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榮光23
李曉紅卻是笑起來:“你難道要做我兒子,我孫子,我受不起,要遭天雷打的。你盡管叩,劍喬我們回去,随他們在這,看他們能呆多久。”拉了劍喬就去了。
一幹人散淨,我起了身,也沒什麽主張,只拉着方清墨的手有點發癡。她慢慢地說:“我以為李曉紅就是傻大姐那種人物,原先同學時也呆呆愣愣的,現在看來竟不是,原來已如此标致,那臉白得不像話,性情看似粗魯實則細致精微,看着她的眼神我都怕怕的,不知藏了多少心事。還有你妹妹也那樣七巧玲珑,弄着我也沒主意,怎麽說也要等着你媽病好起來,我雖然沒了臉皮,也只在外呆着也沒什麽,我們也回去吧,不用多想了,那班人肯定還在我家門前守着。”
我拉着她說:“離了你我就沒注意,說不定我就妥協了,那怎麽辦?”
“你這癡人。”她說。“看你心意了,走吧,你說黃禮民在林林那裏?走之前我怎麽也得整他下。”
我們慢慢轉到她家屋前,果見面包車裝了一車人停在那。劍喬與李曉紅在輛紅色小摩托旁。她爸媽也拿凳子坐守在那。
我們一現身,她媽就過來拉她,她一甩手,對我說:“先帶我去林林那,那些人暫不管他們。”而後對着她父母喝了一聲:“說了叫你們不要管我的事。”
我騎着自行車過來帶她上了後座,只慢慢地向林林的超市去。劍喬則帶着李曉紅騎着摩托跟在後面,面包車在最後面跟着。大部隊過些時刻都一齊到了林林超市前。
方清墨首先大步進去,我也跟着。看到黃禮民正坐在林林旁邊,低頭和她說着話。
“你出來!”方清墨指着他說。
黃禮民一驚,擡起頭,看到方清墨,愣了下,有點尴尬說:“是你呀,什麽事嗎?”又瞅着我身後一堆人,以為一夥的,很不自在。
“叫你出來,你耳聾了?”方清墨喝道。林林就推了一下黃禮民,黃禮民只得走過來。一出來,方清墨上去就狠狠甩了他兩耳光。
啪,啪,非常響亮的聲音,鮮紅的指印馬上就顯出來。
“知道我為什麽打你嗎?”方清墨問。
“我哪知道!你這瘋女人!”黃禮民摸着臉罵道。
我沖上去,拽住他的頭發狠命往下一拉,便把他帶倒在地,一膝蓋頂在他背上,又兩拳轟在他頭上,罵道:“信不信我弄死你。”只當是人生不得意處,将全個兒的火全撒在他身上。
黃禮民叫道:“原來那天是你,林林快打電話叫人。”我又一拳轟他臉上。林林遲疑了下問:“小遠,到底為什麽事?”
方清墨說:“真對不住了林林你,黃禮民你說我們為什麽打你?”
我又揍下去一拳,紅着眼說:“你知道我會來真的,你說實話就好。”
黃禮民受了我幾擊,已然撐不住,只回答:“我就上次氣這女的捉弄我,回來說她做小姐的,就這小事。”
我聽了,又狠狠的砸下去幾拳,再砸時,已被方清墨與林林一人一只胳膊拉住了。方清墨拉着我來到外面,對看熱鬧的一班人說:“你們也看清楚聽清楚了,是黃禮民造謠壞我的名譽的。”
林林這時也出來說:“姓黃的這人是很沒意思,我也不嫁了,小遠你沒打夠還可以再打,我怕你吃官司才拉的,走了。”她棄了店就去了。
這時候,方清墨捧着我臉說:“今天和你一塊兒第一次發狠,也是高興痛快,明天我就走了,你肯定是走不掉了,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我在那邊等你消息。也不要做傻事了。這麽大人,總要知道分寸,至少要挨着你媽媽病好了。我回家了,你自己保重。”
我就哭,她一推我,伸手招了個摩的,飛快就走了,我追過去幾步,已不見影了。我悵悵然癡着,就有人把我拉到面包車上,李曉紅騎了自行車慢慢跟了上來。
“打得好。”爸爸在車上說了一句。這個自小對我沒什麽顏色沒什麽話語的男人,今天終于給了我一句贊美。
回到家,就給看住了身子,把我按在桌上陪兩個老家夥與方清墨他爸一起打牌。我爸、大伯陪另兩個打牌。晚上玩到深夜才散了,誇張的是李曉紅她爸把我姐房裏的床搬到門口鋪了睡覺。
我睡到床上後,李曉紅也和衣躺倒我身邊,就如當年我之于方清墨一樣,我也無法說什麽,只半夜兩三點,人發熱得厲害,人就翻覆恍惚,忘了她在畔了。然後燈亮了,她的兩只手捂在我臉上,頭發深垂着問:“你恨我都恨病了嗎?”
