾,誠實道:“真給忘了。”

衛安神色不豫,收回目光,只能狠狠拍一下自己大腿,低聲埋怨道:“沒心沒肺。”

逍遙輕聲解釋:“先前那些場面太鬧心,一時确實沒想起。”

藍舟墨看聽到衛安埋怨聲,又看到逍遙居然對衛安歉意莞爾,他會心一笑道:“你倆什麽時候相交至深的?”

就在倆人突顯尴尬時,張燃段小樓帶着十來個衣着不一的修士急急趕來。

張燃喘着氣:“還好,你們還在。你們人手不夠,我們前來配合你們的安排。”

張燃身後跟着追出來的是段小樓,他見人都還在,睨了一眼地上坐着的三人,雙手環抱,長劍握在臂彎處,高傲轉身給了個側影。

藍舟墨卷好圖紙,交給逍遙收着,三人霍然起身,藍舟墨道:“也好,你們四人分別帶人搜尋東西南北四個方位。”

張燃道:“那些兔崽子發現後肯定會出來搶人吃,他們還會放一些透明的毒液,我們更覺得那些就是瘟疫感染的源頭。”

藍舟墨一怔,“那你為何沒告知藥尊?”

張燃颔首低眉,放低了聲線:“本想着帶回一點給藥尊看個究竟,誰知對方狡猾得很,幾次未果,口說無憑,也就沒有告訴藥尊。”

藍舟墨摩挲着母扳指,此刻站立在廊下的幾人眼眸中瞬間都染上紅色,他們的眼前出現無數赤紅色蝴蝶在葉城空中翩翩飛舞,仿佛空中豔麗的精靈,讓死氣沉沉的葉城剎那間生機盎然,紅光閃耀,煞是奪目。

衛安在他們談話間,召出成千上百的赤紅蝴蝶,飛向葉城各個角落。其他人看得出奇,衛安悄聲靠近逍遙,偏頭故意輕問:“還會忘嗎?”

黑色鬥篷帽沿下的逍遙正色間沒有回他,眼眸中卻流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喜色。

藍舟墨囑咐道:“尋到幸存者就先将他們集中在一處,注意別被感染。”

藍舟墨獨自立在葉城城中心最高的瞭望臺上,邪神劍已經鶴立虛空之上,劍身周圍滾滾翻騰流轉紫黑氣息,他是在引狼圍攻。

葉城的夜幕來得早,進入亥時已經寒氣浸骨,風格外蕭瑟,似乎透露出葉城人無限悲涼心境,它掀起直立臺上藍舟墨的藍衣袍角,飕飕而過。

藍舟墨施了一層保護結界罩住身形,于此同時,一把劍峰帶着火焰直面而來,藍舟墨查覺到來者殺氣與白日想刺殺靈玑之人相同狠、快!

劍峰臨近的剎那,藍舟墨額前碎發飛舞,劇烈的震懾波動讓他身上罩着的結界如同浪潮滾動扭曲。

“好強的法力!”

藍舟墨在心裏暗自念道,他眸子裏倒映着劍火,待他雙臂緩緩擡起,掌間同樣滾滾翻騰流轉黑紫氣息,緩緩合起對着劍峰就是一記爆擊。

兩兩相撞,“砰!”濺出兩道不同顏色的光芒,劍被逼退,結界也碎裂化成星星點點逐漸消失。

光芒消散,飛來一個握劍身影,待他靠近細看,果然是白日裏那個道袍男子。他立在虛空上與藍舟墨對持,稚氣未脫的臉上一副威風凜凜傲世群雄的架勢,還有他眉心上亮着的那點寒光。

藍舟墨有點想笑,卻被先前那股力道給壓了下來,看着他眉心寒光問道:“你究竟是誰?”

道袍男大言不慚道:“我是要整個葉城的人。你最好交出今天那個女人,否則………”

聽他的目地是想要葉城,還想要他藍舟墨的女人,瞬間失去耐心聽他說話,右手一揚,邪神劍已握在手,提劍迎上。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雙手握住劍柄,硬生生接下藍舟墨的邪神劍!

