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她的事情(一)
國一剛開學的時候,因和同班的真田弦一郎逐漸相熟,自然而然地與不僅是同社團,同時也是真田好友的幸村精市變得熟悉。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的幸村嗎?”
“哦……好的,”剛巧走到班門口和他對上的女生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他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點頭回複。
在思考我性別問題的可能性是54%……心裏想是個清秀的男生的概率是66%,因為覺得很不禮貌所以沒有觀察很久。
至此,柳蓮二對尚且不知名字的宮崎亞希的印象是,外貌突出,文明有禮的幸村精市同班同學。
但是。
這個想法在下一秒就被打破了。
“不過幸村君好像已經注意到你了。”她在應答後就接了下面的轉折,“應該會從後門出來找你。”
柳蓮二向女生身後看去,原先叫住她之前還坐在座位上的幸村精市已經不見了,如她所說的那樣,目标人物正從後門出來向他招手。
“……多謝。”他有些許的驚愕,但并沒有表現出來,和她道謝後就走向了要找的人。
本是要來商量社團練習的事宜,而柳蓮二在幸村精市開口詢問前說的第一句話是:
“剛才那個女生叫什麽名字?”
幸村精市明顯也看到了他們在正門門口的對話,直接點出對象。
“你說宮崎嗎?”
“如果是指剛才那位,如你所想。”
“嗯……那就是宮崎吧,宮崎亞希。”幸村精市說,“我們是同桌。”
大概是很少遇到柳蓮二如此注意某個未知的人的情況,好友回答後多留了個心眼問他:“怎麽了?”
“……不,沒什麽。”他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的讀音,很快翻過了這個話題。“關于下次的排位賽……”
宮崎亞希,幸村精市的同班同學,從外貌判斷不久後就會是受歡迎的女生。在此之外,被打上了一個顯著的紅色問號。
從他和她開始交談的時候,明明她一次都沒有回頭,是怎麽能夠知道幸村精市已經不在位置上,甚至能判斷出他的行動軌跡的?
—
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解答,同時連帶着柳蓮二其他的疑惑一起解決。
圖書館共有5個管理員,值班時間随機分配。在沒有刻意行動,随機20%的情況下,每一次的借還都撞上宮崎亞希的當值時間,可以說是罕見的巧合。
她應該是他目前為止見過的最特殊的圖書管理員。
畢竟沒什麽人會自帶漫畫書來打發時間,不看的時候就在座位上寫作業,完全沒有翻看館裏書目的印象。
柳蓮二用兩次借書的時間得出了她單純只是不愛看純文字式作品的結論。
更引起了他的疑惑。
管理員和學校社團制度不同,不算在加學分的範圍內,更像是純粹的志願者活動。想必學校也清楚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難找到員工,設定了相當低的招人限制。在這裏當班的多半是處于免去借閱手續,方便閱讀的目的。若不是網球部的訓練時間太緊湊不好排班,他一開始也抱着申請管理員職位的打算。
除去上一次的未知事件,宮崎亞希成謎的地方又多了一個。
“不愧是立海,真是各種各樣的人才都有。”
在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相繼成為正副部長,他們被稱之為“三巨頭”後,某天共進午餐的時聽到了幸村精市如此感慨。
偶爾進食過程中,負責開展話題的一方基本是他和幸村精市,秉承家訓“食不言寝不語”的真田弦一郎雖不會強行給他們灌輸思想,但自己嚴格遵守,只負責傾聽。
有了先說話的人,所以接話的任務由另一個接下。
聯想着眼前這位前不久所創下的功績和性格,柳蓮二認為應該并不是他打算自賣自誇的開頭語,因此接着他的話抛出了後句:“這是在說網球部的其他人?還是普通同學?”
“是我同桌啦。”出乎意料地,幸村精市主動提起了自己一直在暗中注意的人。“蓮二記得的吧?以前你來找我的時候問我的那個女生。”
“嗯,隐約記得。”
柳蓮二面上不動聲色地應他,但手上的筷子已經停住不動:“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嗎?”
