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吧?”
夏徽挑挑眉,臉上害羞的紅暈還沒有褪下去,眼神裏帶着幾分高傲與倔強,“怎樣?”
伊吹桃子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她一陣,然後傲然地挺起胸前大波,“就你?靠這飛機場來勾引男人?”
夏徽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來,“啊!原來你到我大天朝來是要應聘當奶媽呀!”
伊吹桃子氣得臉都青了,“嘴上功夫算什麽?有本事真刀真槍的來殺一場!”
“誰怕誰!”
兩人劍撥弩張地進入對局室,夏徽将書包一放,帽子一甩露出飛揚的劍眉來,适才還軟萌萌的一張小臉,剎時殺氣淋漓。
等顧留政泊好車進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開始厮殺起來,周圍圍了一圈的人。
江青白見他來了,低聲說:“感覺到殺氣了沒有?現在才知道她那天對我真是太客氣了!”
檀周好奇地問,“一上來就聞到股火藥味,這是怎麽了?”
魯雁神秘兮兮地道:“女人之間的戰争,你不懂。”
棋盤上黑白二色棋子正無情的厮殺,夏徽執黑一上來就展開了猛烈的進攻,大家仿佛看見她手執寶劍,光華陸離,殺氣騰騰。黑棋大龍縱橫棋盤之上,氣勢萬鈞。
顧留政與伊吹桃子交過手,對她的棋頗為了解,如果用兩個字來概括,可以稱之為——中庸。無論是棋形、布局、官子她都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但是也沒有不足的地方,方方面面恰到好處,工整嚴密。
不過可能是被夏徽氣着了,她的棋裏多了幾分沖動,布局沒那麽穩健。夏徽偏師突擊,長劍所指所向披靡,在她猛烈的進攻之下伊吹桃子有些自亂陣腳。
棋盤之上形勢一面倒,然而觀戰的江青白卻輕輕搖了搖頭。中國有句古話“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這樣猛烈的進攻就像驟雨,不可能下一整日。夏徽也不可能這樣一直進攻下去,一旦她停下來,伊吹桃子就會反擊。而夏徽之前一味進攻,在棋形上難免會有疏漏。
伊吹桃子也是身經百戰的,很快就調整了節奏,開始回防死守。夏徽依舊不停的進攻,像一只初生的牛犢。
大家看她從布局殺到中盤,殺氣依然不減,伊吹桃子都被逼出汗來。江青白也不禁失笑,對顧留政道:“你這小師妹還真是拼命三娘。”
顧留政心想:确實好久沒有見着她這麽嚣張跋扈的殺棋了。
夏徽一直保持着戰鬥力殺得伊吹桃子丢盔棄甲。第二局伊吹桃子執黑,她現在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吸取了上一盤的經驗拿出自己的風格,穩紮穩打。夏徽執白依然上來就攻擊。她就像一頭小狼狗,一但咬住了就不松口,非撕得對方鮮血淋漓不可。
檀周問魯雁,“有什麽感想?”
魯雁:“奉天之命……”
檀周接道:“殺殺殺!”
大家被這深深的殺氣一震,不約而同地對視,第一次如此的心有靈犀,——以後惹瘋狗也別惹夏小徽!
伊吹桃子差點沒咬碎後槽牙,暗暗地罵她“瘋婆子”。可她現在的境地就好像秀才遇到了兵,還沒來得及說理就被一拳打趴了……
夏徽連贏兩局,洋洋得意地問,“水果奶媽,你還要不要再打?”
顧留政仿佛又看到九年前那個仲夏,七歲的她贏了那個業餘四段後,一腳踩在棋盤上,雙手插在腰間,兩根羊角辮幾乎沒翹上天,趾高氣昂地道:“叫姑奶!叫姑奶!”
衆人皆被她“水果奶媽”這個稱呼逗樂了,想笑又覺得不太好,忍的表情都扭曲了。
顧留政壓住上挑的嘴角,走過來輕斥道:“胡鬧什麽!棋下成這樣還好意思得意?給伊吹六段道歉!”
