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了,玉晚放下扇子,把那杯茶往外遞了遞。
她問:“要不要喝茶?”
無沉搖頭,道了句謝過她好意。
玉晚心思微動。
她道:“是嫌棄我剛才還想用這茶潑人?”
無沉道:“不是,我只是不渴。”
玉晚說:“是只要天黑了就粒米不進,滴水不沾吧?”
無沉颔首,算作默認。
玉晚便收回茶,自個兒喝。
溫度已經不是特別燙了,現在喝起來正好。而且荀家給客人用的茶葉還算不錯,入口回甘,唇齒留香,玉晚喝完一杯,又倒了杯,捧在手裏慢慢放涼。
她順勢用腳夠了個凳子過來,在窗後坐下了,問無沉:“不喝茶的話,你過來幹什麽呀?師父不是說天亮前不要随意走動嗎?”
無沉道:“再等等。”
等什麽,等多久,他沒解釋,只就地在一株文殊蘭旁跏趺而坐,微微合上眼。
玉晚隔着窗戶瞧他。
荀家財大氣粗,即便是無人行經的花園,也每隔幾步便立着座石燈,将偌大花園照得亮如白晝。園中那些文殊蘭顯然經過悉心照料,雖還未到開花的季節,但葉子生得格外翠綠,其中一片因無沉衣擺帶起的風輕輕晃了晃,随後便垂到他膝頭,恰到好處的靜谧。
燈光與月光相映成輝,而他身處其中,神容安然,就算閉着眼也透出淡淡的慈悲意,直瞧得玉晚逐漸變得安靜下來,捧着茶杯沒再動了。
生怕稍稍動一下,那點細小聲音就會驚擾到他。
她幾乎是屏息着看他。
他真的好幹淨。
比燈火更暖,比月華更潔,他就像是天上人,乘月色而至,于此地不過短暫停歇,卻連聖花都想求他垂憐一顧。
誰能留得住天上人呢?玉晚想。
天上人總是不入紅塵的。
所以她頂多像現在這樣看着,看他什麽時候會徹底駐足,會垂憐一朵花,會投身紅塵之中,眷顧于她。
——雖然嘴上說着沒想他會答應,但心底仍藏着某些不可提及的奢想,期盼有朝一日能夠成真。
如果真的成真了……
然而有些東西,是根本連想都不能去想的,玉晚不自覺手指發緊。
這一緊才發現杯子不燙了,裏面的茶水早就涼透了。玉晚一邊暗暗腹诽她也沒盯着無沉看多久啊,怎麽茶涼得這麽快,之後也沒将杯子放回桌上,就那麽捧着,繼續看無沉。
一看又不知過去多久,注意到無沉身上的衲衣被月光照得好像有點變了顏色,玉晚下意識看向天上的月亮。
要三更了。
玉晚默默地想,快出事了。
果然,子時剛到,破空聲乍起,玉晚只眨了下眼,就見剛才還在文殊蘭旁入定的人頃刻便出現在窗前,将她整個人連帶客房用屏障牢牢圍住。
不止如此,無沉還褪去他頸上挂珠,纏成三圈向上一抛,懸在玉晚上方,确保哪怕屏障破了,這挂珠也能繼續保護她。
“別出來。”
他說了這麽句,轉過去背對她,面向佛堂所在。
玉晚看看他的背影,放下茶杯,隔空觸了觸那串挂珠。
難怪不走。
也難怪不肯說。
原來是想守着她,生怕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遇到危險,隔太遠的話可能來不及救她。
玉晚便很聽話地沒從客房裏出來,只同他說:“你當心點。”
才說完,眼前陡的一亮,金蓮自發從識海裏浮現而出,在她和無沉上空緩緩旋轉,鋪開淡淡金光。
于是玉晚便看清,空中到處都是先前她見過的那種漆黑色澤。
——是魔氣。
仿若一整條河的墨水都被傾倒進了荀家,這次的黑色濃郁到金光都有些穿不透。
好在金光雖淡,卻氣場十足,任憑那活物般的黑色如何橫沖直撞,都始終沖不開金光的阻擋,被死死攔在那株文殊蘭之外,再無法前進哪怕一寸。
“有金蓮在,魔氣近不了我的身,”玉晚見此同無沉道,“你把挂珠收回去。”
無沉搖頭:“以防萬一。”
說着,單手結印成蓮花狀,向金光屈指一彈。
