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時間,于凡人而言或許是漫長複雜的十年,于昆侖之境的衆妖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這期間,昆侖之境的許多大妖們還是在不停的打架,似乎這是一種趣味,住在昆侖山巅的宣清帝君有時候被山下衆妖們打架撞擊山體的轟隆聲弄得煩了,便會甩下一道術法,将它們定上整整一個月。不過也只能消停一會兒,帝君見弄不出什麽搶奪內丹,奪取修為的事來,便也不怎麽管。
那弱柳初來時見到的狐妖,一養好了傷,便去找傷她的青牛打架,打了傷,傷了打。有一次居然打到了弱柳刨的山洞前,弱柳忙施法護住山洞,便躲在一旁看着兩個大妖鬥法。
大妖鬥法不似凡人鬥武,皆是化為原形比鬥,原形一出,那狐妖可比青牛小上許多,不過青牛只知沖撞,而狐妖跟他打了多年,都打出經驗來了。
狐妖記恨當初被青牛的角頂傷後腿的仇,仗着身材嬌小,靈活躲過青牛的沖撞,向他的後腿撲了過去,那青牛反應過來,退了小步,這一撲自然撲歪了,撞上了一個不可描述的地方。
弱柳在旁邊一看着,她這個沒有根的都覺得有些痛,更何況那頭強壯的青牛。
只見那青牛頓時倒地,化成一個身材高大,體形壯碩的漢子,蜷成一團,緊緊地捂住下面。
“好你個狐貍精,打不過便使陰招!”青牛痛苦地開口,聲音低沉,竟讓弱柳覺得好聽。
狐妖站在一旁也化成了人形,是個嬌媚美豔的女子,如當初弱柳聽到她的聲音時覺得一樣,她有些無措,“誰,誰使陰招啦!我只是撞歪了而已!”
青牛緊捂着沒有開口,狐妖見他表情痛苦極了,顫巍巍地伸出一只小腳踢了踢他,“哎,老牛,你沒事吧?!”
青牛一把抓住她的玉足,狠狠道:“你難道還想再踢一腳!”
狐妖見自己的腳被他抓着,頓時紅了臉,“放手,放手!你當初頂我腿的時候我還沒說什麽呢!”
“那你現在不是報複回來了?”青牛抓的她的腳愈緊。
狐妖用力掙紮終于将腳從他手裏掙脫,憤憤地踹了一下青牛的小腿,啐道:“呸,登徒子!”然後一個閃身,便跑了。
青牛還沒從痛苦中緩過來,小腿便又被她踹了一腳,聽得她一聲“登徒子”才明白自己剛才做了什麽,有些尴尬。回想起剛才抓住她腳的情景,那只小腳竟還沒有他的一只手大。
青牛緩了一下,慢慢的起身,見左右無人,便朝着另一個方向離開。
弱柳捂着笑看着青牛行走不穩的背影,從躲藏的地方出來,進了洞去看安南。
當初剛來時,安南虛弱無比,每日除了一小段時間在修煉外,其他時候都是在睡覺,這地方雖然僻靜,但仍有大妖出沒,弱柳便寸步不敢離開,生怕離開便有妖忍不住把安南給吃了。
後來安南好了一些,弱柳也敢出去給她搜集仙果靈草了,就這樣一直過着,直到三個月前,天雷劈下,弱柳才驚覺原來十年便這樣過去了!
三個月前,昆侖之境一直晴朗的天色驟變,烏雲聚集,大雨落下,有雷聲在雲層裏隆隆作響,弱柳知道,安南的天劫到了!
還好安南這十年在昆侖之境裏好好修煉,不僅得以恢複而且比之前法力更高了。但這樣,弱柳還是擔心,但渡天劫,只能靠她自己。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下,将安南所處位置的方圓十裏的地方劈的焦黑一片,弱柳站在外面看着一道又一道天雷劈向安南,沒有一道落下,最後還燃起了火。
弱柳看着那熊熊大火,愣在當場,整個人陷入了一場夢魇,同樣是一場火,比這還大,比這還烈,年幼的弱柳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陪伴她多年的樹爺爺便這樣陷在一場烈火裏,那一直和藹的,慈祥的樹爺爺便在那裏猙獰的掙紮着,有其他的妖去取水撲火,可是不管用水也好施法也罷,都是徒勞,火越來越大,後來她才知道,這火竟是撲不滅的業火。
她便一直愣愣地站着,任別人拖拉也不動,她想哭,流出了淚卻被高溫蒸發,不知過了多久,她見到樹爺爺安穩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上前去抱他,卻撲了個空。
她看着自己的手從他身上穿過,她看着樹爺爺那透明的身軀,淚水便嘩嘩地流了下來。
“不,不要!!!”