江青白也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家都各練各的去。”
伊吹桃子狠狠地瞪了夏徽一眼,夏徽沖她做了個鬼臉,找時穎六段下棋去了。
下午顧留政去開了個會,回來時召集大家道:“馬上就是三國擂臺挑戰賽了,各國派男女棋士各五名參加比賽。我們隊裏的除了我其它人都參賽。”
夏徽聞言不禁一陣失望,她還想和師兄一起參賽呢!
時穎問,“還有一位女棋士是誰?”
“蔣著九段。”
蔣著九段是國內棋壇上唯一一個九段女棋士,派她出戰是壓軸的意思。
顧留政又道:“出戰的順序暫時還沒有定下來,我們來先研究一下對手。伊吹六段,日本的女棋士你最熟悉,幫我們分析一下。”
伊吹桃子惡狠狠地瞅了眼夏徽,踩着高跟鞋到臺上去了。
擂臺賽在即,夏徽又正大光明的曠課了,這些天他們着重研究對手的棋路、對局棋譜等,以便知己知彼。
本季擂臺賽在燕城舉行,比賽前兩天各國棋士就到國家棋院。顧留政陪同蓋緒平院長接待,整天飯局應酬的忙得不落家。
這天是夏徽的生日,她一大早就眼巴巴的盼着,結果一大早顧留政就出門了,訓練的時候也沒有出現。沒來的不止他一個,還有伊吹桃子。上午夏徽與檀周對局結束的時候發現手機上有兩條彩信,打開看看竟然是她和顧留政的合影,還有一張是顧留政被一群女人包圍着,照片上還寫着幾個紅彤彤的字,——留政君娶我。
夏徽當時就炸毛了。
檀周問,“你怎麽了?”
夏徽将照片給他看看,檀周說:“哦,他們啊,是你師兄的棋迷,號稱什麽“想嫁團”。當年他去島國參加比賽的時候,還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咦?右邊這個還是島國職業棋士!隊長果然魅力無敵。”
夏徽咬緊了後槽牙,這時又收到伊吹桃子的一條短信,“程北茶樓決戰,你不來我就是他的對手。”
夏徽:“你也配?”拿起外套就往外跑,檀周忙問,“去哪裏?”
chapter 030 再搭擂臺
夏徽悶頭往外跑,檀周正莫名其妙的時候,被魯雁拉了一把,“感覺要打架,我們去圍觀。”
檀周:“……”
他們打車到程北茶樓,一進門就看到廳中置着張臺子,坐着五位老者,正是莫老齊老他們。夏徽一怔,熟悉的小哥兒走過來,“妹子,你又來找老板下棋?”
夏徽吶吶地問,“這是燕城還是杭城?”
“你沒走錯,這是杭城。”指着門楹上的字,“看到沒?這是程北茶樓,杭城那個是程南茶樓,擱西邊有個程西茶樓,擱東邊還有個程東茶樓……”
夏徽安撫他,“甭瞎扯了,我今天不踢館,我是來找那群島國水果的,看到沒有?”
“哦,在樓上雅室。”
夏徽一拱手,頗有江湖大俠的範兒,“借寶地,搭擂臺!”
小哥兒一驚,接着也不知從哪裏摸出個小銅鑼來,咣咣地一敲,長喝道:“好嘞!三丈擂臺高築起,一局黑白賭生死!熙熙嚷嚷往來客,且停杯酒此間事。搭擂臺!擂臺搭起來——”
幾位小哥兒訓練有素地擡來東西,不一會兒一個擂臺就建了起來,上面置放棋具、坐墊。張老頭十分激動地道:“好久沒人搭擂臺了!這女娃娃有膽氣!”
