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站起,可還沒站起就感覺肚子一陣生疼;雙腿一軟,本是差點兒跌了下去卻被人忽然扶住了。
“還好吧?”
耳邊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那種難掩的霸氣讓我擡頭看了一眼。
眼前是一個男人一身墨黑金線玄袍,還是一個極有王者之氣的男人;可這妖界,哪裏會來王者之氣呢?
不言而喻了,二百年前,碧羅還沒坐上那妖皇的位置,眼前之人,也許就是那前任妖皇吧。
“我還好,多謝。”我對他報以一笑便拂開了他的手,記憶在混沌中心時,我可清楚的看見鳳裏蔽月也跳了下來,我得找到他。
而且身上的鬼圖也安安靜靜的呆在我的懷中,我也并沒有獲得妖之神女的力量,也不知道那慘死的命運到底改了過來沒有,這一切都太異常了。
剛走了沒幾步,就感覺肚子一陣絞痛。
“姑娘,讓我去喚個禦、醫師給姑娘看看吧?”
聽着那男人蹩腳改了過來的稱謂,讓我有點好笑,還掩藏什麽呀!
我點了點頭,現在這樣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不如就聽聽他的。
那男人一看我點頭,俊臉上立即就泛出了一個微笑,他這只是一笑,就瞬間就讓他跟個孩子似的。
……
“大夫,這位姑娘如何?”他萬千冰寒的臉卻忽的泛出了一絲關心,讓那冰寒的撲克臉頓時就柔上了幾許。
那老态龍鐘的大夫似有什麽難言之隐,看着那大夫的模樣,我心中‘咯噔’一聲,連忙讓那男子先出去了。
“大夫,你不妨直說。”我沉了沉臉色,莫不要像我想的才好。
“夫人這是,這是有一個月的身孕了啊!”那老态龍鐘的大夫邊說邊搖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我聽的一愣,一個月?是鳳裏蔽月的無疑了,他若是知道,會很開心吧?
可是我無意轉回于二百年前,這種詭谲之地,妖之神女力量更是沒有獲得,現下我自身難保,讓我怎麽開心的起來?
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啊。
“多謝這位大夫了。”我對那大夫點了點頭,那老态龍鐘的大夫嘆了口氣兒,便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待那大夫沒走多久,那黑袍男子便一臉複雜的走了進來。
“你懷有身孕?”
“是啊,我可是有夫之婦,有身孕自然不奇怪。”我還笑眯眯的睨了他一眼。
“那你夫君在哪?”那黑袍男子聽我一說,臉色也不知為何紅的不自然。
可聽到他的話,讓我臉色一黯。
夫君?我的夫君除了鳳裏蔽月還能有誰。那混沌中心太兇險,鳳裏蔽月雖為混沌神,那危險他又豈有不知之理,他也只是太過執拗,居然也不分由說的跳了下來,能與我落同一時空的幾率,那是千萬分之一啊!
他自己比我更清楚,卻還是随着我下來了。
得夫如此,我複何求。
那黑袍男子看我不說話,似是看到了臉上的黯然之色;他猛然回過了神,有些懊惱。
“姑、姑娘,要不要去我宮殿中、反正你無依無靠。”
聽着他的話,讓我微微一笑,他長是一副萬年寒冰臉,說話到是這麽純情,還結結巴巴的。
“姑娘貴姓?”他被我看的更是臉紅,那萬年寒冰臉都染上了一絲尴尬。
“娉淺姬,公子呢?”我笑眯眯的回他,他真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啊,明明一副成熟的寒冰臉,可這性子似乎挺純情。
他扭過了頭,似乎實在是有點不自然,但是聲音卻還是傳了過來。
“攏羅。”
我本是微笑的臉卻微微一滞,随即便問:“公子你膝下可有一子?”
