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衿淡淡的彎了彎唇,笑意譏诮。
收回視線,在最後一排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拍賣會應該才剛開始,臺上的大屏幕上,展示了一條設計繁複的鑽石項鏈,有解說員在一旁解說項鏈的來歷。
倪子衿來這裏的目的不是來拍東西的,也就沒有把心思放在臺上。
拍賣廳裏的暖氣很足,剛剛在外面被凍得有些麻木的身體終于有些回暖。
淡淡的吸了一口氣,倪子衿在手拿包中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找到了陸逸深的對話框,在輸入框中輸入的幾個字:你在哪裏?
手指頭在發送鍵上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點了下去。
她有點想笑,這番舉動,着實有點像妻子去抓奸出軌的丈夫。
她沒有想過,她要經歷這樣的事情。
消息發送出去後,倪子衿擡眸,将視線落在了第一排——陸逸深和童顏那邊。
童顏側着頭,滿臉甜笑,湊到陸逸深的耳邊跟他說着什麽。
陸逸深微傾着身子,看似很認真的在聽童顏說話。
應該是感覺到了手機上面有消息進來,陸逸深擡手從馬甲的內袋中拿出手機。
看到這裏,倪子衿收回了目光,垂眸靜靜的看着手機。
陸逸深看到了她的消息,應該會回複她吧?
倪子衿想知道陸逸深會回點什麽。
不到一分鐘,手機震動了一下。
倪子衿點開信息,陸逸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張嫂說你想跟我和好,給我準備了驚喜?
看到這話,倪子衿笑了笑,就知道張嫂藏不住事。
倪子衿用着相對來說比較俏皮的語氣再次給陸逸深回複,然而,在輸入框中輸入字的時候,眼底卻是冰涼一片:不是你說的夫妻沒有隔夜的不愉快麽?不過是驚喜還是驚吓,等會兒你自己評判。
陸逸深很快又回複:那我早點回去。
倪子衿沒有再回複了,收起手機,把注意力放在了臺上。
在坐的人都是非富即貴,每展示一個拍賣品,最後的的成交價都高的驚人。
大概四十分鐘之後,臺上的屏幕上終于展示了一張花瓶的照片。
倪子衿對這些瓷器不太懂,不過一眼看上去,就感覺這花瓶很別致。
目光從屏幕上移到第一排的童顏身上,童顏一只手挽着陸逸深的手臂,似乎有點興奮的模樣。
倪子衿彎了彎唇角,看來,童顏想要拍下的應該就是這個花瓶了。
解說員解說了一下這個花瓶之後,便開出了最低價,五百萬。
臺下的人舉牌,開出自己能接受的價格。
倪子衿的目光一直在看着陸逸深,他始終沒有動靜。
花瓶由五百萬被叫到了八百萬,之後就沒有人再提價了。
臺上的拍賣師已經敲響了一次拍賣槌,說道:“八百萬一次。”
倪子衿不由得擰了擰眉頭,童顏不是要把這個花瓶拍下來嗎,陸逸深竟然沒有動靜?
臺上的拍賣師再次敲響了拍賣槌,“八百萬兩次。”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個唐朝的青瓷花瓶會以八百萬的價格被拍走時,突然一個聲音傳出:“一千萬。”
“陸逸深先生出了一千萬的價格,在座的各位還有沒有誰出更高的價格?”
拍賣師的突然用着高亢的聲音說道。
底下的人沒有動靜。
見此,拍賣師再次拿起拍賣槌,說道:“一千萬叫三次,如果沒有更高的價格,那麽這個唐朝的青瓷花瓶就以一千萬的價格被陸逸深先生收入囊中了!”
“這是今天目前為止拍賣出去的物品中最高的價格!”
拍賣師用着高亢的聲音再次補了一句。
倪子衿拿着手拿包的手指不由得緊了緊,心裏憋悶的厲害。
陸逸深最後才叫價,可想而知,為了童顏,他對這個花瓶是勢在必得。
抿着唇,倪子衿拿起座位上的叫價牌,在拍賣師敲響了第一次拍賣槌時,她舉起叫價牌,溫涼的出聲:“一千五百萬。”
一下子提升了五百萬的價格,倪子衿明顯的感覺到了其他人投來的目光。
當然,也包括陸逸深和童顏的。
倪子衿微微帶笑,在陸逸深轉過頭來兩人的視線對上那一刻,她的笑意更甚。
她很明顯的感覺到了陸逸深臉上一閃而逝的錯愕神情,緊接着,是不悅?