小哥兒那一通吼,樓上樓下的茶客都彙聚過來,伊吹桃子等人也不例外。
夏徽将外套一脫、帽子一甩,長發胡亂的抓起來,扯了根門上的流蘇紮起來,馬尾一甩,劍眉飛揚,頗有幾分江湖女俠的意思。
檀周茫茫然地道:“畫風不對吧?怎麽突然從小言變成武俠了?”
樓上有人輕笑着道:“狼就是狼,怎麽着也變不成哈巴狗。”
說話的是程弈白,他身姿态閑适地倚在欄杆上,一身文藝範兒的長款白色棉布衣,咖啡色的長發紮在腦後,戴着圓框的金邊眼鏡,有種藝術家的氣質。他旁邊的顧留政則是黑色的西裝三件套,脊背挺直,表情莫測,渾身散發着沉着內斂的氣息。
樓下夏徽已經一腳踏到方桌上,居高臨下的望着伊吹桃子,“你要戰,我便戰!”
伊吹桃子只是想私下裏對局,沒想到她弄出這麽大的陣仗來,上回兩連輸她還記着呢,一時有些躊躇。她身旁一個女子道:“我來奉陪!”
夏徽揚着下巴道:“哪家的?報上名來!”
檀周有些不忍直視,“連日本女流乾宮三十段都不認識,夏夏是從哪個犄角疙瘩裏冒出來的啊?”
魯雁驚訝地道:“卧槽!島國都有三十段了麽?”
檀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不是職業棋士?被鬼上身了吧?妖孽!還不快快顯出原型?”
魯雁:“……”
旁邊圍觀的少年忍不住問,“口胡!圍棋最高不是九段嗎?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檀周化身度娘,科普道:“十段是日本七大頭銜之一,如本因坊、名人、棋聖等。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魯雁你也不知道?”
魯雁懶洋洋地道:“誰管他們。”
擂臺上有攝影,直接将棋局投射到大屏上,衆人皆聚到大屏幕前面。這時乾宮三已經走上擂臺了,“日本女流十段乾宮三。”
“天朝夏徽二段!”
乾宮三不屑道:“小小二段而已!”
夏徽铿锵有力地道:“小小二段而已,打得你喊娘!”
乾宮三:“……”憤然落座,開始猜先。
上回對詩的那個張老頭兒驚奇地道:“江湖套路玩得很溜啊!”豎起大拇指,“小丫頭!老江湖!”莫老齊老他們五個也忍不住過來圍觀。
夏徽猜先落了後手,執白子,按以往脾性上來就展開攻擊。還不忘回張老頭兒一句,“老頭兒你也很新潮啊,網絡詞兒用得很溜。”
乾宮三敢第一個出頭,顯然是個沉不住氣的人,況且一開始就被夏徽激怒了,行棋難免沖動。不到中盤兩人就已經厮殺起來,如同兩只饑餓的狼,兇狠的撕咬着對方,局面十分血腥殘暴。
夏徽一眼就認出乾宮三是照片上那個抱着顧留政胳膊的人,還把自己的胸往他身上蹭,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也不顧其它,提着大刀就來砍殺乾宮三的大龍。乾宮三被砍了一刀痛得只皺眉,不得已避開鋒芒。夏徽窮追不舍,棋盤之上鮮血淋漓。她簡直就是天殺星下凡,劍眉倒豎,一張小臉卻白嫩嫩、軟乎乎的,這矛盾的組合不禁令人啧啧稱奇。
顧留政在樓上看着她,苦笑着搖了搖頭,當年在茶樓看到她時也是這個模樣。明明外表甜得跟棉花糖似的,殺起棋來卻兇狠的像只小狼狗。原以為這麽多年她已經收斂了,沒想到一戳又故态複發。
但凡人類骨子裏總是帶着幾份噬血的欲望,看到這麽兇殘的局面不由得興奮起來。張老頭兒道:“小子,去放首歌來來聽聽!”