想起這他日後居然終究要死于碧羅手中,若是我不識的人,那我肯定不會動恻隐之心。而且似乎他的兒子,日後的攏尋,妖界的太子,居然也被洗了記憶,死于我懷中的那模樣,現在想起還是不舒服。
哪料,攏羅一愣。
“不,只有內人,并沒有一子。”
聽着他的話,我微微蹙眉,難道是攏尋還沒出生嗎?不過照這時間的流程,說不定她夫人過個幾個月子便會有了吧。
“若姑娘不嫌棄,我喚姑娘淺淺如何?”攏羅的俊臉通紅至極,他還扭過了頭,側眼看了看我的反應。
“好。”我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現下我如何也是不願打掉這個孩子的,雖自身難保,不過依靠下這前任妖皇也不錯。
攏羅看我同意,殷勤的又問:“那淺淺就随我去宮中休息一會吧。”
我點了點頭,便答應了他。
可心中的愁緒卻沒有減少一分,距妖界改朝換代還有兩百年;可鳳裏蔽月,你又落于何處了?
……
懷胎十月,在攏羅的庇護下,更沒有什麽閑人來找茬兒。
而且攏羅的那位夫人,或稱是妖後,她是一位極好的女子,若說她沒看出攏羅的心思,我可不信。
可更讓我感到驚奇的是,攏羅與他的慧敏妖後,似乎是青梅竹馬;兩人一直相敬如賓,當我聽到慧敏說相敬如賓時,我當真是哭笑不得。無愛的婚姻,對于我來說,我是忍受不了的。
也不知是因為知道攏羅與慧敏日後的悲慘命運還是其他,讓我對這位單純而聰慧的女子,更是讨厭不起來。
“你可真好,我也極想要個孩子啊。”慧敏一張秀氣的臉上,泛着羨慕。
“有什麽可羨慕的,這肚子上感覺就似是背了一個烏龜殼子似的。”我白了她一眼,吃着手中的蘋果。
“哎呀,你看你,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哪裏來的勾人妖精;這相處久了下來,哪裏是妖精,完全是不要形象的懶妖精。”慧敏邊說邊捂着嘴一個勁兒的笑。
可能是因為有了身孕,讓我總是懶得動;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
因為懷孕了太閑了,與慧敏到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
“我可真想知道,淺淺你的夫君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淺淺你這一身的惡劣性子,肯定是被那男人給寵壞了!”慧敏的語氣似是羨慕又似是
感嘆。
“那是,他巴不得把我的性子給慣壞,然後只有他敢要我。”我嘆了口氣,沒與鳳裏蔽月在一起時,我身上哪裏有壞毛病。
而且鳳裏蔽月的那想法,不久前,他可親自與我說過的。他就巴不得沒人敢要我,沒人和他争。
“你們聊什麽呢?聊的那麽開心。”
從前面走來了一個男人,正是攏羅;他把一個孕婦安置在了妖宮,本就引起了許多大臣的不滿,他卻還是不顧抗議,把我給留了下來。
“我們女子的話題,你哪裏懂!”慧敏白了他一眼,卻輕輕的站了起來,又道:“淺淺,我改日再來看你。”
我點了點頭,有時,上天是殘酷的,就像慧敏這個女子,她單純而聰慧,卻一直沒有所愛,就連所嫁之人,她都不曾愛過。
慧敏一生未體驗到情愛,兩百年對于她也只是彈指之間;妖宮改朝換代,那個單純而聰慧的女子,終究還是死于了碧羅的刀下。
“想什麽呢?好些了嗎?”攏羅坐了下來,俊朗的面容暗含關切;有時讓別人瞧見了,他那眼神,真似是在看一個自己的妻子般溫柔。
“好了些。”他問的是我害喜的狀況,我最近吃什麽吐什麽,只能吃吃水果。
随即,我又撇了他一眼。
“你別管只跑我這兒來,也去陪陪慧敏吧。”他與慧敏成親多年,居然都相敬如賓,未動感情;這都讓我極為驚訝。
攏羅對我的心思,讓我暗地裏有些惱火,卻又無可奈何;本想一手促成他與慧敏,卻還是破壞了。
幸好的是,慧敏并沒有戀慕上攏羅,不然這狗血的劇情,我這個孕婦還真是不想受。
“每次你就這般趕我走……”攏羅似洩氣了的模樣,郁郁的。
我看着他一副寒冰臉卻似是一個孩子般的洩氣,讓我頓時就笑了起來。
攏羅看我笑,就是一愣,随即他臉又不自然的紅了起來。
我笑着笑着,卻感覺肚子一陣生疼,完了,不會是要生了吧?!
攏羅一看我這模樣,吓的俊臉慘白,不停的原地亂走,手忙腳亂。
“完了完了,這可如何是好?!”
