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望川河

誅仙臺上一個六七歲的紅發男孩,他衣着單薄,全身上下透過青色外衣隐隐浮現出血紅色,唯獨一張臉白得像一張紙,他衣着單薄雙眸泛着紅光卻是無比驚恐無助,雙眸漸漸流出紅色淚珠,那淚珠落下瞬間變成顆顆泛光的血玉。

“咚,咚,咚”血玉撞在仙臺上四處彈落,那聲音像是絕望凄涼的音律,更像稚子尋求至親的哀鳴。

他的四肢被誅仙臺上鎖仙鏈牢牢鎖住,動彈不得,他深知此刻沒有誰敢救他,血肉之親亦棄他,如此灰飛煙滅也好,就當他從未來過,如風、如雲消散。

紅發男孩是天界窺探出的天煞血魔,不除難以服衆,他絕口不提他的來處,身世之謎更令仙官們測度他的危害屬實無疑。

盡管他還很稚嫩,看上去煞是可憐,臺下卻沒有一個可憐他的人。反而圍觀的仙官當中大部分神色輕松、笑意晏晏,如同驅除鞑虜,大快人心。

就在天将們開始施刑将紅發男孩灰飛煙滅的那一瞬間,“铛铛”聲驟響,一個白色缥缈的身影閃過,紅發男孩已經被白衣人揮劍斬斷鎖仙鏈救下,男孩虛弱地倒在白衣男子的懷裏。

“歸來劍!!!”

見劍如見人,執行一幹人等不僅不敢阻攔,且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怠慢,臺下仙官們更把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像是吃噎住,片刻才驚呼出聲。

“天神君——”

白衣男子沒有理會任何一位仙官,他取下披風給紅發男孩披上,對男孩親和道:“誅仙臺冷,我帶你離開。”

披風在男孩身後拖了一地,男孩仰頭望來的眼神驚恐怯弱,瘦小的身體瑟瑟發抖。白衣男子心生憐憫,将男孩打橫抱起,大步離去。

天将們只得悶聲眼送,臺下仙官們已經控制不住議論紛紛,人聲鼎沸。“天神君是瘋了嗎?那可是天煞血魔啊!”

“我看他倒是清醒得很,玩刺激玩大了吧。”

“依我看他不是玩刺激而是受刺激。天煞血魔也敢亂救,玩火***!”

“這下鬧大了,他又是天神君,這可如何是好啊?”

“千心萬苦得來的結果,就這樣前功盡棄,哎!”

………….

各種肺腑之言層出不窮,哄亂一鍋粥,這哪裏還像高坐雲端的天界,跟人間茶館似的喧嘩,偏偏就是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這事在天界中,随着事情的發生推移到目前為止,各個神官的谏言與參合,有真正為了天下三界而出謀劃策的,不管謀出的法子是否可行,做的是三界興亡,仙官有責的大任;更多的仙官乃是牆頭草人言啧啧,衆觀這場天界的神仙打架會如何落幕,也不免有一些官微言輕,鞠躬後引的神仙。

天界從未出現過的緊張氣氛已經渲染到極度虐心的地步。衆仙官圍在一起有附耳低語,也有眼神交流,時不時都在望着誅仙臺。

因為那裏有一位神官!

他身穿一件雪白絲綢長袍,如瀑墨發絲流瀉肩頭,無風自舞,閃爍着光澤。一雙深沉睿智的桃花眸子寒意末到眼底,身形高挑纖長,衣袂飄飄。

昔日他與天帝私下稱兄道弟,推心置腹,共理三界,此時卻鬧得相見兩相恨。

他天神君是三界靈地最旺盛之地由山川草木,日月星辰的精華凝聚而成,他的真身至今誰也不得而之。

“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愛護三界天地萬物,遵循自然法則。”天神君飄然立于誅仙臺,手裏玩轉着他的随身法器——中書君。他看上去神情恬淡悠然,處之泰然輕語道:“帝君你可要本神君待到何時?!”