“你何苦。”我幹着聲音說。
“還是那天被雨淋落下的根。”她說。起了身,找來一些備用感冒藥,塞了兩片到我嘴中,又來喂溫開水。
下了藥後,我眼睛朦胧看着她,燈光顯映下,非常美,非常遙遠,又漸漸猙獰起來,我淌下淚。她用手拭了下我的臉,拿來濕毛巾放我額上說:“算命的說我們八字非常合的,說我們前世寃家。見了你,想害你都沒意思,你不用怕我的。”她古怪地笑着,我不敢看她,閉上眼睛也不理會了。
早上她又找來鎮上老中醫,替我把了下脈聽了診,又開了兩劑藥。我就一直躺着,也不起床,她喂我吃稀的東西,我也不拒絕。過些時候,她的爺爺伯伯們又過來了,又打牌。又過些時間,我姐也回來了。
“你就這樣算了,李曉紅實在還不錯,就文化差了點,但要文化有什麽用,女的文化多了就不地道。配你綽綽有餘。”她說。
“她只是來報複我的。”我說。
“你多大了?三十了!還說這種胡話!小弟,不要再被蒙心了。那個什麽方清墨的應該也不錯,但你得把眼前這個渡過去,把家裏的人都哄好了,再去找她也不遲,看你本事了,社會也就這樣子,有本事你就即安內又攘外呗,沒本事就老老實實盡孝。”她倒是很豁達,男男女女的事,她也是麻木,不比十幾歲時,她死心榻地去愛一人,幾度自殺,她這話的意思也與劍喬所說差不多了。
“愛情只是一個花瓶,一個飾品,再美,都無實用,往往還水月鏡花,引人落井入幻,失了心智,一生渾渾噩噩,什麽事都幹不成了,你說你不就這樣子嗎?聽說這些年你和她一直在一起,分了也是可惜,但你這些年到底又做了什麽事出來了?父母老了,你不能一直任性,把對她的執着分一點出來,一個男人的責任心拿出來,這個家終究還是指望你撐下去的。”她老氣橫秋的說着世俗的話,早已不複當初那個浪漫肆意的少女了,若隐若現的魚尾紋帶走了她的青春。
過會爸爸又過來了,對我說:“你心裏有梗,我知道。老實說小墨那女孩真不錯,我也很喜歡。當初你們糊裏糊塗訂了親,後來又退了,為什麽我爽快答應退了,是因為你們八字根本不合。她完全克着你,你和她一起,會一事無成,還多病多災。就連你媽的病也與她有關。別不信,你想想這些年發生的一切你就明白。以後就忘了她,好好跟曉紅過日子,已定了日子,陽歷十月十日。”
過會,媽媽也被姐扶過來了。“兒子,就聽媽媽的話,在家過日子,幫你爸料理茶園果園,再氣我一下,我真的就爬不起來了,你得把我的棺材準備好。我什麽也不盼,就盼死前還能見着個孫子。”
聽着他們的話,我也無法反駁。然後李曉紅父親也過來說:“小遠,我就曉紅這一個女兒,雖然讀書不多,但從小到大,沒做一件壞事,心很善,也勤快。你對她好,她肯定也會對你好,你們能好好過日子,我也不會難為你。我家的養殖廠,一年也能掙三四十萬,以後也是你們的。好話說在先,孬話嘛,以你的所為,和我那幾個叔爺的脾氣,不是曉紅攔着,真的已把你家砸了十次都不止了,你想清楚了。”我也不能答話。
晚上姐去劍喬睡一起,我的燒也退了,只有輕微幹咳了。雖然我希望病加重一點,但恢複得太快。李曉紅依舊不避嫌躺我邊上,也不怕感冒的傳染。第二天我就起床了,想來方清墨應該已快到k市了吧。他們開始布置新房,操辦結婚事宜,我也只能木然随着。
十月八日,堂哥也回來了。他把我拉到他的房內說話,劍喬也跟了進去。但堂哥又把她趕出去了。“你嫂子當年就為算命的說我會結兩次婚,就想不開走了,這就是命,命中注定的逃不掉,愛情再浪漫,都在一個命上止住,我也想開了,人生在世,還是實際點,一,要讓父母過好。二,要讓自己過好。讓自己過好,就是凡事不能太執着,聽人講你舍不得那個方清墨的,該舍還要舍,我說的這個舍,也就是不和她結婚,你把家裏安頓好了,和她偷着好也行,沒什麽大不了。我在外還嫖呢,男歡女愛很正常,講的是能左右逢源。與你不愛的但對你好的人結婚,與你愛的人偷歡,現在男的哪個不花心?不花心的肯定是廢物。再過幾年應該說:那個女的不養漢子,不養漢子的女的肯定是醜得慘絕人環,各取所需罷了。先把婚結了,把家裏人和李曉紅哄好了就是,想那麽多做什麽?”
