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舟墨定眼一看,是少陽明。他身後赫然出現一所華麗的機甲飛船。
但從外形上看,這機甲便是少有的設計獨特霸氣,船身上下都是上好材質,一看就知道定是富豪之物,耗資巨大。
少陽明上前看着藍舟墨,此刻,天才剛剛初醒,東際朦胧,天色泛藍。
少陽明在奔跑中清醒,在清醒中迷茫。他聽到藍舟墨要帶樂靈玑離開,在此已候了許久。
藍舟墨從他走近的氣息裏嗅到血腥的味道,他不禁抱緊了懷裏的人。
少陽明看似很冷靜淡漠,“她身體還很虛弱,上船吧。”
藍舟墨拒絕道:“不用。”
少陽明道:“船上我安置了床鋪,她睡一覺就到了,你這樣趕回去會讓她不舒服。”
他說的是真,樂靈玑已經昏昏沉沉睡過去,藍舟墨不得不橫心躍上飛船。裏面果真如寝室,床榻都安置尚好。藍舟墨将人輕緩放下,蓋好被子。
藍舟墨掀開船口白紗簾,走出來時,少陽明赫然直立在船頭,飛船行駛在上空,兩旁朦胧白雲飄過,風聲呼嘯。藍舟墨停在船沿旁,望着白茫茫的一片,若是沒有一定修為,光是站在此地都成問題。
少陽明沒有轉身看,他率先開口:“戲演的不錯,險些我也上當了。”
藍舟墨沉默片刻,道:“少主事追人的功夫也不錯,呂家豪華機甲船都用上了,只是可惜了。”
藍舟墨最後念得低沉,少陽明道:“為喜愛之人做喜歡之事,可惜就不是可惜。”
藍舟墨道:“你我終究是沾染在污濁之中,能配得上她的人這世上也許很難找到。”
少陽明淡然中又帶着強硬,道:“那是你的偏愛,你們要回去我不阻攔,我有話對她說,你也不要來打擾。”。
藍舟墨回首看着他撩開紗簾走近船,手裏握緊了拳頭。
少陽明進了船內,樂靈玑躺在床上睡得安穩,直到到了竹屋,機甲船飛落停在離地一丈高的半空,少陽明才将她輕聲喚醒。
樂靈玑驀然醒來,發現少陽明就坐在身邊,委實吓了一跳。
他唐突問道:“我吓着你了。”
樂靈玑微微颔首,“有點意外。”
少陽明在此坐了多久,思緒伴随着煎熬就躊躇了多久,郁悶在胸的事,想要霍然脫出,卻又難以啓齒的猶豫。
樂靈玑坐起身道:“你怎麽了?”
少陽明仿佛豁出生命,鼓足勇氣道:“你還記得在地煞谷,你當時——”當他看到她潋滟的含情眼靜默的注視着自己時,少陽明瞬間又像瀉氣的煙火,“你當時受我那一劍、那一掌,我也是情非得已。”
樂靈玑輕聲道:“那确實很疼,”
少陽明猝然擡首看着樂靈玑,她又道:“但也是我自己不争氣,你不是救了我嗎?事情也就過去了,你不必在意。”
樂靈玑說着起身,想走出船,身體不争氣,被少陽明扶了一把,替她掀起船門口的白紗簾,他突然問道:“你希望我離開呂府還是諸葛長老?”
樂靈玑當然記得她說過的話,她沒有立刻回答,她看到立在船頭的藍舟墨,正朝她走來,他喚她。
“靈玑。”
少陽明看到他兩人對視的剎那,心裏就悔恨自己問出那愚蠢的言語,藍舟墨向她伸出了手掌,她不顧他的攙扶主動搭手上去。
就這一瞬,少陽明手上空蕩蕩的,心猶如被利刃驟然劃了一刀,疼得不明所以,他筆挺的身軀微微妥協。
他抵不住心灰意冷,壓制不住嫉火燃燒,他遽然想瘋狂地奪她而去,去一個只有他和她的地方,哪怕簡簡單單,都甚好。
樂靈玑驀然回首,像隔了一層朦胧的白紗對少陽明道:“我還記得安居客棧的那個少陽明,我們都生了一條爛命。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泾渭分明。”
她幽幽道:“若是能出就出來吧。”
少陽明看到藍舟墨扶她就要離開,船下逍遙衛安早已出來迎接。
“若是我出了,你收留我?”
