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點料兒
顧月的心頭升起一絲明悟,忽然明白了這劍道大殿考核的內藏玄機。
靈絲的律動對應到人體的身上,就是肌肉的發力方式,對于普通人來說,很難控制自己的每一根肌肉纖維,自然無法像對面的靈氣劍修一樣出劍,但是擁有靈氣之後,這一切就不是天方夜譚!
每一絲靈氣都是由修士從天地間汲取,通過周身經脈運轉從而化為己有。
這些靈氣儲存在丹田處,對敵之時可以随心調用。
和修士的肉身不同,靈氣無論是一團,一點,還是一絲,一面,都可以随着修士的掌控而不斷變化。
越高明的修士,除了靈氣的儲量越高,對于靈氣的掌控能力也越高。
顧月之前在論道之戰中,之所以能一劍破掉練氣八重刀疤臉的劍招,憑借的就是對靈氣如臂使指的掌控力。
“用靈氣絲引導肌肉重構發力方式嗎?”顧月若有所思,一個恍惚之間被對面靈氣劍修的長劍挑破了衣袖。
她沒有在意自己剛剛換上的外門弟子道袍被開了個大口子,而是将外放的靈氣收回一部分,沿着經脈沁入到自己的周身。
“呵!”
顧月低喝一聲,眼睛緊盯着對面靈氣劍修,将那些隐藏在靈氣團中隐隐發亮的線條記在心中。
直刺來的長劍正對着她的面門,但她的身體卻一動未動,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将身體中的靈氣絲布置到位。
在長劍幾乎下一秒就會将她的腦瓜子開瓢的時候,顧月動了。
靈氣與肌肉協同控制着顧月的身體,僅僅是向左跨了半步,便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長劍的劍鋒。
“刺!”
在靈氣絲的輔助下,顧月感受到身體從未有過的輕盈,右腳前邁,長劍沿着手臂前伸的方向猛地刺出。
“噗!”
仿佛是紮破的皮球。
紮着雙髻的小女娃單手持着長劍,嘴角微微勾起,劍尖透過了與她一模一樣的靈氣劍修的胸口。
“這女娃娃倒是塊練劍的料子。”
二樓的角落,一名老者躺在藤草編制的搖椅上,閉着眼睛笑道。
“盲劍師伯,您醒了?”項天歌的聲音很輕,仿佛生怕打擾到了對方。
紫霄盲劍莫忘心,與掌門牧元白乃是同門師兄弟,據說在千年前,牧元白真的還是個少年的時候,這位紫霄盲劍已經在極北之地的魔潮中打出了自己的名聲。
一人一劍硬抗十萬魔潮,等到修真界大軍趕到的時候,青年劍修倚劍而立,微阖的雙目流下兩行血淚。
紫霄的大師兄,成了瞎子。
項天歌神色恭敬,哪怕是近幾百年來,這位盲劍師叔從未出過手,項天歌對他的敬意卻從不低于自己的師尊。
莫忘心擺了擺手,又将身子靠回了躺椅上,弧形的底座讓躺椅慢悠悠地晃着,仿佛能将人帶回嬰兒時光。
“加點碼吧,基礎劍式難不住那小丫頭。”
一樓,破解了靈絲秘密的顧月愈發得心應手,手中長劍如同鬼魅,從一個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靈氣劍修的防守,将劍身捅到那纏繞的靈氣絲中。
不過靈氣絲乃是無形無色之物,哪怕顧月的長劍幾乎将對面的“自己”捅成了馬蜂窩,那靈氣劍修的動作也沒有絲毫的停滞。
“不是要跟它打上整整一刻鐘吧?”顧月傷不到靈氣劍修,索性将它當成了自己的劍靶,不斷練習着剛剛學來的基礎劍式。
或許……
顧月的眼睛轉了轉,觀察起了整個大殿。
包括她在內的十名弟子正與對面的靈氣劍修纏鬥,說是纏鬥,實際上除了她以外都在挨揍,有幾個甚至已經支撐不住,落到了方框之外,滿臉沮喪地盤着腿調息。
她的眼神瞟向了沈乘風,只見沈師兄四平八穩的往那兒一站,頗有一種“任爾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的架勢。
也算是挨揍中的極品了。
她将眼神瞟向了大殿的四角,只見四根立柱上面閃着淡淡的微光,仔細看去,便能看見交纏錯落的符文。
“這四個應該是陣基吧!”顧月自言自語道,落在石柱上目光有些遺憾。
她剛剛已經嘗試過,以自己的實力不可能離開方框限制的區域,更別說去那四個陣基所在。
二樓,古撼山撓了撓腦袋,收着聲兒問道,“師兄,她這是要幹什麽?”
項天歌黑着臉,扭頭瞅了瞅旁邊偷笑的言遠安,“以後是你的徒弟,若有損失,一律算在你身上!”
言遠安毫不收斂,“沒事,我有錢,随便拆!”