霎時金光中多出一抹顏色更為深重的印記,形如卍字标幟,正為卍字訣。
不怪玉晚自來了西天後,她自己沒修什麽術法,也沒怎麽看別人修,眼下卻立刻就認出這是卍字訣,實乃卍字訣為一千多年前道真師兄的師父所創術法,起初僅無量寺裏指定的幾人能修,後來才慢慢傳開。
奈何卍字訣的修習門檻實在太高,時至今日修成這術法的人還是很少,不超過十指之數,無沉恰為其中之一。
此刻,卍字訣一出,淡若薄霧的金光立時如有神助,光芒大盛,不僅一鼓作氣将那些黑色盡數逼出花園,更直往黑色的來路逼去。
而來路不出所料,正為荀家佛堂。
另一邊,佛堂。
正是月上中天的時刻,四下裏一派寂靜。
佛堂前,寂歸獨身靜坐,淨瓶模樣的法器在陣法中心靜靜散發着靈光。
忽然——
“呼。”
是風動。
寂歸睜開眼。
入目所見仍和前半夜的布置一樣,似乎沒有什麽變化,然寂歸眸光微凝,看向陣眼處的法器。
——本該直立着的淨瓶,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
陣法被毀。
像是早料到會這樣,寂歸面容平靜,并無任何情緒。他只站起身,隔空一攝,淨瓶便到了他手中,他掌心自瓶口輕輕一拂,再向前一揮,登時除靈石外空無一物的地面上,赫然多出一道清晰的水跡。
不僅僅是水。
細看還有少許尚未消融的冰霜。
看起來還沒走遠,寂歸沿着這痕跡追過去。
以寂歸的境界,僅一步,他便踏出陣法範圍,到了水跡盡頭。
環顧四周,他正站在一條通往水上亭榭的沿湖小徑上。
小徑本就已經足夠窄,又遠離湖水那側的草木并未修剪,生長得十分茂盛,留出的道路僅能容納兩人并肩通過,寂歸便看到前方不遠的轉角處,他徒弟沒跟無沉同行,而是捧着金蓮跟在無沉身後,無沉走一步,她走一步,無沉停她就停,堪稱形影不離。
寂歸稍稍放下心來。
無沉果然能保護好她。
“師父。”
這時,玉晚也望見寂歸。
她沒敢出聲,只遠遠沖寂歸比了口型,又舉了舉金蓮,表明她和無沉是根據金光的指引才從客房追到這裏。
這裏恰巧位于佛堂和客房之間。
按理說,那股魔氣先破壞掉佛堂的陣法,然後在前往荀家其餘地方時遭到金蓮阻攔,加上無沉的卍字訣為妖魔天敵,魔氣遂原路折返,卻正趕上寂歸也追過來,魔氣便臨時停住,藏進了水榭。
——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等玉晚無沉與寂歸彙合,三人進到水榭裏,就見哪有什麽魔氣,有的只是一個人。
這人赫然竟是荀蜚。
他從頭到腳皆清清爽爽,渾身衣物并無半點水跡,更無任何冰霜殘留。
許是從荀蜚身上感知不到魔氣,金蓮自發收起,卍字訣也跟着淡去。
由于對魔氣了解并不深刻,玉晚不太明白為什麽前後腳地追來,魔氣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仔細看了看寂歸和無沉的神情,見他二人似乎都在思索,她正待詢問荀蜚為何會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一直關注着佛堂動靜的荀夫人終于趕到。
迎面即是寂歸三人圍着荀蜚的一幕,荀夫人想也不想地上前,伸手就要打人。
然而手剛擡起來,荀蜚就望向她。
這一剎,仿佛周遭所有的光亮都盡數消弭,鋪天蓋地的夜色全彙聚于少年眼睛深處,深邃且幽暗,直教荀夫人心頭發慌。
觸及到這樣的目光,荀夫人到底沒敢真的打下去,只好縮起四根手指,改成罵人。
她用食指指着荀蜚道:“你怎麽又去佛堂?不是說了上人在佛堂做法,絕對不能打攪?你倒好,自己偷偷摸摸半夜跑過去就算了,居然還把陣法給破壞了,你這個壞種,真是一天都不讓我省心!”