小哥兒何等會來事兒,哧溜一下跑了,一會兒茶樓裏清雅的古筝聲就變成慷慨激昂鼓聲,伴随着男人粗曠地嚎叫,“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衆賓客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甚至有人跟着節奏吼了起來,茶樓裏一時熱鬧非凡。
夏徽砍殺之際還不忘看一眼老者,“老頭兒,你很有意思啊!”
老頭兒沖她擠擠三角眼,“那你要不要和我對對詩?”
夏徽無語,“你這麽愛現你老伴知道嗎?”
老頭兒作西子捧心狀,對莫老齊老道:“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不體恤孤寡老人麽?心塞塞啊!”
莫老齊老:“雖然我們也是老人,可不孤寡呀。”
“丫頭兒,你看他們欺負單身狗……”
夏徽:“……”
你能受得了一個有着圓滾滾、肉乎乎肚子的胖老頭兒跟你撒嬌嗎?反正夏徽是受不了了,她拍案而起,豪氣萬鈞地道,“好!陪你!你有詩,我有酒!讓島國的水果們看看什麽叫做江湖!”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這和江湖有什麽關系,不過還是很面子的喝起彩來。小哥兒已經端了碗白酒過來,夏徽接過一飲而盡,然後将碗一摔,拿起一顆白子“啪”得一聲落在棋盤上。滿座又爆發出一陣喝彩,她這一着走得極其精妙,寒芒爍爍,殺氣淩厲,直指七寸,一刀就砍了黑棋的大龍!
chapter 031 大殺四方
茶客們起哄,“小小二段而已嘛!要不要喊聲娘來聽聽啊!”
乾宮三紅着臉下擂臺,張老頭兒起哄道:“還不夠痛快!小丫頭,再拿出點顏色來給她們看看!”
夏徽一碗白酒下去滿臉通紅,指着伊吹桃子身邊的四個人,“上棋盤,你們一起來!”
老頭大笑着拊掌,“好!這才是雪合拉提的女兒!痛快!痛快!”
小哥兒很快就搬來棋盤,那四人裏只有一個是職業二段,其它的都是業餘棋手,被點着名只好走上臺來。靠近一看夏徽的眼睛都是紅的,殺氣淩淩完全就是一只喝了血的小狼狗,不由得膽怯。
夏徽以一對四,利落布局,大屏幕上一溜的擺開四局棋,看客們眼花缭亂,而她落子的速度絲毫不比第一局慢,依舊保持着強大的攻擊力。大廳裏播放着《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狂燥的鼓聲,男歌手沙啞的歌聲粗砺狂放,在這個環境裏聽來又帶着股血腥味。
圍觀的少年忍不住問,“這小丫頭到底是誰?這麽厲害!”
“沒聽張老說麽!她是雪合拉提的女兒!那個號稱‘李白鬥酒詩百篇,雪合鬥酒棋百盤’的職業彩棋殺手雪合拉提!”
少年好奇地問,“有什麽故事麽?快來講講!”
“你不賭棋不知道,三年前雪合拉提在彩棋界可是大名鼎鼎的,他好戰喜搏,一但交鋒非大勝即大敗,平生從未有過和棋,一定要殺得酣暢淋漓、你死我活。他天生就帶着野獸的氣息,機警、敏銳、噬血、好殺!甚至有人專門請了職業棋士來對付他,最後都铩羽而歸。”
“這麽厲害?”
“有人說他的棋力也未見得有多高,可是那股血氣總讓人不寒而顫,未戰先輸!他呀是個傳奇的人物,新疆人,據說二十多學才開始學棋,學棋也是為了追當時的女棋士夏橙七段,沒想到倒成了彩棋殺手。”
少年興奮地說:“夏橙七段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爸的女神!可惜英年早逝了!”
