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章

暗夜榮光15

晚上,她近十點才回來。那時,我在站臺與巷口間已徘徊了三四小時了。那種等待與不安只有初戀時才有。

她從劉的車上下來時,臉色紅透,步伐不穩,劉從那邊奔過來,要扶她,我走上去,向他踹了一腳。你要相信那時刻,我是運了真氣去踹的,他一個踉跄,抓到了車身但抓不住,翻倒在車頭前。

我挽起她的腰身,往回走,很濃的酒氣沖到我的鼻子裏。

“再見,劉總,我和他回去睡覺了,再見……”她大着舌頭說。我斜眼看她,她媚眼如絲,似笑非笑乜着我。我們進了巷子,後面那人那車看不見了。幽暗裏她忽的就站直身子。

“你幹嘛,我都以為你不要我了,以後都見不着你了。”我略帶哭腔地說。

“傻冒,陪客戶喝酒了,不過他們不明白我酒量好得很。”

“姓劉的占你便宜了嗎?”

“占了,他說帶我去酒店,什麽意思?我說打電話叫你夫人一起來呗……哈哈,你敢踹他,他我上司哎。”

我像那年雪中一樣,緊環住道:“你若出了意外我怎麽辦?你怎麽可以這樣,我等你等了四個小時,人都要死了一樣,我怕得要死。”

她雙手攥着我脖子說:“早幹什麽去了?我給了你很多機會,是你負我的。記得當年你找我時,說沒吃飯,餓了好多天,那時我就算恨你,也為你難過了很多日子。現在不會了,你怎麽做我都只當演戲,我自己也學會演戲了,這不,我第一次學假醉,就把他們騙過了,這是時間的力量。”

我聽得恍恍惚惚的,淚水漣漣看着她,不能回上話來。也許剎那她心軟了,放松了一點手中的力量說:“說吧,你愛我什麽?你如果又演戲,我是聽得出來的,老老實實回答就是。”

“我哪知道,那有無緣無故地糾纏?那年雨中見你那種奇異的感受,我說都說不出來,我只是心思雜亂人生無序,看不清命運真相,胡亂的奔跑,回思起來都是錯的。抹去一層又一層塵垢,最底層的石板上,刻的原來是你的名字,是不是愛情我也不知道,只曉得此時此刻你是我唯一的光亮,我的餘生都在你手心。”

“哈哈……這樣啊,我喝酒了,逗你玩的,我說了什麽,哈姆雷特吧,回去喽……還不放手啊,那你就抱着我回去喽。”幽暗裏也見不着她具體的神情。我公主抱起她,她手環着了我的脖子。我一步步挪到小窩的門前。她從包裏掏出鑰匙,開了門,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她放到床上,不禁一屁股坐到地下,大口喘氣,滿身汗淋漓的。她爬起身來,沖我妩媚一笑,伸手拉我。說:“你也是蠻拼的啊,就是耐力不夠哦,我洗澡去,你好好呆着。”

她看着我頓了下,還是當我面解下了外衫,只留卡哇伊的白色雜花內衣,一只手在我手背上順帶過去,就進了衛生間。

“小遠,我忘了拿衣,藍色的那套,你看到了嗎?”過會兒她喊。

我翻了一會兒,找到那套,來到門邊的時候,她開了條縫,伸出濕漉的手向我要衣服。我緩了下,她露出半邊臉來,笑道:“你也醉了嗎?快拿來呀。”

我推門進去,在噴頭下抱住了她的身體,在嘩嘩的流水中說:“你剛才說的什麽意思我沒懂,光陰已不多了,你愛我一點呗。”

也許她有預料這場景,電視電影上也一遍遍狗血地放映過,但還是有點小驚亂,手不知安放在哪城哪鎮。我吻她,她扭過頭去,些會又扭回來說:“你乘人之危,也不算數的。”

我也不曾理會她這刻似是而非的托辭,是情是欲也難以分得清明,只是燥亂地啃着她的唇,她也糊裏糊塗地受了,給她擦背上的水漬時她說:“這事你也別太得意,是人都迷三分性,過會兒我要和你說說其他事兒。”

“現在就說。”

“哦,也沒什麽,……我告訴你,剛才我差點就随姓劉的去了,一個女人,到了這時候,總有點随波逐流的糊塗……做小三的,出軌的,新聞上每天都有,保不準下回就會随了他,他本是我心儀的男人。……看透了世态百相,真的是哪個男人都是色中鬼,我也不必與你斤斤計較了。但若真與你在一起,也是戲劇,不像真實生活,你想想有沒有道理?”

