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一将雙手規矩地疊放在桌面上。
位于下方的左手不動聲色地移到右胳肢窩下,掌心朝前,四指倏然曲起做出類似抓握的姿勢,便見黑宮抽屜外戰神的腿立即擡了起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現第一步得逞的佑子立即聳起了眉毛,随即略微帶笑地低聲緊張道,
『好樣的浩一!…慢點拉、慢點!…一旦拖出來我就幫你接住…』
專注地盯着遠處的戰神,浩一将其拖動得小心翼翼,幾乎沒聽見佑子在說些什麽。
黑宮渾然不知地撐頭望着黑板。
周圍的人或埋頭或分神或同樣望着黑板。
而講臺上,老師正一手拿着教案,一手拿着粉筆在黑板上兩三筆地勾畫着。
天時地利人和。
微微得意的笑在兩人的唇角不自覺綻放。
眼瞅着戰神的下半身已經被緩緩拖了出來,豈料老師卻在這一刻倏然轉身舒氣道,
『那麽這道題,黑宮同學來試試看,還剩多少個蘋果呢?』
話音剛落,浩一只覺得掌心一緊,還藏在咯吱窩下的左手立即不受控制地就被拖了出來,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黑宮起身而立,與左手牽線相連的戰神随之上升,卻由于浩一這邊的牽制而受阻于空中猛然一滞,頓時線斷物落。本就是拼接變形玩的戰神,在清脆的碎響之後,随即呈現“五馬分屍”的慘狀。
空氣霎時有些不太通暢。
幾乎不用思考,黑宮立即陰沉着臉朝浩一盯了過來。
而後,像是上演話劇一般,全班極其配合地在下一秒整齊劃一地跟着側頭看了過來。
神經猛然一跳。
咽了咽唾沫,冷汗默契地在兩人額角沁出。
『啊…哦…』
木着嘴角低聲道,佑子露出悻悻的表情。
而一旁的浩一還保持着被拖出的姿勢。微蜷的左手有些僵硬,臉色則是尴尬的變了又變。
『出..去!…』
随後,耳邊便傳來老師極其隐忍的聲音。
…………
不是第一次從課堂上被請出來。
又或者,應該換一種說法,這已經是第N次兩人被請出來了。
極其無奈而又習慣地走到走廊上固定的罰站地點,浩一和佑子一左一右,立正站好,仰頭靠牆,随即雙雙露出滿臉的懊喪。
然而卻不是為了自己被罰站這件事,抑或是課上搗亂的這種行為…
『早聽我的,誰還會在這裏啊…』
低聲嘟囔着,浩一露出相當不滿的神色。
聞言,佑子亦是不滿地瞪了回去,
『還聽你的,誰剛剛拖拖拉拉的!』
『姐姐你是瞎子麽,難道沒看見黑宮那家夥已經把戰神跟自己綁在一起了麽!』
皺了皺眉,浩一不無強調地飛快道。
然而佑子的反應卻來得更快,
『被綁在一起拉的時候難道你都不會感覺到嗎?』
『既然姐姐這麽聰明那幹嘛還老讓當弟弟的我去做呢?』
『你想挨揍麽,竟然還敢頂嘴?』
『姐姐才是想挨揍麽,竟然又用暴力威脅自己弟弟,回去我一定告給媽媽聽!』
『真是!….宇智波浩一!』
『幹嘛啦!宇智波佑子!』
『哈…你剛才叫我什麽?!』
神色倏然一頓,佑子有些難以置信地眯了眯圓溜溜的大眼睛,危險意味溢于言表。
而對面的浩一卻依舊毫不示弱地回應道,
『你又沒聾,我幹嘛要說第二遍?』
『宇智波浩一!你太過分了,我一定要回去把你的真面目告訴媽媽,讓她把你丢了!…』
見狀,佑子立即丢掉姐姐的身份,幾步撲上去便氣嘟了臉頰要把浩一抓住,然而卻被浩一及時伸手頂住,皺眉道,
『放開啦,宇智波佑子!你幹嘛!!』
『該放手的是你!!』
說着,兩人很快便在走廊上扭打成了一團。
提前趕來接兩人的那智和美繪剛走到教室附近,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忍不住齊齊深嘆了口氣,随即便在那之後輾轉去了教師辦公室。
待到認錯、道歉、教育和保證等一系列工作做好之後,幼兒園裏基本上能接走的孩子已經走光了。
提前來接也是枉然。
将還在斤斤計較的浩一與佑子隔開,那智和美繪一人牽一個,擠上了回家的軌道公交。
『都給我安靜!!』
再也耐不住兩人喋喋不休的唇戰,美繪頗有家長風範地賞了兩人一記爆栗,随即叉腰左右看了兩人一眼,
『真是!…大沒大樣,小沒小樣,只知道在媽媽面前裝乖,也不知道像誰!』
聞言,一旁一直閑閑着保持緘默的那智倏然瞟來了視線。
☆、47-50
47.
