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章

暗夜榮光28

腳步聲響起,在廣場中央,楊明珠與安娜追上了我。

“哈哈哈。”安娜笑着,來到我面前賣了一個萌,而後像一個小仙子一樣,在我面前的雪地上跳起舞。

“回去吧,還有話要說。”楊明珠聲音清淡地響起。安娜就兩只手放在我的後肩上,推着我往回走。

在門邊的時候,我定住腳步,平靜地說:“安娜,我告訴你,我很不好,我将那事告訴你姑姑了,還見了楊佳文,如果你要同情我,我不需要,如果你要懲罰我,我會心安理得接受。”

氣氛一時有點凝滞,過了一會,安娜繼續推着我上樓,進了溫暖的房中,安娜把我按坐在沙發上,她自己也坐下,翹起腿說:“沒什麽呀,那時我的心境沒成熟,覺得難以面對,還以為你因那事瞧不起我呢,現在好了,我已放下了,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楊明珠的臉依舊埋在陰影裏,輕聲問了一句:“這麽說,一切都是真的。”

安娜沉寂了一下,忽的對我說。“我們到天臺去。”站起身來拉住了我的手。

出了門,她歡快地爬着樓梯,但我并不能跑快,很快就把我拉下一層。我扶着護欄慢慢移上去,她正在上一層含笑看着我,等我到達她身邊的時候,她又飛快地往上跑,然後又在上一層等我。如此這般,我們到達天臺的時候,那昨時的陽光撲過來——這只是錯覺,眼裏只有紛飛的雪。她笑意盈盈地回過頭來,拉着我的一只手,帶到護欄邊,眺看眼底的城市。

“你的手幹嘛抖呀,老啦?”

“……”

“你說我從這裏跳下去會怎樣?有人會從下面接住我嗎?”

“……”

“不出意外,你又在哭。”她說,唱了一句:“濡濕的袖口……”轉過頭來看我,伸手拭了下我的眼。我環住了她的纖腰,身子滑跪地上,頭埋到她腿間,止不住號陶大哭。

“哦哦,從一見面就裝起,一直裝到現在,裝不下去了吧,但有什麽意義呢,把我的衣服都弄髒了。長久相忘,一時執着,好可笑哦。”

“我那麽悔……”我慘烈的煽情着,卻又不知怎麽收尾,只用間或的痙攣來致敬她冰冷的酬答。

“以前覺得我一點也不愛你,做着游戲。幾年光陰,我長大了,想着那一幕是人生必然的點綴,也沒什麽懷念。今日重逢,又知道人生應該是一個圓,恍然如夢。敢和我一起跳下去嗎,生與死就合上了。”她的聲音如雪花。

她的提議讓我心動,我說:“好。”站起身來,縱身一躍,安娜也縱身一躍。但我們都沒能飛起來,因為被楊明珠的兩只手給扯住了風筝的線。

“你們搞什麽鬼,回去吧。”楊明珠的臉有一點白,扯着我們往回走。

“哈哈,不玩這個了,回去吧。”安娜笑着,蹦跳着往回走,回頭看到我沒動,抓住了我的手,帶着往回走。

回到房中,楊明珠緊緊環住安娜的腰,抹着眼睛說:“蓉蓉,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我真的不該那樣。”

安娜撫着楊明珠的頭發說:“小姑,你只比我大幾歲呢,還沒有我成熟,我都說了沒什麽,剛才就是和那個人鬧着玩的,看他玩不玩得起,哈哈哈,看來真是一個傻子。我都沒愛過他,他也沒愛過我,卻要和我一起跳樓,可能嗎?”而後擡頭對我說:“知道當初我為什麽要走嗎?不是因為沒有錢了,而是在你的眼裏,我知道你并不愛我,剛才又聽說你把那事說了出來,有一點生氣,就試探了你一下,現在,我對你又看不透了。我來替你分析一下:當初,你也是為了逃避這個世界選擇與我私奔,現在,你對當年的放縱輕狂有所愧疚,對我有贖罪的念想,如果是這樣的,大可不必。因為當初是我主動的,你只是被動随了我的年少無知。”

我的手深陷進頭發中,這種用來表達情緒的壞習慣,我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呢?我本一個世俗中沉浮的普通人。“哦,不是的,我有罪。不止對你,對很多很多人,我都有罪,死亡只是一個解脫的自私的通道,以之來逃避一切。”

安娜打斷我的話說:“我對你的什麽罪不罪的沒有興趣,子說逝者如斯夫,所有不堪的歷史只是歷史,我們不如說說現在吧,你結婚了是吧。”

“是的。”

“所以我們的重逢,不是重合,對吧。”

“是的。”

“既然這樣,那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心結呢?”