“是,我其實就想全世界就只剩我們兩人那樣活着,不論愛情恩怨,朝雲暮雨,草地藍天,青絲白發……一點兒也不想呆在現在這個世界裏了。”我回答。

“是吧,你要慶幸我還留着一絲古典殘夢,在浪漫的詩詞情境裏,你當初立了個背影給我。我就抓着這一絲幻像,容你到今日今時,不然,你算什麽?能給我依靠嗎?能給我解悶嗎?我今天其實是有三分醉意的,才有決斷将所有擺上臺面。九年了,年華老去,我們的事,總得有個了,哪能再癡纏九年。愛不愛的,我也分不清明,從那遙遠地方而來,剪不斷,理還亂的。一個女人,總是要交付自己的,至于交給誰,我就聽這命運的力量,活在夢裏,戲劇裏,比活在狗血的現實裏,總要唯美一點。……”

她的聲音漸漸輕下去。什麽紅塵淵薮,河東河西,也只不過她交付了老處女的身份,我也是第一次擁有一個女人的第一次。現實講來,這真是一個男人的成就。第二日,她打電話向姓劉的告了個假。我陪她睡到中午,下午去電腦城買了個本本,她問我還要置辦什麽。

我想了想說要不買個二手摩托車,這樣每天可以接你上下班。她說她也有想過,但你這人不讓人省心,總怕會出事兒,所以收了你的手機,我原本就是想要你做個古典社會裏的男子,你不願意嗎?如果不願意你就跳過來。我說你叫我怎樣就怎樣,我就永遠活在你的古典裏。她又帶我買了兩套衣服,讓我做了個清爽的發型,世事像回溯的流水樣,我們心有所感,也做尋常去。

回去路上她說:“今天見你眼睛清明了許多。以前就是混沌,看多了讓人懼。也是奇怪。”

“你作的法而已,哪會奇怪?”我答她。

她落了得意神色,見她如此,我就說:“我們會結婚嗎?”

“不必這麽急,晚上我們說。”她乜了我一眼。“說到底你也算個無家浪子,也想着歸宿問題,還是奇怪?”

“你的眼睛像月亮,我就想居到你彎彎眼睛裏,了此終生。”我答她。

第二日又是周末,上午九點多鐘我們還睡着的時候,姓劉的又電話來問她身體好些沒有,意思要來看看她。她思忖了下說病已好了,中午倒是可以聚下吃個飯。

不多時又有一個電話過來,是廣告公司讓她去拍個平面,這屬于私活性質,約在了下午三點。她說這個其實是那個娘男介紹的,娘男現跳槽到一家廣告公司了。一般會選在周末讓她去拍些平面廣告照,一次也能拿到兩三千吧。而她給自己公司拍的那個,是當時找不到合适的氧氣女郎,在娘男與姓劉的推薦下,臨時啓用了她。包括電視廣告片與平面宣傳照,效果不錯,被總公司定為産品代言。我聽了也是為她驕傲,更加細致的品享她每一寸肌膚。

“呆會見了姓劉的,你們不會打架吧?要麽你不去,或者我取消?”她巧笑倩兮。

我自然不高興再見那人,只是此時與她恩愛情濃,只說“見了再說”,又吻着她說:“你這身材當真是做模特的,不然也浪費。”她嘻笑着又和我玩鬧了一會,我就幫她妝扮,按電腦上所說,給她盤了個赫本發形,配了黑白套裙。她照着鏡子轉了兩轉,也很受用說:“25歲老姑娘做起怪來也可以哈。”

“我都害怕。”我垂着眼說。“哪天你就乘風而去瓊樓玉宇,丢個‘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給我。”

“不會的,乖,說了我要守一個古典殘夢的,走吧。”

我們來到約定的酒店前,她替我整理了下衣衫,輕撫了下我的臉,挽着我的手進去了,這有恩愛的意味,我甜柔着輕飄着,在路上忍不住用猥瑣的神情告白她:“我愛你呀。”

“哈哈……”她用手指撚我的肌膚。

姓劉的在角落裏站起身,向她招了招手。

“他也來了,不是說就我們倆嗎?不過也無防,三人熱鬧一點,請坐。”他還是溫文爾雅,并沒有因為我那一腳而呈現表情瑪麗蘇。

“他就是個小孩脾性。”方清墨白了我一下,拉我坐到他的對面。“那晚我醉了,不知道發生什麽,後來聽他講踹了你一下,真不好意思,劉總你沒事吧。”她說場面話已能閑雲野鶴般了。

