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緒,倪子衿感覺自己周身被籠罩着一層陰霾。
陰霾的後面,她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的眼睛盯着。
通過沈漢卿的那番話,她現在基本能确定,曹華恩肯定和五年前的事情有關。
她早就應該猜到的。
曹華恩那麽不待見她,定然不會讓她好過。
至于沈漢卿是怎麽知道的……
他難道當年也參與了其中?
或者,他發現了曹華恩的所作所為?
倪子衿緊緊的用手攏着披肩,腦海中浮現出木木那張酷酷的臉。
手指頭用力很大的力氣,導致手背有青筋凸起。
那天在陸家老宅,在曹華恩說出她不可能變出一個陸家的孩子時,倪子衿就有所懷疑,覺得曹華恩知道她生下了沐沐,也覺得曹華恩知道沐沐的去處。
有了這樣的懷疑之後,倪子衿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木木。
曹華恩那麽自私的一個人,怎麽會去做善事資助一個孩子?
除非,那個孩子和她有關系。
可是這樣的懷疑很快就打消了。
沐沐很愛笑,倪子衿覺得一個人的天性是不會變的。
木木的冷酷和沐沐截然相反。
再加上,木木的脖子上面沒有胎記,她徹底打消了木木就是沐沐的想法。
沈漢卿讓她順着她的第六感去查,會有驚人的收獲。
沈漢卿定然是知道什麽,不然不會跟她說這樣的話。
倪子衿看着眼前黑暗的天空,心裏隐隐有了決定。
接下來的日子,怕是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門那邊傳來細微的動靜,倪子衿微微轉身,看到陸逸深走了進來。
“不是說要睡覺麽?”
倪子衿聽得出他語氣裏的小心翼翼。
但就是這份小心翼翼,讓她覺得諷刺。
如果她不鬧這麽一出,他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麽?
哦……不對,陸逸深似乎到現在還沒有在她面前認過錯。
“你跟我來。”
倪子衿看了朝她走過來的陸逸深一眼,帶着很濃重的鼻音,清清淺淺的說道。
陸逸深停下了腳步,待倪子衿從他面前走過,他才再次邁動步子,跟着她。
披肩下的那具身體,看起來那麽的嬌小。
“子衿……”
陸逸深喚了她一聲。
倪子衿正好走到門邊,手搭在門把手上,聽到聲音,停了一下,然後就聽到陸逸深說:“我們談談。”
“你先跟我來。”
沒回頭,轉動門把手,打開門,直接出去了。
倪子衿來到了書房。
工作室還沒成立的時候,她幾乎不來書房,後來開了工作室,偶爾在家也要辦公,這間書房就成了她和陸逸深共用的。
在牆壁的開關上按了一下,書房內頓時敞亮一片。
陸逸深站在門口,看着倪子衿朝書桌那邊走,不知道她要幹什麽。
湛黑的眼眸眯了眯,跟進去,很快就會知道她要幹什麽了。
倪子衿拉開書桌的某個抽屜,一眼就看到了安安靜靜躺在裏面的那支有了一定年代的手機。
果然,還在這裏!
陸逸深站在書桌旁邊,自然看到了倪子衿手裏拿了什麽出來。
自從倪子衿回來之後,他已經幾乎不碰這支手機了。
那次倪子衿在床櫃的抽屜裏發現了這支手機,他不想讓她知道手機裏的秘密,便将手機放進了這裏面,一直沒有在動過了。
他都快忘記了這支手機的存在。
倪子衿拿着手機,轉身面對陸逸深。
“這手機是……”
陸逸深尤記得他不肯倪子衿知道這個手機的秘密之後,她還鬧了點小別扭。
如今她再次找到,再加上兩人的關系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如果他再掩掩藏藏,怕是會對他們兩人的關系火上澆油。
況且,這并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然而,陸逸深沒有說完,倪子衿便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這個手機的號碼,是我五年前一直在用的。”
倪子衿定定的看着陸逸深。
她離開的這五年,他一直保存着她的號碼,并且,一直将這支手機放在主卧的床櫃中。
倪子衿大膽的猜測,在她不在的這幾年,陸逸深會經常拿出這支手機來。
用來想念她?
陸逸深聽到這話,神情如常,沒有多大的驚訝。
她經常在這間書房出入,他又沒有故意将這支手機隐藏起來,她知道這手機的秘密也很正常。
“為什麽我第一次發現這支手機的時候,你不肯告訴我其中的秘密?”