藍舟墨看着樂靈玑,她回首望着少陽明,她笑了,但是笑意僅僅淺滑過去。
“若你出了,我們便在此迎接你。”
少陽明決絕卻又像小孩似的認真道:“我不要他們,我只問你。”
樂靈玑也認真回道:“若你真能出得來,我便在此備酒接你。”
少陽明不管不顧旁人眼神,看着她,笑得盡興,也笑得盡是勉強。
他心道:那又能怎樣呢?你還能是我少陽明的女人?
少陽明道:“逗你玩玩而已,何謂正邪,就是世人給的一個言論罷了,我更期待戰場再見。”
他的笑剎那間變得邪性。
呂府。
西廂房四夫人的屋裏已經收拾一新,呂複好撤了侍衛丫鬟,一邊交代事後要事,一邊丫鬟來報說掌門醒了。
呂複好急匆匆趕到呂卓霖屋子,阿仲已經伺候洗漱了。呂複好小步奔跑,屋外就喊道:“爹,你怎麽不多睡會。”
被阿仲挂在窗戶上的鹦鹉也學着話:“爹,爹。”
呂複好一聽,跨進屋子就側身瞪着鹦鹉,訓斥着:“閉嘴!”
鹦鹉被呂複好的波動震翅,不忘念道:“閉嘴。”
醉酒的人有通常兩種情況,一種是第二天起來什麽都不記得,二種是第二天起來依然什麽都記得清楚。
呂卓霖明顯屬于第一種,他喝着阿仲遞來的醒酒湯,揮手示意阿仲下去,阿仲點頭退下。呂卓霖方對女兒道:“這麽早來給為父請安,定是又出了什麽妖娥子吧?”
呂複好嘴角一牽,嘴上道:“爹,現在已經不早了。”說着手上已經在呂卓霖肩上揉捏、敲打。“爹,四夫人昨夜夢回說她娘家人挂念,你知道她最孝順,連夜就趕回去了,為了不打擾您休息,就讓我轉告你一聲。”
呂卓霖恍惚記得昨夜醉酒,去了西廂房,可是後來就什麽也不記得了。他時常半夜酒後歸府,去哪個夫人屋中過夜也就是當時興致,他随口問道:“她病怎麽樣了?途中多派侍衛護送,以免節外生枝。”
呂複好指尖按摩着呂卓霖的肩膀,道:“上次不是請了一位神醫嗎?病都治好了。九哥回九曲山莊,就順道護送了,您就放心吧。”
呂卓霖點點頭,忽然神色肅然,壓低了聲線:“最近東面有何特別舉動?”
呂複好停下手中活兒,坐到呂卓霖一旁道:“爹,說到這我要問您,您真的要答應他提出的聯姻嗎?告訴您,我不同意,我呂複好未來夫婿必須是——”
呂卓霖道:“安|邦定國之才,懲惡揚善的大英雄是不是?”
呂複好驚訝道:“爹您怎麽知道,我都差點忘了。”
呂卓霖道:“你是爹的女兒,平日對你嚴苛也是将來若大的呂府都要交到你的手上,你就必須要比別人強。”
提及此事呂複好就心情沉重,多年以來,她爹都想要一個可以繼承呂家家業的兒子,可是事不随人願,多位夫人都沒能給呂家增添子嗣,随着年齡大了,呂卓霖也漸漸不再奢望了,把最後希望都寄托在呂複好的身上。
呂複好道:“那爹打算如何?”