荀蜚無所謂地看着那根食指,道:“我沒去佛堂。”
寂歸也道:“陣法不是荀蜚施主破壞的。”
荀夫人噎了下。
她其實不知道陣法是怎麽被毀,也不知道被毀的後果。
是她兒子用傳音鏡看到了,跑到她房裏跟她說荀蜚又在幹壞事,她想起之前就是荀蜚偷偷跑進佛堂推倒香爐,便一怒之下趕來,想将荀蜚抓個現行。
卻沒成想荀蜚否認,寂歸也否認。
荀夫人哪敢質疑寂歸,更沒質疑她兒子居然說謊,只繼續罵荀蜚:“那你來這裏幹什麽?不是說了呆屋子裏不要出來!”
荀蜚答:“有人引我來的。”
荀夫人說:“誰引你?”
荀蜚說:“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過來?”
荀夫人還要再罵,玉晚趁機接過話頭,問荀蜚:“那人怎麽引你來的?”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
荀夫人只得咽下到嘴邊的話。
而荀蜚答:“我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說有禮物要送我,請我前來水榭一觀。”
玉晚道:“然後你就來了?”
荀蜚搖頭:“我原本沒想來,是那個人又說,禮物非常珍貴,我如果不親自來看,一定會後悔。”
後悔?
不知怎的,荀夫人莫名一冷。
然後就聽有誰說:“禮物,是指這個嗎?”
循聲望去,無沉立于水榭護欄邊,正在往下看。
衆人圍過去。
就見護欄下方,用于支撐水榭的立柱部位,那片燈光所照耀不到的湖水中,依稀有具屍體正随着水波緩緩飄蕩。
只一眼,荀夫人就昏了過去。
因為那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半刻前才與她說過話的荀少爺。
荀夫人這一昏,寂歸以靈力将她扶到旁邊,而後又以同樣的方式将荀少爺屍體從水裏打撈上來。
打撈時,寂歸着重注意了下,荀少爺身處的這片湖水似是比其他地方的湖水溫度要低一些。
觀察立柱的無沉也道:“柱子上有冰。”
寂歸心裏有數了。
他先向荀少爺的屍體施禮,道了聲得罪,正要開始檢查時,荀夫人幽幽轉醒。
荀夫人睜眼發了會兒呆。
徹底清醒後,她猶豫着同寂歸道:“上人,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噩夢,我夢到我兒……”
寂歸沒說話。
只對她垂首合掌,随即往後退開兩步。
這一退,露出地上的荀少爺。
荀夫人望見了,頓時整張面孔變得煞白,血色盡失。
她張張嘴,想說她還在做噩夢,這不是真的,但最終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她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勉強撐着背後的護欄起身,然後剛要擡腳,就整個人軟綿綿地往下倒,好險扶住護欄沒有真的摔倒,她便這麽扶着跌跌撞撞地到了荀少爺身邊,彎下腰,手指發顫着去探荀少爺的鼻息。
鼻息自然是沒有的。
她便又摸荀少爺的臉,摸他的脖子摸他的胸口,觸手所及沒有絲毫溫度,盡是冰涼一片,沒有任何起伏,他是真的死了,她終于支撐不住地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下去,撲在荀少爺身上嚎啕大哭。
“我兒,你怎麽突然就走了,你剛才還在和我說話的……”
婦人哭聲悲切。
寂歸閉目不忍看,無聲念了句佛號。
其餘人也皆沉默不語,水榭裏一時只聞悲恸哭嚎聲。
過了好片刻,哭聲漸弱,寂歸睜開眼,正欲安慰荀夫人節哀,就見她忽的扭頭,一雙哭得通紅的眼惡狠狠地看向荀蜚。
“是你殺了我兒!”