“雪合拉提也是個癡情的人,夏橙七段去世後他就開始酗酒,變成了一個酒鬼。下棋的人腦子都要保持清醒,那些敗在他手裏的人看他醉醺醺的就想趁機找回面子,可是沒想到他喝醉了下棋反而更厲害,争奪土地锱铢必較,趕盡殺絕!你看他的棋譜,每一局都殺的天昏地暗、驚心動魄!——娘的!光顧說跟你說話都忘了看棋了,啧啧,這小丫頭完全繼承了她爸的棋,這殺氣!真是絕了!這四個娘們兒很快就頂不住了,太弱了!簡直太弱了!”
那人纏着他問,“那雪合拉提呢?現在在哪裏?”
“死了。”
“怎麽死的?”
“賭棋輸了,自斷一臂。唉……把性命放在一局棋上,也是夠瘋狂!夠膽魄啊!這小丫頭呀,比他爸還有血性!”
“怎麽個狠法?”
這時四盤棋已經結束了,夏徽紅着眼睛看着伊吹桃子她們,這回是真的殺紅了眼。她一只腳踩在桌子上,指着樓上的顧留政,瘦瘦小小的身軀,卻有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他顧留政是我一個人的對手,你們想做他的對手先得把我打趴下,不服來戰!”
“我來挑戰!”
一個女子走了上來,她身上有着日本女子溫婉謙和,眼神卻極為堅定,那是屬于強者的自信。茶客們不由得靜下來,認識她的人不在少數,——兩屆日本女流棋聖戰頭銜擁有者織田惠子八段。
織田惠子道:“我挑戰,不為了要做顧留政的對手,而是要做你們國家的對手!”
夏徽居高臨下的望着她,傲然道:“管你是棋聖還三十段,在這裏你都只有一個身份——手下敗将!”
這句話不僅是說她要戰勝織田惠子,更是指島國是天朝的手下敗将!
滿座爆發了一陣更加激烈的喝彩聲,幾乎沒把茶樓的屋頂給掀掉。老頭兒激動的都跳起來了,“丫頭!狠狠地上!打敗她老頭子給你唱歌!”
夏徽聽着他那公鴨嗓子,忽然有點小憂慮,望着他的肚子勉為其難地道:“不然你給我來段肚皮舞?”
老頭兒:“……”三兩下拉過他的莫老齊老他們,“你贏了,我們給你跳一組肚皮舞!”
莫老齊老:“……”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能欺負單身狗!
夏徽與織田惠子分枰對座,準備猜先。這時顧留政與程弈白從三樓上下來,他們一出就又引起了不小的躁動,尤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程弈白。
兩人徑直上了擂臺到夏徽身旁,程弈白拍拍她的肩膀說:“不用顧忌,想怎樣就怎樣,痛快淋漓的下,這裏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後盾。”
夏徽點了點頭,目光落到顧留政身上,忽然有點小忐忑、小羞澀。顧留政蹲了下來,眼裏是化不開的溫柔,摸了摸她的頭微笑着道:“師兄只會是你一個人的對手,放膽下,有師兄在。”
“是!師兄!”她忽然跳了起來,揮舞着拳頭高叫,“音樂響起來,舞蹈跳起來,再給姑奶奶來碗酒,殺!殺!殺!”
音樂聲驟然撥高了,轟隆隆的鼓聲震耳欲聾。大家随着聲音高叫着咆哮着,起哄地推着張老他們跳肚皮舞。胖老頭脫了上衣露出圓滾滾的肚子,活像一個彌勒佛。
在大家的歡笑裏,夏徽一飲而盡,而後黑子“啪”的一聲落在天元上,那是她最喜歡的布局,——宇宙流!
宇宙如棋盤,星辰若棋子,大開大合方能酣暢淋漓!
**
晚上九點,燕城的霓虹燈已經開始熄滅了,寒冷的冬夜大家更喜歡窩在暖氣房裏消磨時光。
魯雁将車停在小區樓下,見顧留政抱着夏徽從後座上下來後,按好電梯開好門送他們回家。下來時見檀周還等在寒風中,不由得詫異,“大冷天的你站在這裏喝西北風呢。”
檀周哭喪着個臉道:“我失戀了,求安慰!”
chapter 032 劍客棋士
魯雁一把抱住自己的胸,“啥意思?就算你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也不能找我啊!我可是喜歡大胸妹子的。”
“是不是兄弟?我失戀了你就這反應?”