此時天将們把紅發男孩用捆仙鎖捆押着。紅發男孩實際已經三百多歲,因他的逐漸成長,血性越加難測,有仙官窺得天機,此人不除,将為害三界。因此衆仙聯名必須将其灰飛煙滅以除後患。

然而關鍵時刻天神君卻反其道而行,他博愛天下萬物生靈,相信萬物存在就有萬物存在的意義。因此忤逆天帝以及衆仙官救下此人。

他的此舉颠覆了他在衆仙心中的地位,他引起的這場轟動已經鬧得天界無法正常運行,解決權都握在了天帝君的手裏。

天帝君徐徐而來,飄然若自。

“天帝君!”

衆仙官異口同聲地躬身作揖。

天神君将手中玩轉的天書君收入衣袖,佯裝要拜,天帝也沒制止。若是往常肯定沒有這些多餘禮數。

他留有胡須比天神君看上去年歲大了很多,更像長者,往日他溫文儒雅,對天神君慈愛包容衆仙皆知,今日的他對天神君可謂是朔風砭骨。

“天神你可想好了真要救他!”

天神君擡眼看了血紅孩兒一眼,緩緩道來:“天地之所以能長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故能成其私。【1】”

天帝君雙手負與背後,若有所思的看着天神君,“你的确做到了把萬物放在第一位,可是卻成就不了你。這是肆意妄為借機尋私,你枉顧仙法卻還言之鑿鑿!你又何須為他執着認性,這後果,你可想明白,不懼、甘願?!”

天神君微微一笑很溫和:“帝君未懂。既然天帝說了執着任性,那就請天帝如我所願讓本神君任性一次。”

天帝君寒意陣陣,片刻肅然道:“即為天神君,焉有任性一說。若救了一個三界禍害,你豈能對得起三界?枉顧仙法是要付出代價的。”轉頭看着跪拜的仙官們,一直沒讓他們起身,也是因為此事衆仙官辦得糊塗。

原本擡頭往這邊看的仙官們,見到天帝君不豫的面孔,連連磕下腦袋。

“天界再無天神君,往後只多了一個‘離經叛道’的凡胎□□,這算代價嗎?”天神君笑得及輕及輕,如同羽毛扇過。

往日一壺清茶,一盤棋,可以下到不分時日,如今卻因一個禍害,便勞燕分飛。天帝輕聲道:“你又豈會在乎諸如此類名號。待你看清你所遵循的博愛萬物、衆生平等,再嘗盡世間輪回生老病死愛恨別離,個中滋味你且慢慢參悟。”

天神君深知世間輪回不會如此簡單,但心意已決。他請求道:“請帝君容我與他說兩句。”

須臾,天帝點頭示意,便拂袖離去。衆多仙官這才一一挪動雙腿起身。

天将們将血紅小孩押至天神君跟前。

天神君單膝蹲下,與小孩視線平行,他給小孩稍微合攏衣領,嘴上淡淡道:“去虛空之境已經是我最大限度的争取,雖然可能會比較孤寂,但是比起灰飛煙滅,”他看着小孩帶着稚嫩且堅毅的雙眼,“活着,才有新的希望。”

“堅守道心!這是我對你唯一的期望。”天神君擲地有聲的說道,言畢起身對執行的仙官道:“來吧!”

“得罪了,天神君!”執行仙官揖禮道。

天神君私自救下天煞血魔所需付出的代價就是削去仙身,打入人間輪回道嘗盡人間生老病死百痛之苦再度修行。

天帝眸中裝着雲端,卸下了恨意,喃喃自語道:“天神,這又何嘗不是道法自然。一切才剛剛開始,輪回歷劫望你能堅守住你的道心。”

風雲變幻,山河依舊,千百年之後。

“我醜得有那麽可怕嗎?”