呂卓霖道:“你私下的事只要不影響大局,爹也不會從中阻攔,但是這次聯姻之事,勢在必行。”
呂複好瞬間炸裂霍然起身:“爹!您先前不是………”
呂卓霖指尖蘸了一點餘下的醒酒湯,在桌上寫了一個字,呂複好看到是“除”字,剛要說什麽,卻被呂卓霖打斷道:“好啦!事情就這麽定了,到時候會宴請各大門派,名門望族,你再去找少陽明好好拉進感情,有什麽兩人好好商量。”
呂複好明白這是要暗中布局,“那時間定了嗎?”
呂卓霖道:“諸葛長老提議先且過了重午節,而後下月初五是個好日子,少陽明也會找你商量其他需要你們自己去辦的事。”
呂複好心事重重的點點頭,從她爹房裏出來,直接去了少陽明的住處。
少陽明使用呂府的飛甲機船,是呂複好點了頭的,他即将成為呂府大小姐未來夫婿,府中勢力的人都從冷眼相待轉而對他畢恭畢敬。可是他放走了樂靈玑一事,諸葛長老很快便在眼線裏得到消息。
少陽明知道瞞不過他父親,幹脆利落的自己罰了自己,諸葛長老要傳見也不行了,因為他已經下不了床了。
呂複好還是第一次來少陽明的的住處,門外就小石一人候着,他見是呂複好,不敢怠慢,“大小姐。”
呂複好道:“你們少主事在屋子裏?”
小石點頭要通報,呂複好直接推門而入。屋子裏除了必備物品,空蕩簡單倒像他的風格。
“少陽明?”呂複好分明看到床上躺着人,卻不回聲,她走近道:“少陽明,你幹嘛了?生病啦?噢——我知道,你是忘我癡念,別人是相思成疾,你可別相思成災。”說着呂複好調侃嗤笑出聲。
他言語毫無情緒,“有區別嗎?”
少陽明面色寒冷,這才掀被坐起身,呂複好倏地發現他赤|裸的上身纏着層層紗布,裏面隐約透着殷紅。
呂複好詫異道:“怎麽?受傷了?看來還比較嚴重。”
少陽明披上外衣,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呂複好道:”人我是幫你救了,也安全送走了,聯姻之事了你準備的如何?”呂複好坐在桌旁,兀自倒茶喝着。
少陽明合着衣領,也沒打算下床,就靠在床頭,道:“時間不是六月初嗎?”
呂複好道:“我是問你想到什麽良策沒有?黑子我們合作兩年,希望這次也能合作無間,要不就在定婚那天宣布你我姻緣不合,當天我就休了你。”
少陽明嗤笑一聲,道:“大小姐在上,你能對我別這麽狠嗎?終身大事豈能兒戲。不過,我覺得你說的還不錯。”
呂複好呵呵笑道:“看來你就是被虐之體,以後沒人要你,可修怪本大小姐心狠。”
少陽明仰着頭眯起眼,胸口一劍和一掌內傷讓他感覺比樂靈玑說的還要痛上千百倍,疼得他筋骨都要碎裂,偏偏越是疼得厲害,越是不要命似的想着她來折磨自己。
“已經沒人要了,還怕什麽。”
南峻山。
江進未最終是留下了,繼續他的閉關,樂靈玑的泥象恢複了金色光芒,盡管還不是很強,但是江進未相信一定會慢慢好起來,而後才真正安心閉關。
“靈兒,磨難會讓你痛苦,同時也會教你成長,你逆風前行,不要悲傷,也不要害怕。”
樂靈玑在睡夢中,鵲山屋影,那一抹白衫就直立在屋檐下,師尊親和地囑咐她,說完随着檐下一陣風飄然消失。
“師尊……..”