“不是,你先告訴我你什麽時候戀愛的啊?”
“今天。”
魯雁:“……”
大老爺們兒檀周哭兮兮地道:“我才剛發現我戀愛了,下一秒就發現我失戀了,好傷心啊!”
“所以哪個倒黴催的被你戀上了?”
“夏小徽。”
魯雁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檀周疑惑,“啥意思?”
“兄弟,有膽識!不過聽我一句勸吧,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你這點小心思可得掖好喽,別讓顧留政那腹黑發現了。夏小狼狗咬人前還會叫幾聲,他可是不會打招呼的。”
檀周:“……”
顧留政抱着夏徽回到她房間後,替她脫了外套,拿來濕毛巾給她擦擦臉。她的臉頰還紅撲撲的,呼吸都帶着酒意。
她并不是千杯不醉,連喝了兩碗居家釀的米酒,腦子還清醒着,腳步已經有些輕浮了。贏了織田惠子之後直接就倒在擂臺上,一直睡到現在。
顧留政望着她的睡顏,粉嘟嘟的臉、櫻桃小口、烏溜溜的大眼睛,如此的乖巧甜美,卻又那麽的桀骜不馴。
或許程弈白說得對,她明明是一只狼,怎麽着也變不成一條哈巴狗。是狼就喜歡噬血,而他……害怕她再像三年一樣。
那一次雪合拉提下彩棋,押上了自己的一只胳膊。許多人說他是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賭瘾,沒有賭資而押上自己的胳膊,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并非如此。雪合拉提雖是個賭客,但更像是一個劍客。劍客可以為了一場比武輸掉性命,雪合拉提也可以為一局棋輸掉性命。
他輸了,按約定砍下自己的胳膊。一條胳膊本來要不了性命的,可他常年酗酒,身體許多機能已經衰退了,又失血過多,導致死亡。
雪合拉提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當年夏橙七段去世的時候他就萌生過殉情的念頭,為了女兒才活下來。他走的時候應該是解脫的,顧留政一直還記得他嘴角笑容。
雪合拉提火化的前一天,夏徽忽然失蹤了。
顧留政在茶樓找到她的時候,她站在擂臺之上,一身孝服,面色如雪。她指着那個棋士,眼睛裏都帶着血氣,“明天這個時候,我在這裏等你,下彩棋,賭生死!你贏,我自斷一臂;你輸,你自斷一臂!”
十三歲的小孩兒,一身的戾氣令人不寒而栗。
少不更事的她豁出去了,可是——他豁不出去。
那天晚上夏徽沒回來,直到隔天雪合拉提要被推進火化室的時候她才回來,那一張小臉冰冷的還沾着血腥。她走到雪合拉提的面前,拿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
那人要了她爸的一只手,她就要了那人一只手。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她骨子裏就帶着她爸爸流傳下來的血性和賭性,噬血、好戰,瘋狂而不留餘地。
——可是,如果她輸了呢?輸了,她也是輸得起的。只是……他輸不起。
顧留政俯身,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哪怕她是一只狼,他也想将她馴化,成不了哈巴狗,但至少成為他的小狼狗。
夏徽是被渴醒的,摸過床頭的保溫杯喝了口水,神志漸漸清醒過來感覺頭有點疼。她揉了揉太陽穴,思緒漸漸回攏,想到昨天的擂臺戰,好像最後一局贏了,然後她就什麽也記不起來了。
坐起來看看時間,已經是快十點了,下樓來看看顧留政果然不在家,茶幾上留着張紙條,交待她吃醒酒藥和早餐。
夏徽握着紙條有點怔忡,她還記得昨天一時輕狂說出的話:——他顧留政是我一個人的對手,你們想做他的對手得先把我打趴下,不服來戰!