我擡頭看她,她安定微笑着坐在那裏,那麽光亮,比窗外的雪世界更光亮,是一個有翼的白天使。我想:我的世界我的人生也應該還有希望吧。

楊明珠滿眼淚花說:“是的是的,大家都不應該有什麽結,都要美好地活着。”

晚一點的時候,安麗妍回來,見了安娜,驚了一下說:“天,世界上真的有這麽好看的女子。”而後她提議,這樣的美好的日子,這樣美好的雪天,大家可以一起去歡縱一下。

然而大家都沒有車,楊明珠也沒有,不是買不起,而是她的性格問題,不想開車,不想過多的見外部的世界,所以這次提議,她從心裏面是有所抵觸的,只是為了剛回來的安娜,才應了。我也不想,因為我知道每踏出一步,就有可能會碰到一個改變人生進程的人和事,我害怕那些變故,再在我的身上延展,再添煩惱的枝葉。或許,很多人的人生,都有一個從進世主義者到避世主義者的轉變,或者相反。

安娜主動地扶着我,四人一起出了積雪的廣場,在路邊等了良久,才招來一個的士。主導者是安麗妍,她帶我們進了一個叫“一米情真”的酒吧。這個名字從語法上來講,應該是不通的,但是在特殊情況下做為招牌名,卻不會讓人産生語法隔應,這是漢語境的奇妙處。

這是一個綜合性娛樂酒吧,進去後,有人在唱酒,有人在跳舞,有人在舞臺上唱歌。但是這相酒吧設計得很是別致,一般的座位按排在四周,中間是一個大的圓臺,供人們跳舞玩嬉,在這個圓臺上方三米處,則是一個相對小的懸空型圓臺,供表演用。而櫃臺是半圓錐形。外圍的裝飾,也體現了一定的設計藝術,至少不會顯得低俗。

安娜坐下,看到高臺的演歌者,眼睛發亮,說:“我好想上去唱一首哎。”

安麗妍笑道:“你如果想就上去吧,出點錢就可以了。不用唱歌,你這麽美貌往上一站就足夠了。”

安娜說:“真的呀,那我要唱。”

安麗妍說:“可以,你跟我來,你們兩個在這呆着。”拉着安娜去了。

過些會安麗妍獨自回來說:“可以了,老板說安娜形象好,所以只收了兩百。”

過會兒,安娜果真上了臺,随着音樂,她像一個仙子一樣在臺上起舞。

“ 那時你的臉嵌在水中,像漂泊的浮花,

我從遠方趕來,只為打撈你的剎那。

那天你的臉劃過天空,像流星落下

我仰臉迎接,只為你那不可能的到達。

哦白露鋪染遍了那刻的年華

為何不能停息的搖曳那蒼蒼蒹葭

哦寂寞的焰火燒遍了那刻的心呀

為何不能毀滅的愛遠去又歸家。

春歸原野,青青芳華

你會等我嗎

前塵來世,道路分岔。

也會遇見嗎

誰能回答。故裏籬下。

青絲白發 ”

安娜的聲音很好,時而清越,進而高亢,時而低緩,時而激情,短短的演唱裏,她表現了極高的演唱天賦,用了咽音,混音,假音,哨音等技術,音域越過了三個八度。而這首《水上花》裏閃現的歌詞,讓我潸然淚下。

“這誰呀,唱得太騷了。”

“這小娘們長得這麽美還唱得這麽好,牛比。”

……

議論聲響起,安麗妍顯得很驕傲,四處張望,希望從人們的臉上和話語中得到更多的榮耀。楊明珠則默默地喝着甜酒,沒有言語。我也默無聲息。

“王,你不去弄一束鮮花上去獻給安娜?快點,她要唱完了。”安麗妍提醒道。

于是我拖着殘損的軀體,在櫃臺買了一束花,沿着螺旋型扶梯,慢慢走了上去,我上去的時候,安娜正好唱完了,她一個輕巧的旋轉,看到了我,眼神閃了一下,想伸手扶我時,我的雙膝已不由自主伏于地上,淚花閃爍,把鮮花高舉到頭頂。那刻誰知道我的心情呢?這樣美好的人,那時那刻,我不知道珍惜,這樣美好的人,那時那刻,被我輕易的踐踏。

安娜收了鮮花,手撫了一下我臉上的淚說:“不要小孩子氣呀,下去了。”她扶着我一步一步走了下去,回到座位上。

安麗妍給了安娜一個大的擁抱,說:“安娜你唱得太好了,你應該去做明星才對。”

楊明珠說:“她本來藝術天份就高……只是……做明星哪有那麽容易,活着風光,底下不知道要進行多少肮髒的交易。她爸媽是不同意的,她爺爺更不會同意。”

這時候,一個帶着墨鏡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拉過一個椅子坐到我們的桌上。

“哈喽,晚上好。”他遞過一張名片。安麗妍搶過去看了一下念道:“環城音畫娛樂公司副總裁……名頭不錯,請問你有事嗎?”