“大師兄,二師兄,你們在說啥?我怎麽聽不懂?”古撼山難得的小聲。
“七哥,”說話的是個女人,聲音妩媚,淡紫色的輕紗掩面,配上顏色稍深的紗裙,手鏈、踝鏈上都挂着小巧的鈴铛,走起路來叮鈴作響,“那小妹妹是要把這劍陣拆咯!”
“別占你二哥便宜,”言遠安眉眼含笑,不見惱意,“這是你師侄,什麽小妹妹,幾百歲的人了,還不知羞。”
那女子只是笑着,卻不接話。
若是顧月在這兒,定能夠聽出來這女子的聲音和她在迎客峰中聽到的一樣,不過少了些大氣,多了點挑逗。
迎客峰峰主冷青筠,紫霄二代弟子中排名最末,卻最善幻術,迎客峰那蔥郁的林木,就是她帶着迎客峰弟子們鋪出的紫霄門面。
項天歌的臉又黑了幾分,自從百年前掌門牧元白沖擊飛升境界後,紫霄的大小事務都由他一手把持,真是被這群家夥把白頭發都氣出來了!
不對,項天歌咂了咂嘴,他的頭發本來就是白的嘛。
他瞥了眼一樓依舊在研究怎麽打破框框的顧月,驚訝地發現這小家夥竟然真的在接近陣法的薄弱之處,難不成以前還修煉過陣道?
剛剛莫忘心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讓一樓的弟子激活了二階陣法,怎奈二階陣法的啓動頗費時間,照這個态勢下去,恐怕陣法還沒啓動,就要被破了!
無奈的首座大人只能親自出手,靈氣在他的指尖纏繞成了繁複的符文,而後憑空甩出,落在了四個陣基之上。
項天歌的神識掃過一樓負責啓動陣法的弟子們,辛辛苦苦畫符的弟子正撓着頭,不清楚為何陣法突然自己啓動,就突然聽到首座大人四平八穩的威嚴嗓音,“課業不精,态度散漫,刑部半日游!”
弟子們坐在陣基旁邊,臉一陣青一陣白,他們可都是來賺紫霄貢獻點的,鬼知道一個賺貢獻點的任務怎麽會變成刑部半日游?
新晉弟子顧月不知道因為自己一番操作,導致素未謀面的師兄們受累,她只知道對面的靈氣劍修,變強了!
那由靈氣絲構建起的“顧月”不再刻板地使用着那些基礎劍式,反倒是身形飄忽,一柄長劍前一個眨眼還在身前,後一個眨眼便跑到了顧月的後腦,虎視眈眈地削下了幾縷頭發。
隔壁的沈乘風眼見着不好,竟也不閃不躲,右腳一跺,身體外部從足跟到頭頂依次翻起了石質的鱗片,層層疊疊地護住了他的肉身。
沈乘風面前的長劍可不似顧月面對的那柄飄然靈動,反倒是寬刃厚柄,大開大合,若是整個平拍過來,不像是劍,倒像是一塊大板子。
“噗!”
沈乘風的胸腹硬生生地撞上了那大劍的劍面,一口鮮血登時就噴了出來。
他單手将嘴角的血跡抹去,擡頭看向二樓,剛剛那一擊根本就不是練氣八重應該有的力量,否則連他外層的石鱗都無法擊破,更別提一招就把他打得吐血。
這波,這波是在試探他的實力。
沈乘風苦笑着将石鱗褪去,落出了方框外,雖然他抗揍,但站在那兒被一個靈氣揍,不是純純大怨種嗎?
除了顧月,其它的弟子或是被擊飛,或是被長劍點在了咽喉,跑到了一旁和之前就敗下陣的弟子坐到了一處。
“這玩意怎麽突然變強了?”有個弟子壓低了聲音問。
“我怎麽知道?可能是考核需要呗,之前的師兄不是說什麽‘基礎的考一考,難一些的也考一考’嘛!這可能就是難一些的。”
“阿嚏!”
已經離開劍道大殿的某師兄打了個噴嚏,“诶,不會是剛剛胡謅八扯遭報應了吧!”
顧月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不再執拗于基本劍法的靈氣劍修實力倍增,她雖然仗着之前對于靈氣絲領悟,沒像其他人一樣被清出方框,卻也左支右绌,僅僅能夠自保罷了。
她的腦門上見了汗,使用靈氣絲對戰力的提升固然強橫,但是對靈氣的消耗也大幅增加,她練氣六重的那點寒酸靈氣,幾乎已經見了底。
顧月的手有些抖,這是體力不支的征兆,但她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對面的靈氣劍修,裏面滿滿的都是不甘心。
那靈氣絲的律動與閃亮也不再是斷斷續續,而是完整而順暢地靈氣運行通路。
在靈氣絲帶動的輾轉騰挪之間,分明是一套完整的劍法!這可是紫霄的劍法,任何一部放出去,都價值連城!
顧月秉承着看一眼回本,看兩眼賺着的精神,在靈氣劍修一波又一波攻勢之下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