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衿加快速度喝了大半碗粥,然後對張嫂說自己想睡覺了,要張嫂也下去休息,張嫂這才下去休息。
張嫂下去的時候将門打開了一個弧度,倪子衿的視線順着那邊看去,俨然有一抹男人的身影立在那裏。
除了陸逸深,不會有其他人了。
倪子衿的眸光有些冷,陸逸深現在來關心她,她感覺不到溫暖,反而覺得諷刺。
門很快被張嫂帶上,倪子衿的視線一直盯着門那邊,過了一會兒,把門手明顯被人轉動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将門推開來。
倪子衿扯了扯唇角,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這樣很好,她不必費力氣要陸逸深出去了。
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見到陸逸深。
除了生病身體有些不舒服,腦子也亂得很。
掀開被子,倪子衿下了床。
随手拿了一條她平時披的披肩裹着,邁步走到了落地窗那邊。
雨還在下,遠方的天空潑了墨一般的黑。
倪子衿不由得瑟縮了一下身子,昨天跑出去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不顧張嫂在後面要她帶傘出去的聲音,她悶着頭往前跑。
氣溫很低,穿得少,再加上下着雨,倪子衿跑了一小段路就覺得冷得不行,整個人瑟瑟發抖。
雨絲斜斜的打在哭過的臉上,像是被刀割一樣。
身後有車故意開着大燈跟着她。
她停下來往後看了一眼,被大燈的光線刺得睜不開眼睛。
那輛車也停了下來。
滿腔的憤懑突然找到了一個出口。
倪子衿擡手擋着刺眼的光線,氣沖沖的走到那輛車的駕駛座那邊。
剛要擡手敲車窗,車窗卻先她一步慢慢的往下降。
耳邊一陣“噗噗”的聲音,而後,她就看到了沈漢卿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她剛跑出來一兩分鐘就碰上沈漢卿,倪子衿不會覺得是偶然。
雨絲打在身上,倪子衿俯身看着車內的沈漢卿,冷聲問道:“你跟蹤我?”
“你似乎在離家出走?”
沈漢卿卻并不回答倪子衿的問題。
路邊暈黃的光線透過擋風玻璃照在他的身上,将他身上的那股子邪魅勁照的無所遁形。
沈漢卿挑起一邊的眉,目光落在不斷運作的雨刷器上,說道:“下雨,這邊沒什麽車,憑你這雙腿,估計走到明天早上都走不出這塊地方。”又偏過頭打量了一眼倪子衿的穿着,誘惑道:“車裏開了暖氣。”
倪子衿覺得自己的血管都快要被凍住了,或許真的是被“暖氣”這兩個字誘惑到了,她抿着唇,繞過車頭,打開副駕的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很快啓動。
倪子衿抱着雙臂,身體還在顫抖,猛然間打了兩個噴嚏。
冷熱交替,身體麻麻癢癢的,不過好歹是比在外面受凍要強很多。
這條路是筆直的,不經意間一瞥,就在車外後視鏡中瞥見一抹身影。
看起來那麽焦急。
倪子衿譏诮的彎了彎唇,收回視線。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嗓音冰冷無波。
沈漢卿聞言,揚起一邊的眉,偏頭盯了倪子衿一眼,“我跟蹤你你也敢上我的車?”
倪子衿冷哼,“如果你有心跟蹤我,就算我不上來,你也會逼着我上來。”
“看來挺了解我。”
男人眼神透着一抹輕佻。
感覺到沈漢卿的手指在脖頸間騷動,倪子衿反感的側眸瞪着他。
“瞧這小眼神,你在床上一定會讓男人特別有征服欲望。”沈漢卿用手在倪子衿的下巴上摸了一把才作罷。
低低的笑着,說道:“說跟蹤多難聽,我是知道你今天晚上會離家出走,所以故意在這裏等你的。陸逸深就是這樣對你的麽?讓你穿這麽一點在雨裏跑?我覺得你跟他離了,跟了我算了,我保證我會疼你,讓你淋雨這樣的事,絕對不會發生。”
“沈漢卿,你真讓人惡心。”
倪子衿反感的蹙起眉。
類似這樣的話倪子衿聽沈漢卿說過很多,始終沒有辦法對他說的這些話免疫。
“我在這裏對你表露心跡,你卻說我惡心?”
沈漢卿的神色徒然間變得陰沉。
倪子衿側頭,猛不丁的對上沈漢卿那雙陰鸷的眼神,心裏“咯噔”了一聲。
有那麽一秒,她覺得這男人是洪水猛獸,再刺激一下他,他可能就會沖過來用牙齒把她撕碎。
“那我可能會讓你覺得我更惡心。”
沈漢卿眼裏透出絲絲志在必得的笑,倪子衿的表情有些僵,突然有點後悔上車了!
沈漢卿似乎看出了倪子衿的恐懼,緩和下了神色,像是給寵物順毛一樣,在倪子衿的頭上摸了摸,說道:“放心,我現在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倪子衿一瞬不瞬的盯着沈漢卿,眼裏充滿防備,“你以後想對我做什麽?”
“娶了你。”
男人慢條斯理的說道。
神情懶散,卻又不像是在開玩笑。
倪子衿不得不承認,她被沈漢卿的這句話給唬住了。
唇角的笑有點僵,倪子衿道:“你不是喜歡那個叫做舒雅的女孩子麽?”
“舒雅已經死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她了,但是我總得結婚不是?”
“……”倪子衿看着沈漢卿認真的側臉,心口不斷的起伏,“你根本就不是喜歡我,你只不過是想跟陸逸深争搶而已!”
在沈漢卿心裏,她應該就是一件貨物!