那人輕拍了一下掌,看着安娜說吧:“她模樣很好,唱得也很好,不過,她唱的那種歌并不适宜于酒吧的氣氛,或者講她的氣質也不符合酒吧氣質,她有較高的藝術感染力,我的意思是她應該在更大的舞臺上唱歌,敝人正好可以提供這個機會。”

楊明珠拿過名片,掃了一眼,拿起手機搜索了一下,冷笑道:“皮包公司吧。”

男子有一點尴尬地笑了笑說:“敝公司是沒有注冊,但是,這樣說吧,我們是屬于站在前沿的星探型公司,發現好的苗子,進行适度的考察後,會向真正的大公司推送,不對,不是推送,是直接從我這裏提人。”

“什麽大公司,說來我聽聽。”楊明珠不鹹不淡地問。

男子說:“如果這位小姐有意向加入,我會向你們詳細說明。”

楊明珠說:“走了,這些人真煩人。”

大家都起了身,安娜還是有禮貌的向那人微笑着擺擺手。

出了門,上了車,安娜在前面。車子一啓動,我一陣眩暈,身子斜了下去,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安娜的腰,頭伏倒在她的腿上,身子間或地痙攣起來,我知道我的病又來了。

“你怎麽了?”安娜問。

我一時答不上話來。這時前面的安麗妍說:“那人跟上來了,好像一行有四個人,怎麽辦?”

柳明珠轉頭看了看說:“不能讓他們跟到我們住的地方,報警可以嗎?”

安麗妍說:“他們目前并沒有暴力傾向,報警有什麽用,讨厭,我想想……哦,找你愛老爺子應該可以。”

楊明珠說:“不能找他,對于他來說,我進酒吧就是大罪了。”

安麗妍想了想說:“還有什麽可靠的能打的朋友嗎?我想一想……算了,找姜浩吧,那家夥一看就不是好人。”沒有征求我們的同意,她迅速打通了姜浩的電話,挂掉後,她對我們說:“姜浩叫我們去他的酒店,他來解決,王,你沒事吧。”又告訴司機往天宇大酒店去。

我此時稍微舒緩了一點,澀聲說:“沒事,就是有一點小病,間歇性的。”

“不是裝的吧。”楊明珠譏嘲道。

安娜輕輕撫了一下楊明珠的手,低頭問我:“要不要去醫院。”我從她的身體上慢慢抽出身子坐起來,還是有一點重心不穩,安娜就把我的頭按放在她的肩上。

我說:“給我十分鐘,十分鐘後就好了,以前落下的後疑症,有幾年沒犯了,今天又來了,看到你在上面唱歌時,我就知道不妙了。”

安娜說:“我知道了,這是心理性誘發病症,從前的從前,你都不知道我會唱歌跳舞,我突然唱歌跳舞給你看了,你就激動了,是這樣吧。”

她的冰雪聰明又讓我詫異,那時那刻,我為什麽沒發現她有這些優點呢?我說:“是,我後悔,我後悔我的一生。”

“不要後悔,我都沒有什麽悔。”安娜說。“世事在琴弦上走着,不管是喜悅地還是悲怆的,始終彈奏着美妙的樂曲,你說是嗎?沒有那些往事,我也不可能會長大,而你也擁有了豐富的歷史。老師說過最高的境界是哀而不傷,意思是說,你可以對人類對自己的命動有悲憫,但不必頹廢與傷感,那些小事,都只不過是人生的點綴。”

安麗妍說:“我不知道你們以前的事,既然這樣,你們現在在一起不行嗎?”

楊明珠淡淡地說:“他有老婆孩子了。”

空氣滞了下,安麗妍拍了一下自己的唇說:“當我沒說。”

安娜笑了一聲說:“對呀,我們分別這麽多年,你有了老婆,有了老婆,當然會有孩子,加上我的一個孩子,你就有兩個孩子了,對不對?或者是三個?”

安麗妍不由啊一聲,安娜話中透出的信息量,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時車子已經到了目的地,安麗妍給姜浩打了一個電話,安娜則扶着我下車。擡頭就看見姜浩與一個戴墨鏡的女人從大門裏走出來。

姜浩大步走向我們,沖我們點點頭,眼光在安娜的臉上停了一下,大約他也是驚異于安娜的美貌吧。他問安麗妍:“他們人呢?”

安麗妍指着後面剛下車的四個人說:“就是他們了。”

姜浩點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們先進酒店。”說着,他就大踏步向四人走去。安娜扶着我和安麗妍楊明珠一道來到大門邊,和那女人站在一起。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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