他的劍看上去并不是名劍,卻與他眉心一般閃着寒光,擋抵上邪神劍之後,瞬間磨擦出聲。

“吱——”

聲音尖銳刺耳,光芒大盛!藍舟墨一個側身躍起滑出邪神劍,瞬間鋒利的劍鋒逼近對方的脖頸。他雙眸驚色,慌忙中往右倒下,而他手中的劍已經脫手刺向藍舟墨的腰腹。

劍勢快而狠,藍舟墨為躲開利劍将身體後仰起了弧度,腰攻是練出來的,藍舟墨随即倒身揮起一劍,将對方震懾後退。

他步步緊逼上前,對方見如此強敵,不敢怠慢,兩道光影在兵刃的撞擊聲直沖雲霄,肉眼只見如電閃雷鳴,流星劃破天際,在空中交錯眨眼變幻。

對方從葉城中央被逼退到南面,又從南面繞到東面,繞到葉城一半,道袍男法力不濟,召上衆多屬下合力圍攻。他立在藍舟墨的對面,摸了一把嘴上的血漬,眼神陰鸷喝道:“通通給我上,把他撕來吃了!”

衆娃露出沉穩的欣喜,握着手中兵刃,飛躍而上,将藍舟墨團團圍在瞭望臺上。

藍舟墨手中邪神劍嗡鳴震懾,仔細環視一遍,對方的眉心都有一顆寒光亮點,他大膽猜測了一下,那點寒光應該與他們的法力有關,他們吃人應該是為了強壯目前孩童般的身體。

這完全是邪魔外道!

藍舟墨想起在呂府地宮,江進未所說的與劍同心,至今他都還琢磨着自己與邪神劍合一後,為何沒有走火入魔,反而威力大增?想到此處,他不僅又來了興趣。

“人劍同心,不留活口!”

邪神劍陡然飛起,藍舟墨直立于虛空之中,他雙掌合上,輕輕閉眼,嘴裏憑心念出:“同心同德,正邪歸一!”

口訣一出,邪神劍在藍舟墨頭頂上方飛速旋轉,震懾出來的潮浪波動,令對方看傻了眼,更失了方寸,險些被浪潮卷跑,而此刻眼前更讓他們驚呆的是,藍舟墨化成了一道銀色光芒覆在邪神劍身。

道袍男慌忙念訣,一只碩大如山的金光手掌印,如臨天降,欲想從天鎮壓而下。

邪神劍旋轉的速度快到中心處看不到任何物體,只見周圍圓形銀光如洶湧澎湃的海浪,一浪打過一浪,空中發出撕裂的嗡鳴聲,仿佛千萬把利劍随着銀光海浪擴散而出。

周圍的人瞬間被斬殺,屍身分裂,猝然墜落。他們眉心那點寒光陡然脫離身體,漂浮在空中,猶如夜空中的一條星河,璀璨耀眼。

金光手掌印失去力道的支撐,抵不住邪神劍的威力也無法再撤離,最後漸漸被擊成碎片消失不見。

道袍男硬生生跌下撞在瞭望臺柱上,又重重砸在地上,撞斷了肋骨,摔碎了血|肉,翻着白眼,口吐鮮血在地上抽搐。

藍舟墨原本打算留他活口,從邪神劍出身躍下來時,發現他已經斷氣。眉心一片黑暗,那點光亮随着其它一起滕飛漂浮,它們仿佛朝着一個同樣的方向飛去,又像是受到召喚急促趕回。

藍舟墨想到先前的金光手掌印,那是霍剛的絕學,如何他也會,難道真如他猜測,這些生下來的人是借助了那個光亮才如此強悍難抵,否則,一個沒出生多時的人,如何得來的修為,完全說不過去。

這把鋒利的殺人刀又會是誰在背後掌握?

藍舟墨恍惚間,感覺到臉上被滴上雨水,他擡手指尖一抹,透明的,拇指摩挲着指尖,感覺除了有一點點濕,沒有任何東西。難道這就是張燃所說的透明毒液?

隐隐約約感覺全身都被淋到了,卻又什麽都看不到,的确狡猾,捉不到卻又感覺得到,那自己………藍舟墨心口一沉!

自己也将很快被感染?!