“倒也不算特別啦……但是該說她是運氣很好,還是直覺很準呢。”幸村精市苦惱地想着表述方法,“有時候會突然告訴我說“幸村君,馬上有人來和你告白了,如果為難的話暫時離開比較好”,或者調侃我“這次只是送信不要緊張”之類的……”
“每次說完後,十秒鐘之內事情一定會真的發生。”好友挑着便當裏的魚刺百思不得其解:“但不可能是預言啊,那該怎麽解釋。”
……和那次一樣。
在來臨的視角盲區,能夠作出好像看得見一樣的預知發言。
但沒有證據前,都不能妄作定論。
并且隐約中,有種莫名的情緒促使他無法開口說出僅有柳蓮二知道的有關這個女生的事情。
所以他順着猜測回應道:“也許和精市說的一樣,是直覺太準。”
“哎?蓮二也會相信直覺說嗎?”幸村精市露出他一分驚訝,剩餘九分都是在調侃的俏皮表情:“我還以為你會說‘無法解釋的可能性是40%’,其餘60%源于數據收集不齊難以判斷呢‘’。”
“……我可沒這麽說。”
但是果然只有整數的百分概率聽起來太不可信了。
柳蓮二決定從此以後至少要保留兩位小數。
在他被迫趕上任會計一職開始給社團處理資金和訓練事宜,趕在閉館前去借書的某個下午。
“嗯……你要找的書在這裏。”按着書名找出放置書架的宮崎亞希說出了編號,但緊皺的眉還沒松開。
她的表情從剛才開始就看起來很煩躁,然後似乎是受不了了似的問他。
“柳君,能麻煩你一件事嗎?”得到柳蓮二的應許後,宮崎亞希咬着嘴唇合上查閱列表:“你要去的那個書架廊中,有兩個同學……我想應該是情侶吧。”
“可以幫我跟他們說一聲注意音量嗎?多少會吵到其他人的。”她謹慎地補充:“前提語請用‘圖書管理員有話轉達’,不然他們會錯怪成你。”
僅僅是帶話自然小事一樁。正如她所說,在書架的空置區,站着一對聊天的情侶,雖不至于整個圖書館都能聽到談話,但周圍近距離的人逃脫不掉影響。
他原句轉達了宮崎亞希的托付——當然并不包括前提語,兩人也反應過來自己的疏忽,道了歉後便打算離開。
柳蓮二拿出寫着編號的借書,腦中思考的卻是另一件事情。
這裏離圖書管理員的前臺,也就是圖書館入口有相當遠的距離。實話說,和宮崎亞希同處一個空間時,他完全聽不見她所說的“多少會影響到他人”的聲音,直到距離三四個書架的時候才隐約捕捉到一些聲響。
他又想起有時自己來借書,在沒開口前宮崎亞希就已經率先拿出他需要借的書的時候。圖書館借閱大部分時間,除去碰巧遇上返還後還沒來得及整理回書架的情況,都是需要自己去放置的地點尋找,最後和管理員登記的。
而那些書的借還時間距離柳蓮二去的日期都有一定時間。
也就是說,并非是偶然,而是宮崎亞希早就知道,為了方便提前拿出來的。
經歷了超過三次後,實在是不能自我催眠是巧合,他忍不住問了。
“宮崎,你是已經知道了我會來借這本書嗎?”
“啊、和我說話?”扯着頭發,在思考題目的宮崎亞希冷不防被叫到,茫然地擡頭:“你今天來找幸村時和他提到了吧……我只是碰巧聽到了。”
心思不在借還的問題上,宮崎亞希毫不設防地說出了自己平時萬萬不會說的,暴露自己聽覺的線索。
柳蓮二自然很快反應了過來。
她所坐的地方離門口走廊不近,同時那麽多同學聊天的嘈雜聲中還能聽得見他們的對話——只有聽力異于常人這一解釋能夠合理說明了。
所以先前的圖書館事件,包括幸村的直覺感疑惑和她背對着卻能判斷出幸村精市的行動軌跡,都是因為聽得見這些普通聽覺下無法識別的聲音。
整個解答的過程過□□速,他一下子沒辦法适應,但倒還記得表達感謝。
“非常感謝。”他接過書,“不過這樣太麻煩了,直接告訴我放置的地點就可以的。”
宮崎亞希還在糾結沒解出來的題,大腦自動過濾完後脫口而出:“沒關系啦,是我自己想幫柳君的嘛。”
“我很佩服你的閱讀速度,而且也很好理解了內容吧。”随着話音落下,她終于順利在紙上寫下準确的答案,心情也跟着輕松起來,舒展眉眼對他笑了一下。
“不愧是柳君,真的超厲害。”
……和普通同學常誇贊的話相似度達83.31%,結合剛才一直在苦惱于作業,解題後心情愉快影響到說話內容占92.34%。
明明非常清楚地分析出了一切舉動的原因,也早就習慣了被人這樣評論。
但柳蓮二難以抑制地為她的笑容心跳加快了。
在那之後的起碼一個小時,都在想着宮崎亞希很可愛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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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了,請問真田君在嗎?有人拜托我……哎,柳君?”
被熟悉的聲音叫住,轉過頭後看見的是拿着一疊□□的宮崎亞希。
……會在這種時候遇到,想必也是不幸中的更不幸了吧。
普通穿着校服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會,才反應過來:“你是摸拟店長啊……衣服,很合适你,看起來很漂亮。”
因為留着稍長的妹妹頭,外表清秀而被推選成店長,穿上了偏女士(重點)的常規和服的柳蓮二:“對男生不該用漂亮這個詞吧。”
“抱歉,是我的失誤。是想說很帥啦。”
對方雖然沒再說話,但臉上明晃晃地寫着“可是就是很漂亮嘛”。
他實在不想繼續進行這個是否合适的問題了:“你找弦一郎?”
“準确來說是找網球部的人,幸村說下午結束後正選要開會,但他抽不開身所以我幫忙傳達一下……”她說,“我本來是聽說真田君在這裏所以來告訴他的……當然能遇見你更好,還是熟悉的人方便一點。”
柳蓮二從她的說法中推斷所謂的聽說應該是直接靠敏銳的聽覺從別人的對話裏篩選出的信息。
盡管知道只是出于怕生對關系稍近的人的安心感,但這樣的說法還是……
“謝謝,我會一起通知其他人的。”他先顧慮到了宮崎亞希最開始的目的,然後提醒她:“姑且當我多事,但這類話還是盡量少和其他人說為好。”
“否則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沒懂他指的是哪句話也不明白其他人是在說誰,宮崎亞希優先選了最想問的那個:“‘不必要的麻煩’是什麽?”
“……你這些□□,是要拿去給店財務報銷的吧?”
“!!啊!我都忘了!”她懊悔地看了看手表,馬上把剛才的事情抛到腦後:“我得趕緊走了,再見。”
不必要的麻煩——
是指像自己這樣對她抱有好感的人,在聽到了“是你更好”這樣動搖人心的話後,難免自作多情,想要出手的結果。
柳蓮二注視着她消失的背影,補上了沒有告知本人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