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看見是我,你好像很失望?”原随風白着臉,有些勉強地抱着虞月卿調笑道。
能不失望麽!
本以為鬼面人的廬山真面目終于要在今夜水落石出,可以讓唐安宴不再懷疑她哥,可沒想到這□□下,竟是白日裏剛見過的原随風?!!
虞月卿如玉面龐上的錯愕消散後,才想起來自己還被這個假冒的鬼面人抱着,掙紮地想要跳出他懷中,卻不想原随風的手臂,随着她的掙紮,箍地越發地緊。
虞月卿氣得面上通紅,桃花眼瞪得銅圓,氣憤地咬牙呵斥道:“你做什麽!”
然而看着原随風額角的細汗、泛白的嘴角,又叫虞月卿掙紮的動作微頓,不解地皺起了眉。
雖然在浮雲山上,托唐安宴挑嘴的福,頓頓吃得她肚子撐,加上各種滋補的藥補了半月,她雖比以前多長了些肉,但也不至于重到原随風這練武家子都抱不動吧。
原随風背對着另外三位轎夫,一臉嚴肅盯着虞月卿,嘴上卻說着與肅穆表情截然相反的調侃胡話:“瞧你輕飄飄的,怎麽從樹上跳下來,沒跟仙女兒似得飄起來反倒差點摔個狗啃泥?還把腳崴了,啧,你還是安生地在原爺懷裏待着吧,萬一再磕着碰着,六哥可舍…….”
看似是無意提到了齊天佑,可原随風趁機抛了個虞月卿看不懂的眼色,轉而立馬改口調戲道:“原爺可舍不得。”
說不上來的詭異違和。
說着原随風咬着牙,費勁地将虞月卿往上掂了掂,此舉看似在掂她的重量,實則将她的兩只手臂都禁锢在了鐵臂下。
眼神懇切,好像在暗示什麽。
原随風語氣裏的嫌棄勁,就是虞月卿也能聽出一些遷怒的意味來,還沒等她看明白,又聽他長嘆一聲,接着道:“鬼上身這玄乎玩意可真厲害,竟能讓人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可惜那日在客棧的時候,小武來的太快,否則叫原爺我再試上兩招,指不定就破了她那招蓮花飄,也不知何時有機會與那女鬼再過過招。”
嘆息聲之重,就是虞月卿也能聽出這聲嘆氣裏的千萬惋惜之情。
這會她可算是知道為什麽唐安宴要稱呼這小子為“武癡”了。
然而虞月卿這會可沒空和他探讨那什麽蓮花飄不飄的,原随風又是怎麽知道她被鬼上身的?滿肚子的疑惑想問,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虞月卿腦子很亂,理不清頭緒,餘光忽瞥到不遠處樹下趴着的生死不明的範松,方才太過吃驚,以至于叫她差點忘了範松,虞月卿懷疑地瞪着原随風質問。
“你今夜到底為何來此?還有你為何要出手打範松!快放我下來,我去看看他傷勢重不重!”說着虞月卿又掙紮了起來,原随風卻依然沒有要松開她的意思。
“別亂動,一會原爺碰到什麽不該碰的,你可別賴我。”原随風無賴道,虞月卿哪會聽這個不知是敵是友人的話,正想往地上跳,就看原随風似有顧忌,皺眉閉了一下眼,幾乎看不出來地輕輕搖了下頭。
可嘴巴依舊在吊兒郎當地調笑。
趁着中間斷字停頓的空隙,飛快擺了幾個嘴型。
并未發聲,在說唇語。
虞月卿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原随風話裏有話,随即瞪大眼仔細辨認。
似乎是在說:背後,什麽穴?
虞月回卿想起原随風奇奇怪怪的舉動,再看他艱難地抱着她,一頭虛汗狂冒都不撒手,腦子裏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難不成原随風眼下是受制于人?
還沒等虞月卿想明白,原随風突然抱着她轉身,朝着另外三位長得一模一樣的轎夫走去。
而她先前被禁锢在他懷裏的左手,這會正落在原随風腰側。
“恭請聖女上轎。”三人齊聲道。
冰冷恭敬的語氣,激得虞月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三人不光長相一樣,就連聲音都分不出誰是誰來!