『我們回來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六點半了。
空氣中飄蕩着飯菜的香味。
在門口脫了鞋,那智一馬當先地走了進去,卻發現小櫻已經在沙發上睡熟了。
這樣大的動靜竟然都沒有讓她醒過來,聯想到這兩天的加班加點,那智不由微微有些沉默。
望了一眼沙發,美繪朝浩一和佑子做了個小聲的手勢,随即輕悄悄地來到飯桌邊,将蓋上的碗蓋一一揭開,卻發現菜都已經有些涼了。
微微聳眉,伸手各拿了一碗遞給浩一和佑子,美繪自己夾端着三個菜,領頭走進了廚房,臨到最後,又折返将廚房的門給輕輕拉上。
眼神不經意瞅見小櫻手裏還壓着文件,那智不由放輕腳步走到沙發邊上想要給她拿開。
三區藥劑部人事檔案密件。
拖動間無意瞅見最下方牛皮紙上的紅色印字,那智微微聳了聳眉,正欲看看具體人員,卻只來得及看見高島二字,便被醒來的小櫻打斷了。
『兒子…你回來啦…』
惺忪地睜開眼,小櫻不自覺地将文件往懷了收了收,随即打了個呵欠,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嗯。』
不緊不慢地直起身子,那智的表情有些無奈,
『媽,下次睡覺記得蓋個東西。』
『唔、我知道。』
含糊地應了一聲,小櫻懶懶地從沙發上撐坐起來,随手指了指沙發後邊的餐桌,
『飯菜都準備好了,快去吃吧。』
話音剛落,小櫻卻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猛然清醒過來,
『哎、美繪還有弟弟妹妹呢?』
見狀,那智不由低嘆口氣,朝廚房努了努嘴,随即環胸道,
『熱菜呢。今天又被罰站了,還風光無限地在罰站地點上打了起來,又差不多是幼兒園最後走的兩個。』
『天…』
扶額苦笑了一聲,小櫻轉而搖了搖頭,猛地起身往廚房走去,
『喂喂喂,行了行了,都出去在餐桌邊上等着,我來弄…』
『唉?媽媽…』
…………
正式開飯是在差不多六點四十六、七的樣子。
長方形桌子。
左邊兩個兒子,右邊兩個女兒,小櫻坐在中間。
暖黃的燈光打照下來,對面的那一個空位永遠缺着一個人。
學會去習慣和無視,已經成為這個家不用言說的默契。
這讓不時傳來的碗筷聲和逗趣聲也更有一種別樣的滋味。
『佐井叔叔最近很忙麽?怎麽都不來看我們。』
在碗沿刮下嘴周的米飯,佑子擡眸咕哝道。
『吃你的飯。佐井叔叔也是很忙的。』
手上微微一頓,小櫻不由嗔了一眼佑子,心裏卻有些異樣起來。
那天之後,兩人因為臨時的事務又打過次照面。
雖然沒有出現想象中難以再獨處的尴尬,但到底還是不怎麽能自然起來。
特別是她自己。
『那佐井叔叔什麽時候才不忙啊?鳴人叔叔呢?』
聞言,浩一也停下吃飯的動作,擡頭望向了小櫻。
『不忙得很久很久以後。鳴人叔叔忙着照顧雛田阿姨,一樣忙不過來。』
飛快得應道,小櫻目不斜視地往嘴裏輕刨了兩口飯。
『啊?~』
失望地張了張油光光的嘴。浩一和佑子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多吃蔬菜,別只顧着吃肉!』
放下手中的碗,左右拈了兩筷子給浩一和佑子,小櫻微微有些皺眉,
『在學校有沒有倒掉我給你們裝的蘿蔔和花椰菜?』
『沒有——!』
異口同聲地應道。
然而,卻引來了小櫻和那智、美繪齊齊不信的瞥視。
時光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溫暖。
盡管大多數在經歷的時候都不會感覺到。