“可是,師尊……”

樂靈玑雪白衣裙襯得雙眼黑眸明亮水潤,眼角上挑,似笑非笑,她戴着白色面紗看不全容貌,簡易發鬓盤編上兩旁分別季着白色蝴蝶結發帶,長長的發帶搭在黑色三千發絲上,如柔水滑落肩上、胸前。

她玉碎莺語的聲音輕柔,在山間林裏淫雨霧繞,惹得花鳥蝶蟲為之一振。

來到河流旁,一襲白衣的她輕緩提裙蹲下。纖細的手指伸到耳後又停下。想着在街上因為自己貪戀眼下前所未見的光景,不是一時疏忽,而是全程忘我……….

好了!面紗被人不知是故意還是有意蹭開了…..驚呼與恐懼聲從一生二,二生八,八生…已經數不勝數,街上所以目光箭雨疾馳飛來!

——剎那間,只是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有人替她掩面“痛心疾首”快步離去,有人抱起小孩捂住他的雙眼不讓他看。

“兒子乖!不能看,看了晚上會做惡夢!”

“你說長得醜沒人說你,出來吓人就不太地道吧!”賣肉的胡渣中年男子,一邊兇狠的剁肉,一面掃視樂靈玑的臉。

人都跑光了,沒人買他家豬肉,晚上回家可交不了差,氣得火氣直沖,一把砍刀用力往板上一剁,大聲吼罵道“你還讓不讓人活了!快他媽的給老子滾!老子豬肉賣不了管你是人還是妖,先剁了你!!”

一臉橫肉在吼罵聲中動蕩兩下!

樂靈玑終于在罵聲中清明,慌忙藏躲目光箭雨,擡手把面紗重新遮好,颔首輕聲說道:“對不起!”

她心裏清楚自己面目全非,确萬萬沒料到如此駭人地步。酸楚在四肢百骸中蔓延,耳後卻傳來胡渣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能把‘對不起’換成實際有用的嗎?!”

這些回首只是短暫一幕,她的容貌就是她的貼身宿敵!

她輕輕地拉開了面紗,倒映在水中的那張臉,乍一看,醜得猙獰,仔細再看,整張臉在眼以下的都是突出來的墨黑色硬殼,坑坑窪窪,凹凸不平,裏面又好似有許多細小條紋,從鼻翼往臉頰方向延伸,琢磨着像只黑色蝴蝶。

這張臉長得驚險,還有恐怖的新意!

樂靈玑只是怔愣了一小會,不知為什麽,她嘴角卻微微一笑,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收拾好以後往人跡稀少的林間走去。”

朦胧的心事讓樂靈玑不知走了多久,擡頭一眼将河望穿,而河的對岸有幾株高大的樹木,此時正逢春舞東風。

遠觀,樹木未綠綻花絢爛,白色玉蘭在一片綠意盎然中開出大輪白色花朵,一往無前的孤寒氣和決絕的孤勇,優雅而款款大方,其株禾高大,花朵位置較高,迎風搖曳,神采奕奕,宛若天女散花。

樂靈玑看得出神,身旁站了一個約六歲小妹妹也沒在意。須臾,她随着樂靈玑的視線擡頭望去,喃喃道:“這花有那麽好看嗎?”

樂靈玑沒有回頭,輕聲笑說:“真的很好看!”

小女孩見她頭也不回便拽着她的衣袖搖擺,再度傳出稚嫩的話語:“姐姐,姐姐你陪我玩兒好嗎?”

樂靈玑眷戀不舍,又頓了一會才目光移下,蹲下與她視線平齊,聲線溫和:“小妹妹你是一個人嗎?你的家人了?”言出才想到此處人煙稀少,一個小姑娘跑這來,太危險了。

小姑娘好像看出她的心思,撇嘴道:“我已經不小了,就是想出來找人陪我玩兒。”

樂靈玑也似她一般,稚氣未脫道:“姐姐在家的時候也沒人陪我玩兒,一個人真的很孤單,姐姐與你一般天天想去找人或者小動物….”