夜色裏不是一般的滲人。
虞月卿端着媚笑,眼睛鈎子似得落在三人恭敬彎腰請安的身上飛快掠過,對上原随風的擠眉弄眼。
不動聲色,左手小心地往原随風背後探去。
雖不知他說的是哪處穴位,可胡亂摸索下還是被她觸到了一枚冰冷尖銳似是銀針的東西,插在他背上。
就在原随風将她放在那頂紅的詭異,緋色紗幔随着林間夜風狂舞的轎子裏之時。
一枚沾着鮮血的銀針,被虞月卿握在了手裏。
原随風瞬間感受到體內氣息順暢,松開手,擡頭對上虞月卿凝重的眼眸,綻了個感謝的微笑。
只一瞬,這抹笑意散去,凝結成寒霜冰刃。
狗東西,來陰的!這一路可憋屈死他了!
起身的瞬間,人影似風如閃電,眨眼劈暈了離轎子最近的一位轎夫。
剩下兩人見原随風突然行動自如,還奮起反擊對他們動手,立馬布起淩厲的掌風向他沖去。
三道身影瞬間纏鬥到了一起。
虞月卿擰着眉,見原随風身若游龍,一對二也沒落下風,懸着心稍安,如此看來原随風與他們為伍真是被逼之舉,她尋了空隙從詭異的紅轎上跳下,往範松那奔去。
不遠處一棵粗壯槐樹後,通身掩在漆黑鬥篷裏,只露出半角金紋蓮花面具的黑影人一直盯着虞月卿焦急呼喚範松的背影,握緊了拳,失望地喃了句:“不是她。”
再眨眼,這黑影悄無聲息地隐入無邊的夜色,帶起馬車簾子飄動,消失無蹤,只留林間密密叢叢的樹葉,壓着枝丫嘎吱作響。
嘎吱嘎吱——
像極了鐘靈的咬牙切齒。
“你為何要下這麽重的手?!”
鐘靈看着腦後一大包的範松被齊天佑抱回馬車,身後跟着一瘸一拐的虞月卿,揪着原随風衣領質問。
原随風震驚錯愕地盯着鐘靈怒氣沖沖的圓臉……這樣生氣粗暴護崽的鐘靈與他先前所見淺笑吟吟、很是親切的模樣截然不同。
活像只一咬就噴火的小辣椒。
原随風看着自己胸前被揪成一團的衣領,一臉委屈。
受唐安宴所托,他今日覺都不睡蹲在城門替他留意半夜出城形跡可疑之人。
燕京護城守衛每隔兩時辰輪流換崗,每回換兩人,得虧他機警發現今夜人手莫名增加了一倍,就連換崗的時間也提前了。
其中混了四個不是禁衛軍的人,他緊随出城,卻不慎被發現,要不是他尚有用處,只怕那高手不會放過他。
就這不辭辛勞,差點赴死,還沒落下一句辛苦!
還有分明是範松欲行不軌,他竭力掙開一點鎖穴針的壓制,冒着氣血逆行吐血的風險仗義出手相助,才免去虞月卿慘遭豬蹄手。
他哪錯了!
然而眼前一個個看他的眼神盡是指責,好像在看什麽罪大惡極的罪人,原随風萬分不服,“我打色狼怎麽了?他圖謀不軌,就該打!”
“什麽色狼?你說範松?”鐘靈才不信,“別想把髒水潑給昏迷不醒的範松,他哪會是這樣的人!”
瞧鐘靈護短那樣,再看齊天佑忙着安慰虞月卿,一時竟然沒一人替他說話,感到委屈的原随風越想越氣。
別人不說,他安宴兄怎會不懂他?
“唐安宴!”原随風伸着脖子往馬車裏喊,想要将人喊出來評評理。
卻見鐘靈迷惑地問他:“安宴沒去找你們?”
鐘靈和齊天佑醒來的時候,唐安宴和小武已經不在了,還沒等弄清兩人去哪,就聽虞月卿焦急呼喚鐘靈,讓她給範松看傷。
原随風說他将那三個壞蛋打不過他,跑了,眼看範松傷勢也不重,巨型風筝上丁傾白還挂着,虞月卿也安然無恙,鐘靈自然不會覺得唐安宴會出什麽事。
可都過去這麽久,還是不見唐安宴和小武的蹤影,她終于開始感到心慌。
他究竟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