而顧留政回應她說:——師兄只會是你一個人的對手。
這是什麽意思呢?她當時說那句話跟伊吹桃子鬥氣的成分居多,師兄不可能只跟她一個人下棋,他還要參加比賽啊,會有許多的對手,雖說大多都是男的,但也有可能遇到女的。比如每年的新銳賽,就是不分男女共同競賽的,還有混雙賽是男女組合。但他為什麽要這麽說呢?他又沒喝多,也不會跟誰鬥氣啊!
夏徽琢磨了半天也沒有琢磨明白,吃了早餐之後就去棋院了。走到半路才想起來昨天是自己的生日,被伊吹桃子一攪合連生日都沒有過成,真是哔了狗了。
她到棋院時大家正在開會,悄悄地溜到後排,聽顧留政宣布,“明天三國擂臺賽出戰的順序已經定下來了,女子一将伊吹桃子、二将夏徽、三将時穎、四将尹燕燕、五将蔣著……”
時穎當即就炸毛了,“為什麽是她當一将?”
夏徽也有點窩火可她也不能拆顧留政的臺,憤憤地盯着伊吹桃子,後者得意地挺挺胸,從鼻孔裏甩出一個音節。夏徽咬牙切齒地道:“水果奶媽!”
顧留政又公布完男棋士的參賽順序,然後道:“這是衆位領導一致商定的結果,希望大家以大局為重,好好比賽,為國家贏得榮譽。”
時穎咬了咬牙,最終也沒有說什麽。
比賽在即大家都養精蓄銳,沒有再下棋,打打羽毛球放松。夏徽才剛熱身檀周就拿着羽毛球過來,要和她打一場。別看夏徽下棋下得厲害,羽毛球卻是戰五渣。檀周懷着一顆少男心想要輸點球讨女神歡心來着,結果發現他連故意輸都做不到,球打到她面前她都接不住!然後兩人就重複着發球……發球……發球……
檀周:“……”
這時顧留政出來了,夏徽立馬抛下他向顧留政跑去,“師兄!”
站在寒風中的檀小周,聽到自己心碎成八瓣的聲音……
今天溫度頗高,陽光直射下來幾乎有種春天來臨的感覺。夏徽來得晚沒有換棋服,穿一件黑白豎條紋的上衣,搭配焦糖色百褶裙,腳上穿着愛得深沉的小白鞋,白色的長筒襪到小腿上。她個子雖不高,身材倒勻稱,兩條小腿又細又長,十分的吸睛。
chapter 033 漢服出賽
顧留政見她一頭紮過來,伸開胳膊扶着她,半是寵溺半是無奈地道:“多大的人了,怎麽還是這麽冒冒失失的?穿這麽少冷不冷?”
“一點都不冷!你看,我都出汗了!”将腦袋在他掌心蹭了蹭,簡直就是一只撒嬌的小狗。
站在寒風中的檀小周,聽到自己心碎成十六瓣的聲音……
顧留政問:“還會打球麽?”
“當然啦!可是壇子的技術簡直差得人神共憤,一個球都接不住!”
站在寒風中的檀小周,聽到自己心碎成三十二瓣的聲音……
“那師兄來陪你打?”
“嗯!”夏徽笑得眉眼彎彎,然後一把奪過檀周手裏的球拍,嫌棄道:“壇五渣,你閃一邊去!”
站在寒風中……
——憋說了!檀小周的心已經碎成了渣渣……
這邊尹燕燕還完全不知情地湊過來,“聽說昨天你們在程北茶樓裏搞了個大新聞,快說說是什麽事?”
當胸一刀紮得檀小周痛不欲生,還好這時候話痨魯雁給他解了圍,吧啦吧啦一通說完,尹燕燕驚訝地道:“她連織田惠子都打敗了?這也太可怕了,洪荒之力爆發了吧!”