但每一次自然的放松和不局促,都在做着最有力的暗示。
而這些暗示,往往都是要走很遠很遠以後才能發現的東西。
所以才會有所謂回憶的存在。
吃過飯,小櫻開始在廚房清洗餐具。美繪和那智幫忙揀碗。
兩個小家夥在這時趕緊打開電視,卻滴溜溜地跑到電視機櫃的面前,将相冊拿了出來。
『浩一、佑子——把嘴擦了,手洗了再去看電視!』
『知道了——』
齊聲應道。
浩一和佑子飛快地将相冊一左一右翻了起來。
待翻到佐助穿着軍部制服與小櫻在陽光下合照的那一頁,兩人齊齊停了下來。爾後對着照片上帶着極淺微笑的佐助,先後猛地印下了一吻,
『爸爸,浩一今天已經能夠好好控制自己的能力了,你看到了嗎?』
『那算什麽好好控制啊?』
『怎麽不算了?』
『我才懶得跟你吵!…』
一把拿過相冊擠開浩一,佑子将臉蛋和照片貼得近近地低聲道,
『爸爸,佑子好想你。但是佑子和浩一一定會努力的,我們會快快長大,幫你照顧媽媽。』
『姐姐你好啰嗦,快拿給我啦,我還有話沒說完!』
『等一下、你房間裏有爸爸照片去那兒說啦!』
『媽媽每次都看這張,拿走了會被發現的,但我只喜歡這張啊!…』
『那你拿走的那些算什麽啊?!』
『你管我!你好浪費時間、快給我啦!』
說着,浩一壓着佑子便伸手要把相冊奪過來。
『不要!——』
猛然擡腳蹬在浩一的臉上,佑子滿臉的抗拒之色。
然而就在這時,廚房再次傳來了小櫻微愠的聲音,
『宇智波浩一、宇智波佑子!——你們兩個又在吵着搶什麽東西啊?!』
聞聲,兩個小身子徒然一抖,随即齊聲道,
『遙控器——!!』
48.
『找我幹什麽。』
昏暗的包間裏,佐助歪頭點燃了卷煙,随即将手中的銀火機利索一合扔到了中間的原木桌上。
『如果沒記錯,你現在應該在藥師兜那邊查看最新的研究進展。』
漫不經心地支着腮沿,鼬跷着二郎腿,語氣很是平靜。
『啊。』
微微挑眉,佐助眯眼輕吐了個煙圈,随即用夾着煙卷那只手的拇指抵了抵太陽穴,
『怎麽,上面讓你監視我?』
『那倒不至于。』
彎了彎唇角,鼬低首搬弄起左手食指上的黑色戒指,
『只是這不太像你往日速戰速決的作風。』
聞言,佐助不由低聲笑了笑,轉而将微偏的腦袋緩緩擺正,好整以暇道,
『你說往日…那,你究竟了解多少我所謂的‘往日’?』
神色微頓。
短暫的沉默過後,鼬閉了閉眼,緩緩道,
『若你執意用這樣的語氣進行交談,那接下來要轉達的事,可就沒法好好說了。』
淡笑在臉上漸漸褪去。
微微挑眉,佐助只是不耐地轉開視線抖了抖煙灰,不置可否。
見狀,鼬盯着佐助沉默了半晌,随即抽出袖中的3D筆淡淡道,
『看清楚了。』
說着,拇指輕輕按下按鈕。只見整個七區的3D縮略圖頓時如打開的卷軸般舒展在了兩人之間。淡綠的模拟光線近乎照亮整個包間。
街道縱橫,建築林立。
仔細看過去,中心城區的标志建築內還能隐約看見內部交錯行走的人群。除此之外,整個七區的明暗防線層更是一目了然。伸手觸點,甚至還會顯示地下通道具體拐彎的次數和角度類精确數字。
一時間,七區的萬物百态在這一刻只化為一片光團,完整倒影在兄弟兩人如墨般漆黑的瞳孔之中。
『最新的衛星刷新圖。配合攻破七區的監控防火牆得到的。』
不緊不慢地解釋着,輕瞟一眼對面的佐助,鼬接着道,
『能做的前期工作差不多已經完成了。各國的再轉基因□□體聯盟也達成了一致,分支在各國的聯盟現在蓄勢待發。明确說來,這是開始行動的時刻。對日本這一邊的聯盟來說,這是第一步,也是第一個地點。』
緩緩眯起雙眼,佐助面色冷峻地聽着鼬的解釋,随即視線在整個縮略圖中游走了幾轉。只見隐約的黑色粒子正如一場黑色飛雪,異常快速而又零碎地飄蕩在七區的各個角落。
