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參加葬禮,兩個男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裝。
黑色更顯深沉,兩人就這樣站着,神色凝重的模樣,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覺。
男人抽煙時會慣性的半眯着眼眸,倪煜宸用食指和中指夾着煙,吐出一口青白煙霧,聞言,眉目一沉,看向旁邊的陸逸深,“這話是什麽意思?”
倪子衿通知他回江城參加葬禮,電話中,倪煜宸沉默了很久。
一個才兩個多月大的嬰兒突然不見了,兇多吉少,這是誰都知道的。
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如果不想接受一件事,就會選擇逃避,所以所有人都在積極的尋找沐沐,覺得有一天一定會找到。
猛然間得知孩子已經離開了人世,事實擺在面前,再也不能逃避,再也不能欺騙自己,只能在沉默中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倪子衿沒有跟倪煜宸說的太細,只簡單告訴他孩子是陸逸深的母親曹華恩偷走的,倪煜宸不了解情況,就下意識的覺得當初想将子衿置于死地的人也是曹華恩。
陸逸深手指間夾着一根點燃的煙,煙頭的煙灰積了一截,要掉不掉,一條細細的青白的煙線袅袅上升着。
他垂着眉眼,有些疲憊,臉闊緊繃,如同深海一般的黑眸情緒複雜。
“我媽這幾年根本沒有去過法國。”
第一次得知倪子衿遭人下藥時,陸逸深就叫江北去出入境查了曹華恩遏記錄,根本沒有她。
而那天她問曹華恩怎麽知道倪子衿懷了孕并且生了孩子事,她說偶然碰見的,其實她是在說謊。
再加上,他問曹華恩除了帶走了孩子還有沒有做過別的什麽事,曹華恩說沒有時,眼裏盡是坦蕩和想讓他信任的期待,給子衿下藥一事應該不是曹華恩做的。
“除了幾個月前子衿回江城,這幾年她離開過法國嗎?”
陸逸深側頭問倪煜宸。
倪煜宸深沉的眉目沉得愈發明顯,“沒有。”
頓了頓,他覺得有些事情,陸逸深有必要知道,而子衿肯定不會跟他說,于是,又說道:“沐沐失蹤後,子衿為了找沐沐發生車禍,護士受人唆使給她下藥,導致她的精神狀況愈發的差,厭食,嘔吐,還經常做噩夢,有時候她說她看到有小孩子爬到她的床上,白天晚上都不敢睡覺,動不動就尖叫,抓頭發,嚴重的時候,要注射鎮定劑才能讓她安靜下來,那時候連醫生都判定她的精神有些失常,建議我們給她找心理醫生,盡早治療,因為她剛失去孩子,我們都以為她是受到了刺激才會這樣,沒有懷疑過有人想要害她。”
“那後來是怎麽發現的?”
陸逸深呼吸加重,墨色的眼眸中帶着戾氣。
他沒有參與的她人生中的那五年發生的事,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都想象不到人心有這麽可恨,而且這人,還是他身邊的人。
“說來我也是想不明白。”倪煜宸又抽了一口煙,伴随着煙霧從唇邊溢出來,他說道:“有一次我去醫院看她,突然有一個小孩子将被揉成球狀的紙團扔在我的身上,笑嘻嘻的說是有人要他轉交給我的,我剛開始沒當回事,以為小孩子鬧着玩,撿起來打開一看,上面寫了簡單的幾個字,是漢字,‘你妹妹的藥有問題’,我這才要醫生給她做個檢查,确實發現了她血液裏有慢性的致命藥物和致人精神失常的藥物。”
倪煜宸看了陸逸深一眼,只見他本就疲憊的臉上變得蒼白,他又繼續說:“我找那小孩子問過是誰給他的紙團,他說不清楚,我之所以會懷疑想要害子衿的人是江城的人,是因為那張紙是用漢字寫的。”
“所以害子衿這事,至少有兩個人知道。”
一個人想要害她,一個人想要救她?
陸逸深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子衿後來是怎麽好起來的?”
“護士往她身體裏注射藥物的時間不是很長,但她的生理機能還是受了很大的影響,出院之後,她的狀況有一點好轉,在長達近一年的時間裏,偶爾還是會做噩夢,我們都不敢讓她一個人呆着,那時候她的生活完全沒有依托,每天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裏,我是君昊公司的代理律師,和他關系不錯,後來君昊和子衿也認識了,他幫了子衿很多,開導她,介紹她去兒童失蹤機構,帶着她去學法語英語,她開始慢慢的有了生活目标,精神狀态才慢慢的好起來。”
聽着這番話,陸逸深的腦海中浮現的是宋君昊那張溫潤的臉。
他之前一直把宋君昊當情敵看待,還挺忌諱子衿和他接觸的。
現在看來,如果還能和他見面,他應該好好感謝他。
如果不是他,他還真不知道子衿什麽時候會好起來,她的人生會是另外一番場景,或許,回江城來找他的決定也不會有。
地上落了一些煙灰,兩個男人在這裏沉默了了好一會兒。
垂眸瞧着自己手指間快要燃盡的煙,倪煜宸問:“如果不是你媽,那你有思緒嗎?”