她目光擇人欲噬,親子的死讓她再也顧不及養母那點虛僞的假面,矛頭直指荀蜚。
“你嫉妒我兒,就殺了他,好替代他在家裏的地位!”她聲音也變得尖利,刀一樣,恨不能将面前這個還好好站着的壞種一刀捅死,“你從小就想害死他,幸虧我兒有菩薩保佑,才那麽多次都沒叫你得手。
“如今家中鬧鬼,我忙上忙下,我兒也為了我徹夜難眠,沒空防範你,你就趁機下毒手害死他……他好賴也跟你一起長大,把你當親哥哥一樣對待,你怎麽這麽惡毒,他可是你弟弟啊!”
荀夫人咬牙切齒地怒視荀蜚。
然而面對她的指控,荀蜚面色平靜,沒有半點波動。
實際上,早在看到水裏荀少爺的屍體時,荀蜚就是這樣,沒有吃驚,也沒有什麽竊喜心虛。
甚至現在的他比先前還要更平靜。
他道:“不是我殺的。”
荀夫人怒笑:“我們這麽多人來之前,這裏可就只有你一個人在。不是你還能是誰?”
荀蜚依然道:“不是我。”少年眼神也相當平靜,“我是被人引來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荀夫人道:“被人引來只是你的片面之詞,誰知道你到底是因為什麽才過來的!”
荀蜚沒再說理由了。
只重複道:“不是我。”
荀夫人道:“你還狡辯!”
這廂養母強逼養子認罪,那廂無沉看了會兒,主動同玉晚說話。
當然,為免被荀夫人聽到從而引發不必要的事件,無沉用的傳音。
他問玉晚:“你認為是荀蜚殺的嗎?”
玉晚捏着扇柄道:“不是。”
荀蜚現下就是個凡人,他身上沒有靈力,也沒有什麽魔氣鬼氣,他沒那個能力在寂歸師父和無沉的眼皮底下殺人。
更不可能殺完人後,悄無聲息地将荀少爺抛屍湖中,然後站在原地等着被發現。
——這得是多麽天衣無縫的手段,才能自信到這種地步?
玉晚想,換作是個修士殺人,怕也沒這麽自信。
所以不是荀蜚便不是荀蜚,再如何逼他認罪,也不是他。
但……
玉晚道:“荀夫人不會信他。”
有過去那些年裏荀少爺險些被荀蜚害死的經歷在,她早已認定荀蜚為壞種,那麽現在咬死荀蜚是兇手,從某方面來說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同樣的,荀家其餘人,乃至是這座城裏的人,也多半不會信荀蜚。
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荀蜚的壞種之名,早已深入人心。
無沉道:“你說得對。”
玉晚道:“你想幫他?”
無沉正欲回話,不想荀夫人這時眼角餘光瞥到玉晚用扇子擋臉,這位母親一下便怒了。
怒意瞬間化作氣力,荀夫人飛快從地上爬起來,大步上前,伸手就要扯玉晚的絹扇:“我兒才剛死,你居然現在就開始捂鼻子……”
不用說,荀夫人沒能扯成,因為荀蜚及時攔住了她。
相比起荀夫人這會兒看什麽都是過激的,荀蜚簡直冷靜得不像個正常人。
他冷靜得連玉晚絹扇內側貼着傳音符這個小細節都注意到,便說:“居士是怕你聽見了傷心,才用扇子遮擋傳音,你別見着什麽都以為在針對你兒子。”
荀夫人聞言,恨恨看了眼那把扇子。
見扇子翻過來後,內側果真貼着張傳音符,荀夫人這才不甘不願地停止發作。
玉晚倒沒想到荀夫人會将扇子和屍體氣味聯系在一起。
說來這也算是她無心之失,玉晚當即收起扇子,沒再傳音。
孰料剛收了扇子,荀夫人又發現什麽,矛頭再度指向她。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引誘我兒,故意趁半夜三更沒人的時候約我兒來此,好方便你将我兒溺死!”荀夫人說着,又要上前扯玉晚,“好你個妖女,居然敢害我兒!”