這讓他的神色不由瞬間越發冷了起來,
『為什麽要從七區開始。』
『無論從實力,地理,經濟,還是外交來看,七區都是最有影響力且最占優勢的存在。你該知道,這是一場必然勝利的戰役,從七區開始,效果可以說是事半功倍,又何樂而不為。』
『但你也該知道,這樣的代價也最慘重。也許我們還沒來得及沾沾自喜,就被新一輪擴散更新的病毒給反侵蝕,而後成為徒有超能力的活死人。』
『無論如何..』
冷靜的語調飛快接過佐助的話,鼬的眸子沒起半分波瀾,
『這并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我應該不止一次告訴過你,有些東西,本就互相不屬于,所以該決絕的時候就要狠一點心。』
『你在說什麽?』
挑了挑眉,佐助倏然冷笑道。
『你覺得呢?』
聞言,鼬亦彎了彎唇角。
空氣在這一刻猶如凝固了般變得格外窒息。
沒有誰再繼續說話。
3D圖猶自跳躍着綠色的光芒,仿佛是唯一還占據着氧氣的存在,使得氛圍一時詭異至極。
然而就在這時,佐助倏然将眼睛閉上,中斷了這一直持續着的對視,随即扔掉指間只抽了一口的煙卷淡聲道,
『夠了。出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49.
夜半時分。
南郊的工廠正被拉激光戒嚴。
紅藍閃爍的警燈齊齊聚集在工廠大門口,而其餘方向則層層被軍部的人持生化槍警戒着。
大多數居民在這個時間點已經入睡了。
空氣中偶爾傳來對講機模糊的對話,除此之外就是機械碰撞聲還有零碎的走動聲。
肅殺之氣不言而喻。
部分好事的人群稀散地聚集在整個包圍圈的外層,時間一久不見什麽動靜,也就興致缺缺地散開了。
而與此同時,相比起外圍的高度戒嚴,工廠內部勘察組的進程更是嚴謹到了極致。
神經高度緊張。
每一丁點的動靜,都會引來全體隊員的瞄準反射。
然而,自出事進入工廠檢測到現在,已經接近兩個小時了。仍舊沒有半點端倪被勘察出來。
自然是疲乏而焦灼的。但心裏的弦卻絲毫松不下來。
這樣平靜的結果并不代表危險已經脫離了這一區域。因為每人手中的空氣監測儀仍舊在發出一陣又一陣的紅色預警。這便充分說明,始作俑者仍舊虎視眈眈地藏在這個工廠的某一角落,随時可能沖出來發動再次的攻擊。
可能是一整個,可能是一群,誰知道。
也正是因為誰也不知道,所以手中的槍才會屢屢被汗濕,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女人将檢測器攤在左手掌心,右手緊握着槍支,屈膝緩步走在三樓的廢材走廊裏。
電壓輸送正常,只是并不算明亮,一會兒白熾燈,一會兒黃燈,這讓視線并不舒坦,卻也好過讓他們自己打燈進行搜索。
大概行了有近五十米的距離,這一隊人來到了擁有大廳的Y型岔道口——正前方和左前方。
擡手做出停步的手勢,女人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整個前方,牆體斑駁,地上滿是木質碎屑,空氣中還飄散着白天工作時的灰塵氣。然而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什麽可以觀察到了的。
狐疑地将眼神再次于大廳打了個轉,女人小心地将檢測儀往身前各個方向移了移。豈料一直規律發聲的檢測儀在右偏的一瞬倏然發出了略顯強烈的波動警報,這讓衆人齊齊怔了怔神。
有情況。
然而,女人敏銳地擡眼望去,卻根本什麽都沒看到。
那麽警報怎麽會無緣無故發出異樣的聲響?