她不确定。
她能确定的是,她的突然出現,對陸逸深來說不是驚喜,是驚吓。
眼看着花瓶要被倪子衿搶走了,童顏似乎有點急了。
倪子衿看到童顏有些氣急敗壞的拿走陸逸深手裏的叫價牌,高高的舉起,當着衆人的面,說道:“一千六百萬!”
事情演變到現在,已經是很明顯的拍賣品搶奪了。
并且争相搶奪的是兩個女人,這讓在座的人多了一絲看好戲的态度。
這時,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這不是陸氏集團的總裁和總裁夫人嗎?這小兩口是鬧矛盾了嗎,一樣東西,夫妻兩叫兩個價?”
“這很明顯是鬧矛盾了嘛,沒看見陸總身邊坐的不是總裁夫人嗎?”
有人接話道。
再他們調侃的聲音中,倪子衿和陸逸深對視着,神情溫涼,再次淡定的舉牌,“兩千萬。”
周圍有叫好聲。
剛剛是童顏和倪子衿搶,在倪子衿叫完價之後,衆人的目光移向了童顏。
有撺掇聲說:“再往上提啊!”
倪子衿沖着陸逸深涼涼的笑了笑,轉而将目光看向童顏。
只見她一臉的氣急敗壞,咬着唇。
倪子衿明顯看到她都要把牌子舉起來了,卻被陸逸深給攔住了。
“逸深哥,我一定要把這個花瓶拍下來,我爸爸想要它很久了!”
童顏擰着眉,對陸逸深說道。
陸逸深看着最後一排笑的滿臉清冷的倪子衿,眼底的神色暗了暗。
“不必再叫了。”将目光收回,陸逸深對童顏說道:“不管你叫多高,子衿都會往上提的。”
陸逸深已經完全看穿了倪子衿的心思——她就是不想讓童顏如願。
“那怎麽辦?”童顏咬了咬唇,滿臉的委屈,默了幾秒鐘,她說道:“要不我去跟子衿說說吧,讓她把這個花瓶讓給我,逸深哥,你也去幫我說說吧。”
“沒用的。”
陸逸深淡聲說道。
坐正身子,輪廓分明的臉龐上面被一層淡淡的陰雲覆蓋着,陸逸深眼底的情緒複雜難辨。
……
拍賣會結束後,倪子衿被請去後臺簽署物品的拍賣合同。
跟着帶領她去後臺的工作人員離開拍賣大廳,在窄窄的過道上,毫無意外,倪子衿看到了陸逸深。
他單手插兜,半倚靠在牆壁上,神情陰郁的看着她,應該是特意在這裏等着她。
等工作人員和倪子衿走近時,陸逸深直起身子,對工作人員說了一句:“我有話要和我太太單獨說,能不能麻煩你先離開一下?”
“好的,先生。”
工作人員禮貌的點頭,率先離開了。
倪子衿在陸逸深面前站定,微微揚着下颌,表情饒有興味,說道:“原來陸先生還記得我是你的太太啊,你的童顏妹妹呢?沒有拍到想要的東西,應該很傷心吧,你不去哄哄她?”
“子衿……”陸逸深眉心緊鎖,“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倪子衿揚起一邊的眉頭,臉上笑意不斷,可是眼底卻是冰涼一片。
這涼意不斷的蔓延,傳遍了全身。
陸逸深欺騙她,她只不過是出現在他的面前戳破他的謊言罷了。
但是在他心裏,就變成了她無理取鬧!
很好!
倪子衿突然深吸了一口氣,迎着陸逸深深暗的目光,兩只手突然挽住了陸逸深的手臂,說道:“我是不是無理取鬧我們回家再說,我親愛的陸先生,你能不能先跟我去付下錢,陸太太可是身無分文。”
陸逸深的薄唇緊緊的抿着,垂着眼眸,看了倪子衿幾秒鐘,薄唇阖動,淡聲吐出兩個字:“走吧。”
……
簽署合同,付款。
等這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後,那個唐朝的青瓷花瓶才徹底歸未倪子衿所有。
由于物品貴重,拍賣方會派專門的車子武警護送,将花瓶送到倪子衿的家中。
付完款之後,倪子衿便要陸逸深離開了。
而陸逸深真的離開了。
看着陸逸深的背影,倪子衿冷冷的笑了一聲,心髒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擰緊一樣。
明明是以相互折磨為前提,兩人才在一起的。
可是倪子衿不得不承認,她愛陸逸深。
相對于五年前他們兩人談戀愛那會兒,她對陸逸深的愛,多了一些雜質,變得不再純潔。
她沒有辦法無條件的信任陸逸深。
看到陸逸深對童顏好,她會想要抓狂!