倪子衿看着陸逸深的黑眸,問道。
敞亮的光線,将兩人臉上細微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陸逸深抿着薄唇,垂眸,伸手拿過倪子衿手裏的手機。
骨節漂亮的手指緊緊的按着電源鍵,屏幕很快亮了。
他轉而又掏出自己的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手機很快就震動起來。
伴随着“嗡嗡”的震動聲,陸逸深緩緩擡手,将手機貼在了心口的位置。
男人的眉眼間是一閃而過的痛苦,他擡眸,望向倪子衿,另外一只手握住倪子衿的手,讓她五指攤開,貼在手機上,他心口的位置。
“感受到震動了嗎?”
倪子衿抿唇不語,怎麽可能感受不到。
直到震動消失,陸逸深才松開她的手。
兩人望着對方,倪子衿眼波無溫,陸逸深似乎陷進了過往的回憶之中。
然而,他的語氣卻是平淡的:“你離開之後,我就是靠着這一點震感,安慰我自己,你還在我身邊。”
倪子衿的呼吸窒了一下,“你不是恨我嗎,我回來的時候,你想方設法的逼我走。”
“對,恨你是沒錯。”男人眼神中透出淡淡的戾氣,“我看到你跟沈漢卿差點上了床,而你又一聲不響,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我不該恨你嗎?”
“這五年來,我每次一想到自己遭受的背叛,對你的恨就多一分,以為時間是個好東西,這些恨會慢慢的消退,我最終能過上正常的生活,可是你跟消失時那樣,毫無預兆,突然出現,我才知道,我對你的恨,一點沒有消退。”
“我一直在努力的讓我自己忘掉你,你突然回來,我哪知道你會不會突然有一天又像五年前那樣消失,我不想我的生活再被你攪得一團亂,所以會逼你離開,後來你真的離開了,我發現我自己沒有這麽灑脫,我們沒有正式的說過分手,就還是男女朋友,我怎麽能讓你背着我女朋友的名號去跟別的男人訂婚?”
“子衿,沒有愛,哪來的恨?”
他愛她。
“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愛’這個字。”
在她心力交瘁的時候他對她說了“愛”字。
倪子衿彎了彎唇角,沒有什麽笑意。
陸逸深輪廓體力的臉上是可見的痛苦之色,“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這五年,都恨錯了。”
知道倪子衿離開前的所有遭遇,陸逸深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心如刀割。
“你說你愛我,那童顏呢?她在你心裏,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倪子衿嗓音無溫的問道。
“子衿……”
陸逸深在聽到這話的時候,神情明顯暗了一下,他知道,如果他說他一直把童顏當作妹妹,會惹來她的不快。
“妹妹”這個詞,在一定程度上,或許帶點貶義。
很多有老婆或者有女朋友的男人,喜歡将自己偷偷暧昧的對象歸為妹妹。
但是,童顏對他來說,真的僅僅只是妹妹而已。
“五年前你離開後,一旦有你一星半點的消息,我就會找你,有一次,不知道誰傳出來的,說在學校附近看見了你,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來不及辯真假,只想趕緊過去找你,童顏也跟過來了,我無心勸阻。”
“冬天的晚上,下着大雨,道路堵塞很嚴重,車子排成長龍半天不見移動一下,我沒了耐心,抛下車子開始跑,童顏一直在後面跟着我跑,阻止我說,這樣很危險,但我沒管。”
“在一處十字路口,一個貨車司機沒有遵守交通規則,闖紅燈,造成了很嚴重的交事故,那貨車離童顏很近,那時候剎車已經來不及了,我聽到童顏在後面尖叫,回過頭的時候看到她已經被撞倒在地,不過撞得不是特別嚴重,最多就是皮外傷,但是那輛車的司機受了驚,車子不受控制,導致連環撞車。”
“逃過了貨車,卻沒有逃過其他車子,我眼睜睜的看着一輛車不受控制的朝倒在地上的童顏沖過去,不可能什麽都不做,我想去拉她,可是沒來得及,我和童顏一起被撞出去。”
“她被一些飛出來的零件紮進了肚子,正中子宮,我的腿嚴重骨折,手也受了傷。”
提起這些隐晦的過去,陸逸深神情嚴肅。
“她失去了子宮,不管怎麽說,我有責任。”擡眸看向倪子衿,陸逸深道:“在你看來,我對童顏的好,只不過是補償罷了。”
倪子衿的目光有些空洞。
她剛回來時,沈漢卿跟她說,陸逸深為了童顏,幾乎廢了一條腿,後來她得知,陸逸深不僅為了童顏廢了一條腿,手還受了傷導致結束了他的醫生生涯。
童顏說,她為了陸逸深,失去了子宮。
倪子衿以為她缺席的這五年,陸逸深和童顏之間發生了什麽伉俪情深的事情,原來,最終還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