陸逸深擡起眼皮看了倪煜宸一眼,漆黑的眼眸中風起雲湧,倪煜宸甚至能看到他眼中閃過的狠戾,面色頓時沉靜,看來是有。
倪煜宸擡手将煙擱在唇邊抽了一口,聽到陸逸深沙啞又鄭重的聲音:“我一定會給孩子還有子衿一個交代的。”
……
倪煜宸暫且住在了檀宮。
陸逸深這段時間以來都沒有去公司,公事一堆,忙起來就脫不開身。
倪煜宸回江城時順便把倪子衿做的那些相冊帶了過來,晚餐過後,倪子衿抱着那一盒東西回房間,翻開看了一會兒,就去衛浴間洗澡了。
洗完澡從衛浴間出來,見陸逸深還沒回房間,她便打開門朝書房那邊走去。
輕聲的推開門,就見陸逸深坐在轉椅上,兩只骨節修長的手在電腦的鍵盤上敲着,速度很快,很有節奏感。
倪子衿進去,反手關上門。
感覺到書房門口的動靜,陸逸深偏頭看了一眼,見到穿着白色浴袍露出兩截小腿的倪子衿,頓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這段時間他的生活以照顧她為主,有時候江北給他打電話說公司的事,但凡倪子衿出了一點什麽小動靜,他就會立馬掐了電話去看她怎麽了。
就像此刻,他立即把公事放在一邊,輪廓分明的臉龐上是可見的擔心,“不睡覺嗎?”
倪子衿眨着眼眸,這幾天流太多眼淚了,眼睛幹澀的難受。
鼓着嘴巴朝陸逸深走過去,說道:“我不想一個人睡。”
“那我去陪你。”
說着,陸逸深便從轉椅上起身。
倪子衿加快了步伐,走到他身邊将他重新按了回去,自己又側身坐在他的腿上,兩只手圈着她的脖子。
“不,我陪你工作。”
陸逸深少說也有十來天沒有怎麽管公司的事了,一天兩天沒事,但是十來天……倪子衿想,公司不要亂了套才好。
陸逸深靠在倚背上,有力的大手攬着倪子衿的腰,沒有要繼續工作的意思,眼神緊緊的凝在倪子衿無暇但是有點蒼白的小臉上。
眉心忽然蹙了蹙,擱在她腰間的手上移,在她肩臂的地方摸了摸,然後又開始移動。
倪子衿原本是靠在陸逸深的胸膛上,感覺到他似乎要摸遍她的全身似的,這才擡手,手在他緊實的腰間不輕不重的掐了一把,“幹嘛啊!”
“瘦了,骨頭硌的慌。”
男人說道,瞧着她時,眼神裏透出心疼。
倪子衿聽到這話自己擡手摸了摸臉,似乎覺得自己的臉是要小了一些,但不是很在意的說:“骨感美,你不懂。”
審美被質疑,陸逸深輕哼,但是他還真不喜歡什麽骨感美,他喜歡抱在手裏手感好的。
這段時間看着她時不時的出神發愣不在狀态的樣子,他是真的很擔心她的精神狀态。
這樣想着,他覺得似乎很久都沒有見到她笑了。
這幾天她除了哭,除了傷心,好像就沒有其他情緒了。
于是一只大手繞過她的後背直接覆在了她前面。
倪子衿猝不及防,被這動作鬧得嘤咛了一聲,緊接着擡起頭瞋着陸逸深,咬着下唇,不說話,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警告他別鬧。
然而,陸逸深根本不為所動,挑着眉又去摸另外一個,摸完了又拉開她的浴袍領口探着腦袋看了一眼被他摸的已經有了反應的一對軟肉,然後有些誇張的“哇”了一聲,說道:“老婆,你這縮水了不少。”
“……”倪子衿被陸逸深這話說的又羞惱又氣憤,本來就不大,他還這麽誇張的說她縮水了,不能忍!
可是她心裏還是很在意她這裏是不是真的縮水了,遂拉開領口自己又看了一眼,看不出來,擰着眉頭,不服氣的自己摸了摸,竟然也摸不出來。
她平時沒有那個愛好動不動就去摸自己,所以沒有可比較的。
“嫌小那你不許摸。”
倪子衿氣鼓鼓的,撇開臉,兩只手緊緊的護住胸口。
陸逸深不死心,湊到她耳邊,咬着她的耳朵,用着低沉沙啞的聲音說:“摸一摸可以變大,老公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