“哦……沒事,就是誤會吧。王先生,其實我以為你不會回來的,事件發展有點出乎意料……其實也不用多說,大家都明白人。我就是覺得清墨是個很好的女孩,也盼她有個好歸宿。”他邊說邊點菜,以致可以淹掉他說話的神情。而後他把菜單推過來,讓我們點。

方清墨問我想吃什麽,我把手搭在她身上,溫柔看着她。她眨了下眼說:“問你也白問,凡事都賴着我。”她也點了兩個菜。

“劉總,你夫人和小孩近也還好吧。”方清墨問。“上次看見過他們一次,你夫人很美麗,女兒也好可愛。好羨慕你們一家。”

姓劉的眼睛變得深邃了。他頓了一下說:“你其實不必這樣說,我和她已草拟了離婚協議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不過看得出,王先生這次回來,你們感情更深了,也就眨下眼的功夫,人世就滄海桑田了下似的,我還以為看錯了。”

方清墨說:“為什麽要離婚呀,那孩子怎麽辦?劉總你應該多考慮下。”

“也沒什麽,就是不喜歡她濃妝豔抹的,還去歐巴整容,搞得我每次看她都當做假人。都快四十歲人了。”姓劉的嘆了口氣。“所以我非常欣賞清墨你這種清水芙蓉的女孩,王先生你也能理解吧。你雖然踢了我,但我們之間也不必弄得那麽緊張。這個世界所謂婚姻家庭愛情,這類傳統名詞,已被肢解了。從人性意義上講,資源共享本就是趨勢。也就是講我欣賞清墨,并不防礙你們在一起。”

我愣了愣,方清墨也恍然了下。

“這社會的遞進之快,道理概念的速朽,已不可想象。幾十億人焖在一個大鍋裏,目的本就是好好活下去。怎麽活法?該怎麽活就怎麽活。你們會認為我的觀念過激嗎?但我說的是事實。”他聲音低沉磁性,如泣如訴狀,連我都受了感染,想想方清墨和他相處這麽久,能守住他的潛在誘惑,也算很不容易了。

“我們明确了活下去才是唯一正理,而活下去的方式可以弱化忽略。那麽王先生我問你一個現實的問題:假如你和方清墨結婚,你能讓她好好活下去嗎?房子,車子,而後還有孩子,生活中源源不斷的提供物質樂趣,還要養老什麽的,這些你都可以給她嗎?……我認為現在你很難,我從來不會看錯,所以你們如果要結婚就要從長計議,否則,來去匆匆,美夢氣泡,徒增人生煩惱。如果你想說為了偉大的愛情可以遷就一切,那也是假像,愛情只能給你披上一時的甜美外衣,愛情的本質也是兩個人活下去,如果活不下去了,那也就沒了愛情。”他一層層地推衍到這個話題上。這本是我一直未曾面對的事情。潛意識裏已逃避這個問題很多年了。我也許可以找很多似是而非的道理來反駁他,但沒多大意義,徒顯尴尬。我唯一的優點是沒結婚,但方清墨熟知我那胡亂的過去,相比較,我是那更不可靠譜的男人。

方清墨睨了下我的沉默,向姓劉的舉起杯說:“劉總,真的很感謝這兩年你對我的照拂,你說的世界,愛情,婚姻我覺得也很有道理,雖然我不太明白其深義。你真的一直是我的偶像,我是你忠實的粉絲。幹杯。”她一飲而盡杯中酒。姓劉的也微笑幹了。

方清墨重新給他和自己盛上酒,又向我舉起杯說:“我們的話就不要多說了,是非對錯酸甜苦辣心知肚明,幹杯。”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回答。也幹了。

“劉總,你說的都很對,但弄錯了一件,你說的是群體趨勢,而不必然每一個個體,女人不必然依附男人活下去。比如我和他,是他要嫁給我,我承諾照拂他一生,我能做到這點。在這基礎上,無論物質,精神需求,我盡我努力供需。我不确定這是我的愛情,但我确定我要這樣和他一起活下去。”她說話聲其實并不大,也很柔和,但偏能聽出铿锵聲。我聽得這話,雖則有一絲羞愧,但更多是蠱惑,我頭皮有點發麻,拿筷子的手有點顫抖。以為世間最後一盞愛情的燈火,她為我執起了。

我嚷道:“我以前不知怎麽才能活下去,現在就只為你活下去,其他的,理想,現實,尊嚴,我什麽都不要,就只要你在我身邊,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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