“小動物?是什麽樣的?好玩嗎?霜兒也想要!”她睜着大眼睛,無比好奇。

樂靈玑擡手将她兩只柔軟的小手和在一起捧在自己的掌心,似有所悟:“可是當姐姐出來以後,明白了家人才是這世上最愛我的人。所以呢,霜兒以後出門定要與家人知會,他們是最愛我們的人,不能傷了他們的心,知道嗎?”

也不知道她明白沒有,倒是看她懂事的點點頭。

樂靈玑右手指在空中一拈,一朵白色玉蘭嬌豔欲滴的拈在手指上。

小眼瞪大眼,驚訝道:“姐姐這花朵和對面樹上開的花朵是一樣的,要送給我嗎?”

樂靈玑只笑不語,聽她這麽一說忍不住側頭望向對岸。

花樹下突然多了一位白衣少年,他黑發如墨,白衣飄飄,身形纖長。此時此景,他們成了天地之間的一副巨畫,美不勝收。他是誰?

他仿佛鄰男窺視已然許久。

樂靈玑回過頭,情不自禁的擡手試探面紗。

唯恐一不小心就再次弄掉了!

不過霜兒一直看到的只有她的雙眼,白色面紗這次季牢了。

玉蘭花插在頭上很添彩,又好像哪裏不得當,樂靈玑食指輕輕一彈,白玉蘭變成了粉色,這才滿意的又用靈力給霜兒凝出了一只白鷹,不敢太大,放在她手心恰到合适。

霜兒已經由驚訝轉變成了驚喜,臉上像開了一朵花,“咯咯咯”的笑聲不絕于耳。

“霜兒!霜兒!你在哪裏?”

“阿娘!阿娘!”霜兒興奮地沖來聲中揮揮手。

一位粗布素衣的女子迎風奔來。

霜兒拉住她阿娘的手,手掌拖出白鷹,滿臉堆笑:“阿娘你看!姐姐送給我的!”

女子看到孩子沒事,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雙手插在腰上喘着大氣道:“以後出門定要與阿娘講,急死我了!”一手将霜兒攬在身邊,一手輕拍她的後腦勺,這才與樂靈玑點頭示謝。

樂靈玑對霜兒道:“姐姐送給你的禮物會保持在七天左右,過後就會消失,你好好玩兒吧。不過你答應過姐姐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哦!”

霜兒一個勁的點頭。

女子已經平緩,“姑娘,看你年齡不大,你到這望川河來做什麽?”

“什麽?忘川河?!”

女子連忙解釋道:“此望川非彼忘川,就在一個‘望’字不同。你看!這條河是不是一眼就能望見盡頭,但是徒步裏程卻是蜿蜒盤旋,延綿百裏,又因十多年前那件大事,後來就更名為望川河。這方圓百裏,也只有幾戶人家,白天到是無防,晚上可不能确保,姑娘還是早些去鎮上安妥。”

霜兒玩着玩着突然問道:“姐姐你為什麽要帶面紗呢?”

兩個大人當即一愣。

女子摁了一下霜兒的頭,難為情的笑說:“孩子小,不懂事,別見怪。”

是啊!誰好好的要戴個面紗示人呢!

誰知霜兒理直氣壯道:“阿娘,霜兒已經長大了,我知道姐姐就是因為太美了,出門在外,肯定有不少壞人,所以才帶面紗的,對不對?!”

樂靈玑眼含笑意,聲音如柔水:“謝謝霜兒缪贊,我該走了!”

再回頭時,那位白衣少年已消失不見,如同從未出現。

身後又傳來霜兒稚嫩的聲線:“阿娘,姐姐真的很美很美,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會說話,總是對我笑……..”她阿娘只當她太喜歡那位送她禮物的姐姐,也沒多教導,支吾着大手拉小手回家了。

“謝謝你霜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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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放棄,熱度很快。

得之我幸,失之再求,陪你閱讀。

【1】選自:《道德經》老子,大意是:天和地存在的時間那樣長天地所以能長久存在,是因為它們不為了自己的生存而自然地運行着,所以能夠長久生存。因此,有道的聖人遇事謙退無争,反而能在衆人之中領先;将自己置于度外,反而能保全自身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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