眼下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就是有什麽東西正在靠近,要麽就是儀器出了故障。但是調回系統菜單重啓之後,警報的頻率依舊沒有改變,這便說明只有可能是有什麽東西在靠近。而且是以肉眼看不見的形式。
那麽,肉眼看不見的形式是什麽?…
意識到這一點,女人飛快的做出手勢提示戒備,随即低聲道,
『都注意點,我們應該離它很近了。』
可能在牆體之內,可能在視線盲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然而沒理由什麽動靜也沒有就靠近了。
思忖着這一點,女人又低眸瞅了眼手上的儀器,空氣中的病毒含量的确相較上樓之前提升了百分比,而且就目前來看還在以百分之零點零一的速度往上攀升。
那麽…就是說,那玩意兒在靠近。
以絕對可疑的速度在靠近。
但是,在哪裏…
究竟在哪裏。
微微不安地逡巡着視線,女人将儀器用手套上的腕帶綁在掌心,随後利索端穩手中的生化槍,步步為營地領頭往前挪動腳步。
警報的聲響在空曠的樓層中回響。
每半秒一聲,随後,連心跳似乎也跟着同步了起來。
然而,讓人慌張的事卻在這時突然發生了。
原本半秒一聲的警報在一行人緩緩走至大廳中央的瞬間,猛然變成了密集的波動警報。聲聲刺耳,陣陣加急,近乎□□歸零時的密集預報,驚得衆人渾身一震,惱火于這樣無形的精神逼迫,女人随即大吼了一聲『開槍!!——』,霎時整個三樓全是一片尖嘯般的槍響。
沒有方向,沒有目标。
火力迅猛的一陣掃射,仿佛只是為了釋放內心恐懼。
左手的警報顯示,已然百分百。
飛快瞟了一眼上面的數據,女人咬着牙,脫離了隊伍,轉而選擇一路掃射往前。然而并未走多遠,子彈便用完了。
這讓她不禁頓了頓,随即回首準備從身後拿子彈裝上,然而瞳孔卻在低首的瞬間猛然縮小。
它就在右腳邊同自己對視着。
畸形的趴伏姿态。淩亂分布的紫色血管。
仿佛随時都會讓整個臉分裂的樣子,全身又遍布着粘稠的腐血。
欲墜不墜,極像血泡。
有極其腥腐的氣味來勢洶洶蹿進了鼻孔。
即使隔着防化面罩,她仍舊有種中毒窒息的錯覺。
她知道,那是類似死亡的氣味。
身後還有密集的槍聲。
然而她卻發不出聲音,挪不動腳步。
腥黃的眼白被放射狀的血絲纏繞蔓延至眼眶外。
她能輕易看見當中瞳孔不知是興奮還是憤怒的劇烈顫抖。
而後。
它張嘴發出一聲厲嘯,便猛地撲了上來…
50.
心裏突然有些發慌。
安頓好孩子們入睡以後,小櫻泡在浴缸裏總覺得要發什麽事一般難以平靜。
望了一眼窗外一如既往安寧的夜晚,她試着閉上眼睛讓自己完全沉浸在熱水帶來的放松感之中。
然而依舊覺得心緒難安。
幾番反複,她幹脆利索收拾起身,不再繼續泡澡。
換上睡衣走出浴室,小櫻将收起來的三區文件又拿出來,坐在床上看了起來。
這是解密文件。
通過佐井的關系拿到的。
為什麽會突然想要查看高島澤仁的資料,是她在很早以前就有的打算,只是一直沒有契機而已。
更何況,她也沒有過多去在意,畢竟只是一個猜測。
而自佐助的失蹤以後,過了五年。每日每夜的思念總會讓她将那一次的任務從頭到尾回憶一遍,次數越多,她心裏的疑問也就越來越多。
總結下來,似乎有很多答案的指向,都朝往了高島澤仁這個人。
為什麽如此重大的任務會安排到他身上?
縱然是高級藥劑師可以從輔于她,但是總部高級藥劑師卻不止高島澤仁一個,與自己磨合得來的人,也不是他。
從三區調過來并不算長的時間,正常考核期未過,又與自己缺少磨合,無論怎麽看這個任務,除了上級特派的原因,他的參任幾乎全是不合理之處。
除此之外,還有一問,為什麽鳴人在十六區的隊伍會全部感染?