“對啊。”沈漢卿笑,直爽的承認,“我就是想要把他在乎的東西搶過來。”
瘋子!
倪子衿兩只手緊緊的揪着裙擺,大概她和陸逸深生活的和和美美,沈漢卿就會永遠陰魂不散!
傍晚吃過的止痛藥的藥效漸漸散去。
剛剛受了涼,小腹處像是被針紮一樣在痛。
倪子衿背脊發涼,意識都有些渙散。
沈漢卿察覺到了倪子衿的異常,瞥了一眼倪子衿用手捂着小腹的模樣,不耐的說了一句:“女人就是麻煩。”
車子漸漸開進市區,倪子衿靠在座椅上側着身子面向車窗這邊,外面閃爍的霓虹燈讓倪子衿覺得眼花缭亂。
閉上眼睛,漸漸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然後聽到沈漢卿在打電話。
倪子衿無心去聽他打電話幹嘛,她現在只想緩過這一波又一波的痛。
然而,他打電話的聲音還是傳進了耳朵。
“這有個人生理期痛得快要過去了怎麽辦……你什麽時候下班……我把地址發給你,你過來一趟……”
簡單的幾句話,沈漢卿挂完電話之後就很不耐的将手機扔進了儲物屜中,然後下車了。
之前沈漢卿說的那番話實在是讓倪子衿覺得有點吓人,想趁着沈漢卿下車了,倪子衿也打算走。
上沈漢卿的車本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沈漢卿這樣的瘋子,應該離他越遠越好。
忍着痛意,倪子衿下車。
外面的風夾着雨打在身上,小腹的痛只增不減。
身後有一家酒店,倪子衿虛浮的站在路牙上,回頭望着這家酒店。
身上什麽也沒有帶出來,應該沒法開房。
四下張望了一下,撐着傘的行人來來往往,他們有去處,有歸處。
唯獨她,連個落腳的地都找不到。
倪子衿抿着唇,在想,自己怎麽就落到這樣的地步了呢?
眼眶有些濕,倪子衿雙手抱着手臂,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想找個人借下手機,給文茵打電話。
然而,腳剛踏下路牙,手腕一緊。
身後的男人氣勢洶洶,“能不能老實點在車子裏面坐着?是嫌自己還沒痛死嗎?”
倪子衿不悅的回頭,無意間對上沈漢卿那雙帶着些微怒意的眸子,頓了一下。
沈漢卿抿着唇,攥着倪子衿的手腕就朝後面的那家酒店走去。
沈漢卿的步子邁得很快,完全沒有顧及身後的倪子衿。
等走到酒店大廳,倪子衿感覺自己的半條命都要沒有了。
酒店大廳的休息區。
隔着一張圓桌,倪子衿和沈漢卿面對面的坐着。
沈漢卿将剛買過來的紅糖水遞到倪子衿面前,輕哼了一聲,油嘴滑舌的說道:“怎麽樣,我這樣的另一半,夠不夠格?”
紅糖水冒着熱氣,倪子衿已經管不了沈漢卿是不是在裏面下了藥,也不管自己讨厭紅糖水的這股味道,兩只手捧着杯身,咬住吸管,吸了一口。
沈漢卿瞧着倪子衿,像是一個好幾天沒吃過飯突然看到了一個大饅頭似的,狼吞虎咽。
嘲諷的輕笑一聲,道:“要是舒雅看到了你這幅樣子就好了。”
溫熱的紅糖水下肚,雖然沒有奇效,但總歸覺得暖和了一點。
倪子衿不快的擡眸,眼眸裏摻着點不解。
沈漢卿解釋:“讓舒雅知道,陸逸深的女人,最終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倪子衿聽到這話,不由得想起那天沈漢卿帶着她去墓園。
所以他那天是想讓舒雅看看陸逸深的女人長什麽樣子麽?
倪子衿笑,沈漢卿這人,為了那個叫舒雅的女孩子,真是病入膏盲了。
不想跟沈漢卿在這件事上争執什麽,倪子衿咬着吸管,不說話。
但是,顯然,沈漢卿似乎有話要對她說。
架着腿,靠在倚背上,沈漢卿好整以暇的看着倪子衿,說道:“我有朋友今天在拍賣會現場,跟我說了你在拍賣會上的精彩表現。”
因為“精彩表現”這幾個字,倪子衿虛弱的笑了笑,“謝謝誇獎。”
“我就知道你和陸逸深今天會吵架。”
“所以你就去蹲點?”
沈漢卿挑挑眉,算是默認。
兩人沉默半晌,沈漢卿骨節修長的手指在玻璃的桌面上有規律的點着。
察覺到沈漢卿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倪子衿擰了擰眉,擡眸,剛想開口,沈漢卿卻比她先一步說話了:“你最近在和福利院一個叫做木木的孩子接觸?”
聽到這話,倪子衿的眉眼間多了一絲不快:“你叫人跟蹤我麽?”
沈漢卿卻答非所問,“你和木木接觸,曹華恩的種種行為是不是讓你覺得奇怪?”
呼吸屏了一下,倪子衿的臉色變了又變,瞠大的雙眸看着沈漢卿,“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沈漢卿卻在這個時候賣起了關子。
雙臂環胸,唇角挑出笑意,但卻并不會讓人覺得他在笑,他道:“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話麽?你要提防的人,從來就不是我,雖然我不是什麽好人,但是現階段,我挺想當個好人的。”
他頓了頓,又說:“不是說女人的第六感是最準的嗎?你就順着你的第六感去查,說不定,會有驚人的收獲。”
倪子衿看着沈漢卿,他眼裏閃着一種勝券在握的光。
他說他現階段想當個好人……
倪子衿總覺得,沈漢卿是想通過她,來達到他最終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