看攏羅一個勁兒的走就晃的我眼花,我帶着剩餘的力氣喊了聲。
“去叫産婆啊!”
剛說完,我就疼的小臉慘白,鳳裏蔽月若是在,以他那氣定神閑的性子,必定是不會讓我擔憂的吧。
得,還不都是被他寵出來的。
“對、對、我怎麽忘了!淺淺等等我啊!”攏羅連忙跑了出去,大喊宮婢。
不一會子,便有幾個産婆步履踉跄了走了進來。
慧敏不知什麽也進來了,她臉色慘白;待她看到了我的模樣,一張秀氣的小臉更是吓的慌張無措;連忙握緊了我的手。
“淺淺,你沒事兒吧?!”
我對她笑了一下,嘴唇微動,沒事。
幾位産婆進來,連忙手腳利索的去打了幾盆熱水過來。
“妖後娘娘啊,這比較血腥的事兒,妖後娘娘與妖皇大人還是移駕吧!”其中一個産婆更是說的苦口婆心。
“不,我就陪着淺淺。”慧敏也不知道是哪裏的筋兒給拗上了,秀氣的小臉一陣慘白,說什麽也不松開握着我的手,硬要陪着我;攏羅一看,更是不得了,嚷嚷着無論如何也不能趕走他。
幾位産婆束手無策,只能任由着了;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是妖後和妖皇啊!
“姑娘,用力一點啊!”
我只感覺身下不停的有血溢出,簡直疼死人;鳳裏蔽月居然不在,我氣的真想打死他;如果不是耳邊慧敏不停的替我喊加油,我怕是早就要暈過去了。
“好了好了,看到頭了!看到頭了!”
待那嬰兒出來後,被産婆一打,嘹亮的哭聲驀的就是響徹了起來。
“是個男孩兒。是個男孩兒!”
幾位産婆喜笑顏開,似乎在感嘆我被保佑啊什麽的,說什麽我第一胎生的很容易。
我只想說四個字,容易個屁!
“淺淺,你好點沒有?”慧敏看我挺了過來,秀氣的小臉笑的別提多開心;她一邊替我擦了擦汗一邊還把那那小嬰兒抱了過來。
攏羅一看我生完了,不顧裏面的血腥,更是直接就沖了進來;一看我還好好的,他才呼出了一口濁氣。
我無力的點了點頭,把嬰兒抱進了懷中。
“攏羅,我們先走吧,淺淺她需要休息。”慧敏邊說邊拉着攏羅。
攏羅眼中一陣驚愕,語氣憤然:“這下就走?!我剛進來啊!你陪了她那麽久,我怎麽……”
最後,攏羅在慧敏淩厲的一眼中,還是垂頭喪氣的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看我一眼。
本是沉睡的嬰兒卻忽然睜開了黑漆漆的大眼睛,他的聲音脆脆的:“媽媽。”(作者:親們表介意,小離子覺得媽媽比較親切……)
真不愧是鳳裏蔽月的孩子,就是聰明!我被這個可愛的小嬰兒弄的喜笑顏開。
“寶、寶、你、是、神、仙、嗎?”我把食指向他伸了過去,他連忙用小小的手抓住我的食指,可愛極了。
寶寶眨了眨黑漆漆的大眼睛,開始玩着我的食指。
那驕傲的小模樣似說,他本來就是神仙……
沒過一會兒,他便睡着了;我剛想給寶寶掖掖被角,怕寶寶着涼;可當我看到一處,卻讓我臉上的笑意頓時就凝固。
因為,這嬰兒小小的臂膀之上,居然還有着狀若北鬥七星的連串小痣!
那連串小痣,不是攏尋的嗎?
我驚恐的捂着了我的嘴,鼻子一酸,二百年後,居然是我親手殺了我的孩子嗎?!
怪不得小攏尋第一次看到我就說親切。
怪不得小攏尋就是喜歡我。
怪不得小攏尋就是死,也不願意難為我。
我死死的咬住了唇,生怕哭聲吵醒了寶寶。
寶寶,我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
我的孩子怎麽會突然生出那一連串小痣呢?想起了碧羅死前那癫狂施咒的模樣,是啊,我騙了他,他又何嘗不會怨,不會恨?
這是不是就是報應?碧羅給我報應便是,讓我親手殺了寶寶?