沒有遭遇攻擊,那只能是食物感染,但明明知道十六區的食物都被感染了,又怎麽可能去吃那些感染的食物?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根本不至于會餓到那種程度。所以極有可能吃了外來食物,那就是佐助運送過去的那一批。
然而佐助就是主要負責人,根本不可能害自己隊伍,那就是運輸環節有人在作怪。
為此她還輾轉找到已經任上校的水月問了個清楚。
除了高島澤仁帶人來檢查過食物,便沒有人再經手過了。
那就是說,高島澤仁極有可能在那個時候給食物注射了避過檢查的病毒。
只可惜,什麽都沒能采集到,否則一定能發現更多的信息。
再者,倘若佐助失蹤是最終目的,那麽逆推過來,去戈壁是必然,去十六區是必然,做這次任務是必然,十四、十六區的淪陷皆是必然。
高島澤仁作為她的懷疑對象,卻一個不落地參與了,并都有很值得懷疑的地方,那即是說…
五年前的那次任務本就是一場預謀!…
不動聲色地壓住自己胸腔微微有些翻湧的氣息,小櫻輕輕閉上眼睛,按了按眉心。
倘若真是如此,那麽,推算下來…高島澤仁這個人,應該在醫療總部有內應,上級領導裏面有內應,以及…駐日聯合使館任務局裏面也有內應。
只是。
猜測到這裏,就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瓶頸。
這一切跟佐助有什麽關系?…
如此龐大的關系網,為什麽非要佐助不可呢?
究竟為什麽…
睜眼将手中的文件又舉起來看了看,小櫻的眉毛不由輕輕隆起。
出生地是三區邊陲小巷。
曾參過軍,爾後在任務中失去聯絡長達十年而返。
棄軍從醫。
導師是藥師兜。
藥師兜…
眯了眯眼,小櫻有些狐疑地重新将這一排字看了一遍。
這個人她是知道的。
總部呆了有二十年了,日常會議他都有參與,往往語言犀利,見解獨特,更帶過幾批采藥班。
不會太可疑…
只是,跟高島澤仁聯系在一起,她總覺得并不能輕易漏掉。
失去聯絡長達十年…
輕輕叨念着這幾個字,小櫻随即往後翻了幾頁。而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煩躁地往後靠去。
并不想光做猜測的事,她需要去應證自己的猜想。
“內鬼”一事,自從被師父提點過後,她便一直有去留意,只是沒想到如今認真起來會有這麽多的可能。
真是該死…
軍部傳令機在這時急促地響了起來。
幾乎從床上驚得彈跳而起,小櫻趕緊起身将其接通,
『七組宇智波櫻。』
『南郊的雙楠建材廠,非刷新範圍新物種,速度前往支援。』
卡卡西冷靜的聲音立即傳了過來。
聞言,小櫻立即應了一聲『是』,便關閉傳令接通。
換上制服,戴上裝備,最後配好儀器。
轉身将門背後的手套利索戴上,小櫻便打開了卧室門準備出去。
豈料門開的瞬間, 便見四個孩子早已站在了房門口。
那智和美繪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節奏。
然而浩一和佑子卻不依了,原本還有些茫然的視線在看清了小櫻一身的穿着之後,直接轉為了滿眼滿臉的不樂意,甚至發出了低低的哭腔。
見狀,小櫻不由無奈地笑了笑,随即蹲下身來飛快地吻了吻兩人額頭,輕輕道,
『乖,快去睡覺,媽媽很快就回來。』
『為什麽總是要你去…可不可以這一次不要去?…』
佑子眼淚汪汪擡頭道。
『不可以喲…』
搖了搖頭,小櫻強自笑了笑,
『佑子乖噢…媽媽一定盡快回來!』
話罷,小櫻又在佑子和浩一的臉上各補了一吻,轉而起身看向那智和美繪,
『照顧好弟弟妹妹,媽媽會盡快安全回來的。事情緊急,具體的就不交代了,只一句話,安全第一,随機應變。』
聞言,一直沒露聲色的那智只勾了勾唇角,眼中的擔憂之色卻溢于言表,
『媽,我也只有一句話,注意安全。』
『嗯,知道。』
說着,小櫻将那智和美繪一左一右地抱進懷裏,閉了閉眼。
『媽媽,早點回來。』
嗅了嗅小櫻頭發的香味,美繪不舍道。
『知道啦,乖哦,媽媽出發啦,快回去睡覺。』
話音一落,小櫻輕輕退開,便側身從四個孩子中間走過,出門往南郊飛速趕去。
☆、51
51.
