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靈玑傷得厲害,藍舟墨只是暫時止住了她的血流與疼痛,她似醒非醒,在夢魇中被雨水和恐懼再次吞噬。
樂靈玑意識漸漸模糊,她的臉依舊醜陋可怖,她聽到了藍舟墨的聲音,又像看到了出現在鵲山的那個小男孩,他遠遠的在沖自己笑;恍惚間好像又聽到了師尊在呼喊。
她躺在藍舟墨懷裏,聞到了那股好聞的味道,又好像離自己越來越遠,遠到再也聞不到。
幾次想睜開雙眼醒來,覺得自己好像還在鵲山,她聞到飯菜的香味,仿佛師尊就拿着碗筷站在竹舍門外看着自己。
但她不敢動,也不敢看。
她極力去做好每一件事,做成師尊想要的樣子。她似乎擁有了一切,又好像一無所有。
樂靈玑臉色變得慘白,人像是橫在這夜空中的一片雲。
樂靈玑如同回光返照睜開了雙眼,神色恹恹,她偏着頭面頰貼着藍舟墨的面頰,慘白的臉頰被藍舟墨的熱度烘出了生機,她在黑暗中探手摸着自己的臉,無力又緩慢。
藍舟墨原本施法給她烘幹衣裳,見她蘇醒過來反手握住了樂靈玑,與樂靈玑的手緊緊交握。
把他所有的溫度都給了樂靈玑,心口最為炙熱,他把樂靈玑銜在懷裏,想要把她融化在懷裏,不許任何人再觸碰到她,他笨拙地為樂靈玑舔舐着傷口,他極力不想讓這個人疼痛。
樂靈玑眼眸晦暗,她微抿着唇,“我——”
她好像又忘記了要說什麽,怔怔地停着那,看着藍舟墨,又閉上了唇,指尖無力的攥上他的衣裳。
藍舟墨溫聲問道:“想要說什麽?”
樂靈玑倉促地移開目光,可藍舟墨低着聲再一次輕柔道:“想說什麽?我都在。”
樂靈玑在那清澈明亮的目光裏蒼白着面容,幾度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藍舟墨看着她,心已經痛到極點,怪自己太粗心大意,從呂複好送給樂靈玑布料昂貴的衣裳時,就該對她有所戒備,早猜想到呂複好身份不簡單,在那種情況下,卻萬萬沒想到她會下得了狠手。
聽到樂靈玑哽咽地說道:“好疼,我好怕。”
藍舟墨把樂靈玑全部納入懷裏,捧着她的臉說:“傷口上血已經止住,很快,很快就不疼了。”
樂靈玑櫻唇抖動,在一遍遍“我好怕”裏柔弱的淚流滿面。
藍舟墨摸着樂靈玑微微還有些濕潤的發絲,用拇指溫柔的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怕什麽,都告訴我。”
樂靈玑失聲哭泣,肩膀都在微微抖動,她卷縮在藍舟墨懷裏哭得肝腸寸斷,那般傷心,比在雪山幻影迷魂陣裏更為宣洩,可是她好笨,被他擁着卻又不知道怕什麽、哪裏還疼。
明明傷口被藍舟墨法力護住,沒有疼痛才對。
可是四肢百骸、連同全身上下幾近冰冷的血液都碾碎、撕爛了,疼得錐心刺骨。
她哭得梨花帶雨,如同把壘積多年的醜陋、恐懼一一撕開,血肉分離的痛楚都宣洩在了這一夜。
她任由藍舟墨為自己擦拭着眼淚,她眼裏全是淚水,那些僞裝過于成熟穩重的心機被卸下,丁點不剩,只有赤|裸|裸的疼痛。
藍舟墨聽到她哭到沙啞,像被遺棄的小動物,又像是撞到頭破血流的小女孩,他胸口逐漸被浸濕,他揉着樂靈玑的發,也一遍一遍的回着。
“再也不用怕了,有我在,靈玑再也不會疼了。”
在衛安心底一直裝着一個神明的将軍,為了這個人甘願為他赴湯蹈火,上邪山下魔海,只要他願意,就算是要他衛安的這條命他也會眉頭都不皺一下。
而這個人今生就是樂靈玑。
他是解除封印之後才有意識,很确定這種認定與附在樂靈玑臉上十來年沒有關系。
衛安表面平靜的聽着樂靈玑在藍舟墨懷裏泣不成聲,憋着的怒火卻在胸膛熊熊燃燒,握成拳的骨節“咯咯”作響,手背青筋爆起。
“我要剝了他們的皮,抽了他們的筋!”
逍遙感到胸口悶堵,眉目微蹙,睹在藍舟墨身上的目光最後停留在戾氣暴漲的衛安臉上。
就在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迎面禦劍而來兩男一女。
最前端的男子被淡淡的銀色光暈籠罩着,素白的袍子襟擺繡着流雲的花紋,精致絕美。
他劍眉鳳眼面貌間掩飾不住清高傲岸,略顯單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一些血色。烏黑的長發華麗而隆重的傾瀉了一身,腰間無暇的宮羽随風飛舞。
仙人般的風姿令身後的一男一女黯然失色。
當藍舟墨看到那人腰間的宮羽,與他卓而不群的氣質,便知道來人是他。
絕代風華的江進未!
樂靈玑的師尊江進未!
樂靈玑哭累了,此時在藍舟墨懷裏沉沉昏睡過去。
“我來帶靈兒走。”江進未臉上清冷風華,沒有一絲情感。
“她中了骨毒化魂……”藍舟墨還沒有說完,江進未身後男子接道:“你再不把她交給我師弟,她就該魂飛魄散了。”
藍舟墨垂眸看着懷裏臉色慘白的樂靈玑。
江進未未經藍舟墨同意,直接施法将樂靈玑帶着銀色光芒飛到他的懷裏。
懷裏的人柔軟得宛如這雨夜快要化掉的白雲。
贏魚發出了鴛鴦的鳴聲。
衛安和逍遙立馬站起身準備出手,藍舟墨擡手制止了。
江進未看了一眼藍舟墨,清高冷漠,抱着樂靈玑在銀色光芒下眨眼消失在黑夜裏。
夜空中寒風如此凜冽,藍舟墨心中火焰更是熊熊燃燒,骨毒化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