倪子衿覺得這個模樣的自己有點像不講道理的潑婦,她覺得自己這樣很陌生。
為什麽她會變成這樣?
大概……時間最後都會讓人變成讨厭的自己吧。
……
倪子衿是坐着拍賣方派的車子回到檀宮的。
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例假期間,受了涼,下車之後,倪子衿只覺得整個人快要虛脫了一般,連走路都擡不起步子。
拍賣方的人将裝在保險箱中的花瓶小心翼翼的放在倪子衿指定的位置便離開了。
張嫂聽見動靜迎出來,滿臉的笑容,卻在看到玄關處只有倪子衿一個人時,愣了愣。
“太太。”張嫂道:“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先生呢?”
此時,倪子衿正在換室內拖鞋。
不舒服的感覺盈遍了全身,頭脹痛的快要爆炸。
聽到張嫂說這話,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陸逸深還沒回家。
她在郵輪上等着拍賣方的車子派送,耽誤了不少時間。
原本以為陸逸深早就到家了……
“可能……”倪子衿疲憊的眨了眨眼睛,說道:“去送別人了吧。”
套上拖鞋,倪子衿實在不想提起陸逸深,于是換了一個話題,說道:“張嫂,有沒有吃的,我好餓。”
她現在只想吃點東西,然後躺上床睡一覺。
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去計較。
一覺醒來,是不是什麽都不會變好?
“有有有,我去端出來,太太你先在坐一坐。”
瞧着倪子衿這模樣,張嫂大概就猜到了他們兩人大概是沒有和好。
知道倪子衿來了例假身體不舒服,張嫂特意熬了雞汁粥給倪子衿補補。
雞汁香氣四溢,倪子衿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盡管身體再不舒服,她還是很快就把一碗雞汁粥喝完了。
抽了幾張紙巾擦嘴吧,起身時,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玄關處。
陸逸深這麽晚都還沒回來,難道是為了哄童顏,打算今天晚上不回家了麽?
“張嫂,幾點了現在?”
站在餐桌旁,倪子衿對正收拾碗筷的張嫂問道。
“11點多了吧,應該,先生到底哪裏去了啊,今天……”張嫂說着,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擡頭看了倪子衿一眼,又笑笑的說道:“先生估計是工作忙吧,所以這麽晚了還沒回家。”
“不,他不忙。”倪子衿聳了聳肩,“他可能就是不想回來而已。”
“怎麽會,先生才不是這種無緣無故不回家的男人。”
張嫂說道。
倪子衿看得出來,張嫂是在安慰她。
可是張嫂到底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了解陸逸深這個人。
就連作為陸逸深妻子的倪子衿,現在也不敢說百分百的了解陸逸深這個人。
“張嫂,我上去休息了,身體有點不舒服。”
倪子衿說着,便轉身上樓。
“诶,好,太太你好好休息,有什麽事再吩咐我。”
張嫂應道。
倪子衿往樓梯那邊走。
然而,她扶着扶手,一只腳剛才踩上階梯,別墅外面就傳來一陣車子引擎的聲音。
陸逸深回來了。
倪子衿上樓的動作頓了頓,唇角彎出一個涼薄的弧度。
其實,她是真的以為陸逸深為了哄童顏不會回家了。
畢竟她搶了童顏要送給她爸媽結婚周年的禮物啊,童顏應該很傷心吧?
倪子衿忽而打消了上樓回房間的想法。
她跟陸逸深,總歸是要好好談談的,不如就趁着現在好好說說。
轉回身,倪子衿看向玄關處。
陸逸深正好進來了,站在那兒。
但是,倪子衿怎麽都沒有想到,陸逸深的身後,還跟了一個人——童顏。
倪子衿眯了眯眼睛,心裏頓時怒火叢生。
擱在扶手上的手,無意識的收緊,指甲掐在上面,因為力道太大而折斷。
“帶她來幹什麽?”