當小櫻趕到南郊的時候,整個工廠極其周邊地區已經拉起了大範圍的激光和空間隔離防線。
大片的居民被要求撤離。
交通也因此陷入了局部癱瘓。
卡卡西被分離出去做了總指揮,大和繼續領隊,鳴人被安排去幫忙擴展防線,佐井則原地待命。
『怎麽回事?』
戴上防化面罩,小櫻皺眉走到了佐井身邊。
『工廠突然不知道從哪兒闖進來了新型生化物,已經有十幾人遇難,派進去勘察的隊伍有一組全軍覆沒,其他組都被命令撤離了,現在正在調遣武裝力量進去收拾,勘察隊不可以再進去了。』
側頭看了一樣小櫻,佐井伸手幫她調了一下防化罩的帶子。
『不知道從哪兒闖進來的新型生化物?…』
皺了皺眉,小櫻不由沉吟起來。這一說法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電影院帶美繪和那智看電影的一次。
也是突然闖進來了生化物種。
又是有人故意放的?…為什麽?…
『這個東西有極強的傳染性,更奇怪的是被攻擊者通通不是出現生化反應,而是直接成為傳播媒介,現在工廠已經套了四層空氣隔離線,一旦漏氣,可就完蛋了。』
『什麽?!…』
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小櫻急道,
『上面怎麽決定的?難道就這樣僵持下去?』
『正在找人進去,但是似乎這并不是個輕易的問題…關鍵是誰都有顧慮,因而誰也不想送死。』
微微皺眉,佐井示意小櫻不遠處一直争論不停的領導層。
見狀,小櫻移目望了過去,卻只是将眉頭皺得更緊,
『還有時間争論?…』
說着,小櫻扭頭望向佐井,
『有沒有屍體?我看看。』
『有。』
突然應道,卡卡西緩緩走過來,随即指了指小櫻身後臨時搭建的隔離棚。
見狀,小櫻也不多加詢問,朝他點了點頭,便立即走了過去。
『讓她進去。』
示意門口正要阻攔的人員,卡卡西不緊不慢道。
微微朝門口的人彎了彎腰,小櫻立即鑽了進去。只見整個棚子裏擺着三具完全隔離的屍體,黴菌般的屍毒遍布全身。帶傳染性的氣體不斷從身體釋放,幾乎讓隔離罩裏的空氣也變成烏青的顏色。
數據監測儀對應着每一個屍體,除此之外,旁邊還有準備齊全的醫用儀器。
『這些都是搶走的屍體,還留在廠裏的,基本就是四肢、五官皆不全了。』
緩緩走進來,卡卡西望了一眼屍體,向小櫻解釋道。
『…… 』
微微湊近了隔離區,小櫻眯眼打量了一下三具屍體。
傷口各異,或大或小,或多或少。
破口處通通為深黑色,之後顏色以傷口為中心,朝四周淡化。
凝目于中間這個女人的屍體,小櫻彎腰從下方看了看,發現到她僅僅只是手背有淡淡的爪印,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什麽傷口,那即是說,只要被那個生化物弄出傷口,就會立即致命。
驚人的殺傷力…
念及此,她的神色不由有些多變。
忽然注意到每個隔離罩裏的屍體都用上了肢體固定圈,小櫻不由疑惑道,
『怎麽還要固定?不是說不會生化麽?』
『如果不固定,屍體就會跟酥脆卷一樣,一使力就碎。狀況無異于嚴重骨質疏松。』
無奈地挑了挑眉,卡卡西顯然也很頭疼這樣的問題。
『啊?』
對于這個說法,小櫻感到相當不可思議,随即扭頭看向電腦上的顯示數據,眉頭不由越皺越緊,
『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一點辦法也沒有麽?』
一直在旁邊默默觀察的佐井倏然望向卡卡西道。
『找人進去把它滅了。至少這必須是第一步,否則這裏的一切都得一直保持原樣。只是,第一,不知道那是什麽,進入必死的結果,幾乎沒有人願意再進去了。作為上級要對下屬的生命負責,所以也不敢貿然下令。第二,不知道怎麽對付,工廠沒有監控,采集不到3D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