老柳樹精擡手隔空撫着弱柳的臉,和藹道:“小蠻,爺爺沒事,爺爺要去其他地方了,沒有爺爺你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弱柳想抓住他漸漸透明的身軀,卻只是徒勞,最後只剩下點點光影,随風飛散。
後來不知過了多少年,那老柳樹精死後的殘軀上,新發了一支嫩芽,長出來一株新柳,這便是安南。
火盡,弱柳看着暈倒在地卻還安好的安南,終于腿軟的摔倒在地。天劫過後,安南便一直昏迷着,到如今已經三個月了。
一進洞,弱柳便覺得有些不同于平時的靜谧,她忙走到洞內一看,便見安南嬌嬌軟軟地斜倚着笑着看着她。
“安南,你終于醒啦!”她忙撲向她
安南撩起頭發沖她一甩,“再不醒來,洞都要被人拆啦!剛才外面轟隆隆的做什麽呢?”
“兩只妖精打架,沒什麽!”弱柳開心的看着她,轉而又有些擔憂,“你的身體怎麽樣?被雷劈過後還好嗎?”
“嗯……有些不好,”安南看着她擔憂的眼,拿過一旁的小瓶道:“還不去給我換幹淨的露水,這水你給我泡了多久了,都要臭了!”
弱柳見她跟自己打鬧的樣子,便真的确認她已經沒事了!高興的應着,便轉身跑出去收集晨露了!
安南看着她的背影失笑道:“傻樣!”
***
時隔十年,弱柳再次踏進了淮安城,淮安城一如既往,依舊是熱鬧不凡,但相比十年前也更加熱鬧更加繁榮了。
淮安的面貌也有了許多改變,原來事業興隆的德榮齋不在了,換了一家絲綢鋪子,而街道建築也有許多改變,弱柳找了許久才找到了以前李豫的家。
她忐忑不安的站在門口躊躇,想擡手敲門卻又縮了回來,不知李豫還在不在?不知李豫長成了什麽樣?不知……李豫還記不記得她?不知……能不能原諒她當初的失約?
她跺了跺腳,終于下定決心,上前去敲門,不想一道溫柔的女聲從她身後想起。
“這位姑娘,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弱柳回頭一看,是個衣着樸素的婦人,挎着個竹籃,二十左右的年紀,生的白白嫩嫩,面部圓圓的,像個剛出籠的白面饅頭。
弱柳疑惑地看着她許久,才遲疑的開口問道:“請問,你認識李豫嗎?”
那婦人歪頭想了想,搖頭道:“不認識!”
弱柳急了,指着院子道:“就是住在這裏的!”
那婦人笑道:“我家便是這裏!”
弱柳不解她的話語,愣住了,那婦人見她這個反應,接着說道:“我與夫君五年前搬到這裏,你所說的李豫或許是五年前住在這兒的,你可以去隔壁問問,隔壁的老伯一直住在這裏,他或許知道!”
那婦人熱心腸地領着她到了隔壁的院子,上前敲了敲門,沒多久,便有人來開門了。
婦人将弱柳帶過來,笑道:“莊伯伯,這位姑娘有事想問您!方便嗎?”
那老伯連忙應着,弱柳忙向他問出了問題,“伯伯,您知道隔壁的李豫去哪了嗎?”
“李豫?”老伯一時想不起來。
“就是,就是隔壁的,他家在巷子口擺了個面攤,面很好吃的!”弱柳有些着急。
老伯又想了想,才似恍然大悟般,“哦~他家呀!”
“是啊!是啊!”
“死啦!”老伯言語惆悵,一陣惋惜,“十年前一場火,給燒死啦!”
“那家的婦人多好的手藝啊,我現在還記得那面的味道,那家小子也聰明,都考過了府試,快考秀才了,那家的主人也實在,結果一場大火,全沒了,屍體還是那小子的夫子收的呢……”
老伯一陣唠唠叨叨,弱柳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耳畔只回響起那句“死啦!”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