我本是個懶得深思人生,軟腦子軟品性的人,聽到這裏,心思已動搖了。攘外必先安內,這理論像閃電樣在心頭一遍遍劃着。方清墨,方清墨,你還在孤單的在那小巷,我也是沒有法子。出來後劍喬問她哥對我說了什麽,我沒答,她說:“誰稀罕,我敢打賭,他說的和我說的方法差不多意思。”我還是不理她。
十月九日,在兩方家人押送下去辦結婚證,天氣晴好。只黃禮民面色不善,還帶着傷,然而和我結婚的不是方清墨,他憤恨着又微妙的愉悅着,替我們完成了這道程序。
十月十日,李曉紅回了家,傍晚來了很長的送親隊伍。帶來的嫁妝也不菲。這場婚事還是很隆重的,露天置辦了四十多桌酒席。在無限的祝賀中,我拼命的喝酒。喝得人事不知,被人擡進洞房。洞房怎麽鬧的,我不知道。人群散去,我開始嘔吐,吐了李曉紅一身,被子也髒了,而後咯血。而後姐姐劍喬都過來幫處理。三人陪我至下半夜,我差不多安靜下來,姐和劍喬就離開了。李曉紅一直坐着輕捶我的背,也不說什麽。我那刻已清醒了,想打個電話告訴方清墨說我已結婚了。但沒有力氣,身子沒力氣,心也沒力氣。也許她父母早已告訴她了吧,也是不必的。“身如流水,一切由命”吧。
李曉紅人前後,倒是言笑晏晏的,不訴苦不計較,勤儉孝敬,溫淑賢良。劍喬已上學去了,姐姐回家去了,堂哥也回廠裏去了。李家人看守了我幾日,見我不再争,也就回去了。幾日又吃了些大補的東西,身體也健碩起來。
這日半夜裏起來方便,回來後,看到李晚紅她臉墊在枕睇着我。我又看床頭的“囍”字,光陰飛逝,已有小半月時間過去了。我悵然半晌,仔細思量處,仿若今生已無法與方清墨一起了。心裏要恨家人,恨劍喬,恨眼前人,卻又恨得沒勁道,就坐在椅上冷笑,也沒什麽味道。李曉紅已起來,拿外套給我披上,又倒了杯水給我。她自個兒裏着被子靠坐在床上,斜着身體說:“你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免得以後你又不明不白跑了。”
“我幹嘛跑,這是我家。”我說。
“因為你是那樣的人。”
“我是什麽樣的人?”我起了身,推倒她,問:“真是這樣,就讓你要糾着我一輩子?”這輕浮做法,也令我吃了一驚,但也不想回頭,身子壓在她背上,在她耳邊繼續說話:“你這人那麽深的僞裝,那麽執着的戾意,寧願将整個人生都犧牲掉,就是報還我年少時的一個無心過失?”
“這世上所有的錯都叫無心。”她說。“你說什麽,都到了這一步,我已贏了。我就告訴你,活着本沒有什麽意思,這樣耍耍,比不耍總要好玩一點。”
我聽得她的話,一下子又耳朵轟響,這意思,竟然是我的知己了。方清墨一下子變得遙遠了,只眼前這人身上的溫熱體香是那麽觸手可及。手理着她烏黑冗長的青絲說:“我也不怕你了,耍耍就耍耍,反正最後都是要死,誰耍誰呢。”
掰過她的身體,她在燈光下用手摸我的臉說:“我是你老婆,別人不是。”她的眼神不可琢磨,只臉那時刻豔得如傳說。那點點憤慨,已成潮熱的□□。盡管我做意的粗魯,但生理的上對她的投降卻顯然無誤。
第二天,她神色如常。做完家務後拉着我去看媽媽,媽媽的氣色已好很多。她說:“兒子,曉紅原是我們仔細選中的,你以為做父母的會真的狠心給你找一個不合适的人家嗎?至于小墨那是沒法子了,有些忌諱你不懂,以後好好過日子呗,我的身體也要好了。”
我嗯了一聲,回到廳裏看電視,李曉紅很自然地挨我坐下。我将身體倒她腿上說:“就這樣了,你還有什麽手段你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