對于一個母親來說,可真殘忍。
不過,自始自終我是負了碧羅,所以,這邊是他給我的懲罰嗎?
淚水不停的滾落,在我沒有發現的時候,那淚水居然變成了紅色,漸漸的沁入了鬼圖上。
鬼圖先是一陣紅光大震,随後我便看到鬼圖居然生生的化成了碎片。
身上的血绫與白骨佩更是自主的褪了下來,不停的綻放着光芒,似是召喚,似是悲鳴。
妖界本是平靜無波,可天空卻忽然黑了下來;本應二百年之後現世的血月,此時卻忽然降臨。
我睜着淚眼,還沒理清什麽情況,只聽一陣叮铛作響,琳琅之聲不絕于耳;随後便是一種說不清的香味,那種香竟有實體,全身泛着點點瑩藍的光芒。
本是空虛的丹田處,瞬間卻似盈滿了源源不絕的七彩靈力;靈臺中幹涸的輿圖,遽然一變;高山流水好是震撼,鳥瞰下去,僅僅是輿圖而已,卻是一片波瀾壯闊。封印于我心底的那一重封印,轟然便揭開。
而被封印了萬年之久,存于那十九重地獄中躁動不敢的冥鬼衆,忽的就發出了一陣尖銳的鳴泣聲,那鳴泣聲似是能重見天日的張狂;帶着無盡的嚣張與常人根本無法駕馭的怨毒。
十九重地獄下,管制住冥鬼衆的一層薄膜正在猛烈搖晃;那便是為了制約住那些冥鬼衆的最強利器,是上古時代的仙人所下的一層威力極強的結界;可卻在那極多的冥鬼衆的鳴泣聲中,忽然有了一絲裂痕。
僅僅是聲音而已,便傳到了三道六界;聽之便讓人惶惶不安,整個六界都為之震顫了起來。
而人界,讓其餘界不能插手不止是人這個種族,還因有那強大無比的護符守護。
可此時,那本是金色的護符,光澤卻愈來愈暗,只聽‘啪’的一聲,護符遽然一裂,碎成了數不清的透明煙漬。
我感覺身上充盈着無窮的靈氣,皙頸梢骨佩,身繞血色绫;特是那手腕處更是多了一個鈴铛,不停的叮铛作響;而足踝上更是不知何時挂上一個瑩藍的光圈。
“淺姬!”
熟悉的聲音,是幽瑩。
可我此時卻沒有心思去看幽瑩,我咬着牙,看着寶寶。
寶寶卻睜着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我。
随即,寶寶脆脆的聲音,對我來說,卻更似是魔音。
“姐姐是誰?”
就在這一刻,我忽然想起,改命的之詞,兩兩相忘。
是不是因我懷胎的作用,本是應該對我起的效果,卻又因現下恢複了妖之神女的力量,便強制性的轉移到了寶寶的身上?!
想到這一點,讓我臉色鐵青,鳳裏蔽月,他會不會忘了我?
這麽一想,我就心如刀割,雖然舍不得寶寶,但是我絕對不要落得一個凄慘的下場!
無論如何!
我的手淩空一劃,整個空間便出現了一個裂痕,我便直直的沖了進去。
就在我離開時,本是爆裂不堪的三界六道,卻以極快的速度開始複原,本欲要獻出的血月,卻恍如時間倒轉般,以極速消失。
這場無與倫比的災難不是消失了,而是随着娉淺姬的移動,追随着她去了。
而攏羅在那兩百年之後,無論怎麽也尋不到娉淺姬的蹤跡;本來應該記得媽媽的寶寶,卻因為被迫承受了改命的效果,忘記了自己的媽媽。
攏羅與敏慧直至那場宮變之前都還在不停的尋覓着娉淺姬的蹤跡,可娉淺姬就像憑空消失了似的。
可無論如何,攏羅與慧敏,他們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娉淺姬。
至少,攏羅與慧敏希望,寶寶能尋到他自己的媽媽。
含着他們深切的盼望,只是這個願望永遠也實現不了了,終究還是在一場愛恨情仇中釀成了悲劇,寶寶終其一生,還是沒有明白自己名字的意義,便為短暫的一生畫上了句號。
寶寶從娉淺姬離開的時候,便有了一個名字。
攏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