他躍起身朝那些閃爍的光點追去,就在他追上去的一剎那,所有閃爍的光點,瞬間都消失不見。藍舟墨倏地停下,看來被對方發現了。

藍舟墨心情異常沉重,沒想到自己一時興奮,大意了。

葉城原本繁華喧鬧的街道巷子,此時靜得可怕,偶有老鼠穿過道路,都能把人吓得心驚膽戰。然而此刻,藍舟墨換了衣裳走在大街上,心情低落到極點,若是他被感染了,他的靈玑怎麽辦,她的眼疾已經讓她什麽也看不清楚了。

藍舟墨心裏開始胡亂的想到該如何給靈玑安排,才能讓她過上無憂的生活,街道上出現大搖大擺的雞和鴨,在荒蕪的地上覓食,藍舟墨穿過它們,彼此之間居然能互不幹擾。

不知不覺走到一條死胡同,一條狗立在道上,兇狠地朝前方發出嗚鳴恐吓聲。

藍舟墨順勢看去,陰暗角落裏卷縮着一個瘦小的身體,裹着破布衣裳正瑟瑟發抖。藍舟墨這才想到自己出來的任務,吃人的娃娃已經被剿滅,大家也都可以不用躲在密室裏面的地窖。

他給逍遙衛安張燃傳了消息,在空中點燃了信號。此刻他更加迫切的希望他們能在葉城裏找到接觸瘟疫卻不被感染的奇跡之人。

藍舟墨吓跑了饑腸辘辘的狗,走進一看,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娃,蓬頭垢面,全身布衣髒兮兮的。她膽怯的望着蹲下來的高挑身形,想後退卻已經抵在牆腳。

藍舟墨單膝蹲在她跟前,親和問道:“壞人已經被我打跑了,不用害怕,你的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

女孩動了動唇,卻沒有說出聲音,藍舟墨突然又問:“你有沒有被感染?”

她這次點點頭。

“你知道被感染後多久發作?”

女孩似乎沒那麽害怕,沙啞的問:“你也感染了?”

藍舟墨瞬間黯然失色,也點了點頭,女孩把衣袖挽起,不算太白的手臂上已經起了密集的紅疹,她自己看着也想撓,藍舟墨擡手制止她,“忍住,撓破了潰爛得更快。”

女孩眨眨眼,看着他,像是在打量,又更像是在欣賞眼前的男子。

藍舟墨打趣道:“我很好看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了。”

女孩帶着羞澀,怯懦的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我沒有家,感染後會很快發作,你很好看。”

藍舟墨更關心瘟疫,“快到什麽程度?”

女孩垂眸回想自己的歷程,“兩個時辰?嗯,是一個時辰就會起紅疹。”

藍舟墨眸子更深了,地窖裏的那一幕幕慘狀,即将在他身上發生,藍舟墨深感切膚之痛!很快就要起紅疹了,如何見靈玑?

女孩不知所以的看着藍舟墨。

“大哥哥?你怎麽了?”

藍舟墨從女孩聲音中清醒,他低沉說道:“你不能躺在這,我帶你去找一個住所。”

女孩沒有掙紮,可能想到大家都染上了瘟疫,同病相憐吧,藍舟墨抱起她走在大街上,沒見到一個人影,倒是見到許多家畜出來尋食。

女孩是個乞丐,第一次被人關心抱着走在黑夜裏,她問:“大哥哥,你怕瘟疫嗎?”

藍舟墨愣了一下,“怕。”

女孩:“我怕餓,怕狗,後來親眼看見感染了瘟疫的人全身潰爛又生出圓圓的肉球,就枯萎死掉了。”

藍舟墨心不在焉的與她說道:“所以你也害怕了。”

女孩在他懷裏點頭:“嗯,大哥哥我們還能治好嗎?”

藍舟墨不想告訴她殘忍的現實,先前還嫌惡褚若蘭的無論言說,此刻居然學着她的話安慰道:“會的,要相信才會有奇跡,不要輕易放棄。”

女孩似乎縮在他懷裏很舒服,點點頭,“如果我們都治好了,我可以和大哥哥在一起嗎?”

藍舟墨心裏在嘆息,女孩看到他神色恍惚,想必十分害怕瘟疫,她反倒安慰:“大哥哥你不要害怕,我可以守着你,我們就不再是一個人。”

不是怕受那份罪,就是憂心如何面對等他歸去的靈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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