樂靈玑躺在床上霍然坐起,額上汗水涔涔,心口狂跳不止,裏衣後背前|胸也赫然透着濕汗。她氣息微重,腦海裏還重複浮現師尊出現的畫面。
竹屋只有三個卧室,一間留給了老道長蕭晨炫,一間逍遙衛安湊合着在用,不管是地鋪還是床榻,他藍舟墨都不想和人擠着。
所以已經沒有卧室留給藍舟墨,唯一是他想蹭的當然是樂靈玑這個屋子,原本這屋也屬于他的。加之他對樂靈玑的擔憂,索性在她屋裏做了一個簡單隔簾,他鋪着地鋪隔簾守護。
透過朦胧的隔斷簾,微弱的油燈下隐隐約約看到地鋪上是空的,藍舟墨又不在,樂靈玑知道他定是又在外面院子。她披了一件外衣,打開房門便看到藍舟墨撐在月光下。
自打地煞谷到現在,經歷一系列的事,再望着床榻上的樂靈玑,藍舟墨夜不能寐,他心裏堵得慌。
為了不打擾大家,他每夜在地面上撐個把時辰,這個位置離大家遠,離駁就很近。他面前地上放了一本冊子,嘴裏銜着一只筆,此刻他只穿了一件松垮的白色裏衣,在起伏間清楚的可以看到他肩背線條優美,尤其是後腰驟然收窄的線條。
樂靈玑看他大汗淋漓,專心致志,輕聲走了過去。
藍舟墨眼前見到一雙小巧的白鞋頭露在衣裙下,他佯裝沒瞧見,在喘息中默不作聲,嘴裏的筆在伏下時畫着兔子。
樂靈玑看着他在冊子上畫着兔子乖萌逼真,沒想到他還練就這本領,見他起伏間沒有停的意思,細細打量他,又望着天空,輕聲道:“好像不論看冊子還是畫兔子天都太暗了,舟墨你是怎麽做到的?”
藍舟墨鬓邊滑了汗,沒有停,齒間咬着的筆更用了力。
樂靈玑卻蹲下身,指尖輕輕抽走他面前的冊子,藍舟墨以為她拿着冊子回屋,沒想到她轉身就坐上他起伏的後腰,藍舟墨先是腰上一沉,眼看就要跌伏在地,他極力撐着,忽地使力把她撐起。
樂靈玑坐在他收窄的後腰上,在她可以感覺到的地方不斷收縮,她指尖捧着冊子,喃喃道:“舟墨,我看不清,能借你掌中焰一用嗎?”
藍舟墨在起伏間驟然松了筆,靈玑這不是在難為他嗎,藍舟墨出來就是想讓自己冷靜冷靜,不承想她不僅坐上了,而且還要求他單手支撐,令他更加為難了。
她只是單純的想激他一激,知難而退,沒想到他居然聽話的擡出左手掌中焰,單手撐在地面上,起伏更加艱辛,實在不行又左右交替換着來。
樂靈玑哪有心情翻看冊子和他畫的野兔子,她知道藍舟墨的體力、意志力都超乎常人的強,但是到底強到什麽程度她不能确定。
冊頁嘩啦啦地翻着,翻得她更是魂不守舍。
藍舟墨陡然熄了掌中焰,回頭看向樂靈玑,道:“更深濕重,你快進屋去。”
樂靈玑仰望天空,她害怕一個人呆在幽黑的屋子,“你終于願意理我了,你也一起進屋?”
藍舟墨道:“我暫時不能進。”
樂靈玑詫異:“為什麽?”
藍舟墨怎麽可能把自己的欲望告訴她,索性起身把她抱起,朝屋裏走去,“你先去睡,我一身汗臭味,洗了再來。”
樂靈玑頓時舌尖漫出遲鈍,指尖無力,冊子嘩然垂落墜地。
她知道在地煞谷的事,藍舟墨一直都在生自己的氣,他遲遲不進屋就是賭氣。她不明白為什麽他不開口問清楚,她更不知道藍舟墨進屋前在年輕欲望的身體上澆了多少次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