看着換了鞋朝她走過來的陸逸深,倪子衿涼涼的問道。
陸逸深在倪子衿面前站定,一身正裝襯得他整個人高貴極了,像是個偏偏貴公子的模樣。
那輪廓分明的臉龐,像是雕刻出來的一般,線條分明。
倪子衿眼底微涼,淡淡的仰頭看着比她高出一截的男人、只見他薄唇阖動,然後滿帶磁性的聲音鑽進耳朵:“子衿,把花瓶給顏顏。”
倪子衿的心一沉再沉,像是沉進了照不進光的海底,冷得她呼吸都不順暢了。
“你認真的?”
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般。
倪子衿突然想知道,陸逸深的心底,她和童顏,誰占的分量重。
眨了眨眼睛,倪子衿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我說我也很喜歡那個花瓶呢?你也要我給她?”
“子衿,你根本不是喜歡那個花瓶,你是……”
陸逸深擰着眉心,語調低沉,似乎透着一點不耐。
但是,他說到一半,卻噤了聲。
倪子衿很想知道他後半句想說什麽,于是問道:“我是什麽?”
童顏的出現打斷了倪子衿對陸逸深的逼問。
“子衿……”童顏走到倪子衿的身邊,一副求人的表情看着倪子衿,說道:“你把那個花瓶讓給我好嗎?我可以給你錢,絕對比兩千萬多!我爸爸喜歡這個花瓶很久了,我想趁着我爸媽結婚周年的時候作為禮物送給我爸爸。”
“不好意思,我不缺錢。”
倪子衿轉頭,冷眼看着童顏,語氣涼薄。
童顏的出現,無疑給倪子衿心裏燃起的火苗澆了一桶汽油。
小火苗已然轉為了熊熊大火。
“子衿,別鬧了好嗎?”
陸逸深嗓音暗沉的說道。
倪子衿沖着陸逸深淡淡的冷哼一聲,道:“所以你還是覺得我在無理取鬧是嗎?”
“你不是喜歡那個花瓶,你只是因為顏顏想要,所以你才拍下來而已。”
陸逸深加重了一點語氣。
他臉上的不耐已經非常明顯了,倪子衿不可能看不出來。
天花板上的白色熾光燈照射下來,有些晃眼睛。
倪子衿垂下眼眸,同時,嘴角完出一抹笑容,譏诮又苦澀。
陸逸深完全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橫插一手搶了童顏想要的東西!
“那好吧。”再次擡眸時,倪子衿的眼底盡是對陸逸深的失望,“那就讓她拿走吧,反正也是你的錢買的,你想讓她拿走,我也不能阻攔不是?”
倪子衿微笑着說完,便轉身上了樓。
身後傳來陸逸深和童顏低聲的交談:“顏顏你先帶着花瓶回去,時間很晚了你開車小心一點,今天我沒法送你回去。”
“好,逸深哥,今天謝謝你了,但是……我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
童顏滿是歉疚的說道。
倪子衿實在不想聽他們兩人在那裏你侬我侬,加快了步子,回到主卧。
倪子衿直接去了衣帽間,從櫃子中拿出一個行李箱,攤開在地上,然後快速的拿衣物扔進行李箱內。
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呆了,更不想看到陸逸深!
行李箱上一片雜亂,感覺衣物拿得差不多了,倪子衿打算出去在外面的梳妝臺上把護膚品和化妝品裝進行李箱中。
然而,走到衣帽間的門口,和走進來的陸逸深迎面撞上。
男人掃了一眼倪子衿身後繁亂的行李箱,神情一凜,眼眸中浮出淡淡的戾氣,“收拾行李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離開這裏給人騰出位置來呗!”倪子衿擡眸看着陸逸深,涼涼的笑了笑,歪着頭說道:“你說我拍下花瓶,是因為童顏想要,我才拍。照你這個邏輯,其實我是因為童顏想要嫁給你,所以我才嫁給你的,現在我不想要你了,所以我離開,好讓你們兩人在一起白頭偕老啊。”
倪子衿說完,一側身子,便走出了衣帽間,來到梳妝臺旁邊,将上面的瓶瓶罐罐抱進懷裏。
男人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倪子衿沒管,悶頭繼續拿東西。
肩頭忽然一重,瞬着這股力道,倪子衿的身子偏了一下,手裏的瓶瓶罐罐瞬間從手裏脫掉,乒乒乓乓的掉的滿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