荀蜚再度攔住荀夫人。
寂歸也道:“夫人,還請慎言。”
玉晚則不解。
剛不還在說絕對是荀蜚殺的,怎麽突然變成她了?
荀少爺身上有什麽東西跟她有關嗎?
見荀蜚這次攔住荀夫人後,沒再松手,玉晚便繞過荀夫人,去看荀少爺的屍體。
才走兩步,就聽荀夫人大叫:“妖女不許碰我兒!”
寂歸皺眉重複:“夫人,慎言。”
玉晚也無語。
敢問哪只眼睛看到她碰屍體了?
真讓她去碰,她還嫌髒呢。
玉晚幹脆不看了,拜托無沉幫她看。
無沉過去看完和她一說,玉晚方知難怪荀夫人突然改稱是她害了荀少爺,原是荀少爺衣領裏夾着條紅線。
“這裏只有你穿紅色!”荀夫人一邊想掙脫荀蜚,一邊指着玉晚罵道,“定然是你以美色引誘我兒,我兒才會……”
“夫人。”
沒等寂歸再行開口,玉晚已然打斷荀夫人的叫罵。
便見少女容顏秾豔姝麗,分明是極明豔的長相,此刻神情卻冷得好似月上廣寒仙子,眼底更帶有明顯的嘲弄之色。
她道:“夫人,還請看清楚了,令郎衣服裏那條紅線,究竟是出自我身上,還是出自夫人自己的身上。”
荀夫人愣愣低頭。
衆人跟着一看,原來荀夫人今日所穿衣物是以深藍做底、正紅為花,荀少爺衣領裏的紅線正是荀夫人先前抱着他哭時,被不小心勾出來的。
玉晚再道:“夫人恐怕有所不知,入夜前,令郎曾到客房找我,想與我同食。”少女眼底嘲弄更明顯了,說出來的話也愈發不客氣,“夫人為何以為是我引誘令郎,而不是令郎想引誘我呢?”
荀少爺看她的眼神都叫她惡心得慌。
還引誘,她引誘個鬼啊?
玉晚氣惱地想,她就算真要當個葷素不忌的妖女,也不見得什麽樣的渣滓都能下得了嘴。
荀夫人被反駁得說不出話。
她也不掙紮了,隔着荀蜚怔怔看着地上的兒子。
這副模樣,當真可恨又可憐。
這時無沉道:“夫人,令郎早在幾日前就已經遇害,而照晚居士是今日才來的貴府,所以絕不會是照晚居士下的手。”
“……你說什麽?”
荀夫人一下擡起頭來。
她又是驚恐,又是茫然。
什麽叫幾日前?
她看向寂歸,想從上人這裏得到否認,然入目卻是寂歸颔首,确認無沉的說法。
荀夫人徹底懵了。
什麽意思,她兒子好幾天前就已經死了?
玉晚聽了也有點後怕。
難怪無沉沒在佛堂呆着,立即趕來客房守着她,敢情之前糾纏她的不是活人,而是具不知被什麽操控的屍體。
玉晚不由自主地往無沉身邊靠近。
無沉看她一眼,并未避讓。
只道:“若夫人不信,可以用溯源術一探究竟,看今日之前,照晚居士可曾來過此地。”
同樣的,也可以看看荀蜚說的是真是假。
“溯源術?”
荀夫人遲疑着道:“我知道這個,是中州和東海那邊可以探求本源、重現過去的一種術法。可我們這兒……”
無沉道:“照晚居士會。”
荀夫人懂了。
玉晚也懂了。
這是在給她出氣呢。
或許無沉本意并非如此,但玉晚很高興,他又在維護她。
被人維護,尤其是被心上人維護的感覺可真好。
玉晚有點想笑。
不過眼下不是該笑的時候,玉晚便趁衆人都在看荀夫人反應的空當,小意地往無沉身邊近了點,再近了點。
直到只差前後半個身位,就能與無沉并肩而立了,她才停下,用目光反複丈量這點身位。
僅僅是這樣,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至少他沒有拒絕她。
甚至會在諸如此刻她害怕的這種特殊時刻,允許她靠近,允許她向他尋求庇護。
——而她只會更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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