時穎更加不服了,“就伊吹水果那個水平還讓她做一将?我們國家是沒人還是怎麽的?不知道棋院的領導都是怎麽想的!”
江青白寬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領導們自然也有他們的考慮,擂臺賽的規矩大家都是明白的,只要不輸就一直比下去。剛才已經得到了消息,我們第一局對戰韓國,韓國一将是樸智會八段。”
時穎道:“伊吹桃子對樸智會?這是必輸吧!”
“是必輸,所以要讓伊吹桃子出戰。”
夏徽不解,“這是為什麽?”
“為了告訴大家,我們天朝歡迎各國棋士加入,并會委以重任。”時穎還是有些不服氣,但畢竟是領導的安排,她嘟哝兩句也就沒有說什麽。
檀周一直注意着夏徽他們,奇怪是她明明是個戰五渣,和顧留政打球的時候技術竟然出奇的好起來,顧留政的球還沒有到,她就像是知道會打到那個方向,提前就去哪兒等着了。
一局結束,夏徽蹦蹦跳跳地跑到顧留政身邊去。顧留政擡起手,她跳起來“啪”的下擊中掌心,“耶!”
顧留政拿毛巾來給她擦汗,她仰頭望着他,圓圓的臉蛋,月芽兒似的眼睛,笑容甜美的賽過棉花糖。他手指掠過她的臉龐,清亮的眸子裏亦似有水波蕩漾。
落日的餘晖灑在他們身上,明眸皓齒,相視而笑。一個天真無邪,笑容如滿山春花爛漫;一個沉着內斂,眸光似三江春水溫柔。連檀周都忍不住想,這樣的愛情真美好。
回去時夕陽西下,街道兩側樹葉黃了,金黃的葉子撒滿街道。
顧留政說:“昨天沒來得及過生日,等比賽結束師兄再給你補,好不好?”
“嗯。”夏徽跟在他後身,雙手別在背後一蹦一跳的踩着黃葉。
顧留政回頭望着她,忍俊不禁,把手伸給她。夏徽自然而然在握住他的食指,顧留政握住她的手,修長的手指插到她指縫裏,與她十指相叩。
夏徽有一瞬間的愣怔,她小時候腿短,有時候和他出門,走着走着就落後了。這時候留政師兄就會停下腳步,向她伸出手。她手小握不住他整個手掌,就握着一根手指,一握這麽多年,幾乎成了習慣。
可現在這習慣忽然改變了,他與她十指相叩。他掌心的溫度傳來,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來,感覺心底的那顆種子突破植物的生長速度,迅速生根發芽……
她心緒亂縱橫時,聽到顧留政清朗的聲音,“夏夏,知道這次把你安排成二将的用意麽?”
夏徽茫然地搖了搖頭。
顧留政放慢了腳步,“伊吹桃子遇到樸智會必輸,所以二将就必須得兜住,這關乎到整隊的士氣。你們五人之中時穎只能做輔助,不可獨擋一面,尹燕燕太稚嫩,蔣著九段是壓軸。如果你壓不住陣,就意味着會一直輸到蔣著九段那裏,到時縱然贏了也不光彩。三國擂臺賽,比得其實是後起之秀的實力,你明白嗎?”
“我知道了!你們讓水果第一出場,不光是要告訴其他國家的棋士,我們會重用你們,更是委婉地炫耀,你們都不行,還是我們厲害!棋院那些老頭兒真是老狐貍,難怪都禿頂了!”
顧留政苦笑着摸摸她的頭,“所以拿出你昨天的勁來,盡管殺,能殺多少是多少!”
“是!師兄!”
回到家後顧留政問她,“晚上想吃什麽?師兄給你做。”
“糖醋排骨!油焖大蝦!還要吃魚!”
“好,你先洗澡,出了一身的汗回頭別感冒了,我去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