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買菜
時間一晃而逝,春節時分姜戈在雪地中舞劍、放煙火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可轉眼間便入了春,街道邊的大樹爬滿了嫩綠的葉片,若有若無的櫻花蕊羞答答的隐在樹葉間,随着一縷春風襲來,這才緩緩探出頭。
剛剛晨練回來的惠大汗淋漓,額間的碎發不知道被打濕了多少次,黑亮的頭發緊貼着他的頭皮,男孩低垂着頭大聲的喘息着,看上去已經力竭,眼眸卻明亮極了。
四個月的時間,雖然不足以讓他掌握各種武學的基礎,可掌法、拳法一些手上功夫倒也算是熟練了。
想到這裏,惠的嘴角勾起一道笑容,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只有這點成績就驕傲了嗎?小鬼。”
路過客廳的禪院甚爾輕蔑的瞥了一眼站在那裏笑容刺眼的小鬼,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罐飲料,慢悠悠的拉開易拉罐的拉鎖。
“噗斯。”
氣泡随着被拉開的拉鎖發出噼裏啪啦的翻湧聲,和燥熱流汗的惠相比顯得格外清涼。
男人聳了聳肩膀,語氣淡定的說道。
“真是太容易滿足了。”
……
惠沉默着,默默攥緊拳頭,深呼吸了幾次,勉強壓抑住自己想沖上去的躁動心情。
這家夥簡直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自家媽媽在給自己做訓練的時候,他就站在一旁看好戲的樣子真是讓人火大。
不過憤怒過後,一向對自己要求嚴格的惠再一次反思起來。
難不成他學的真的很慢?
洗漱完的姜戈噠噠噠的從樓梯上走下來,看見的就是眉頭緊皺似乎在深思的兒子。
“怎麽了?小惠惠。”
姜戈一下子蹦到了惠的面前,蹲下身子,捧起男孩的臉,眼裏滿滿的擔憂。
惠努力的向後仰脖子,試圖掙脫出來,可這雙手卻像兩塊兒鋼板緊緊的将他禁锢起來。
男孩第三千兩百次在心中嘆氣,有這對父母,他覺得自己一定會提前進入衰老期。
“沒什麽。”
惠淡淡的說道。
可随後,他又有些猶豫,抿了抿嘴唇,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學的很慢嗎?武學方面。”
“哎?惠怎麽會問這個!”
姜戈有些驚訝,可她轉念一想,自己的兒子一直以來不聲不響表情平靜,其實還是個完美主義者,問這種事情大概就是想知道真實的評價吧。
想通的姜戈爽朗一笑,表情不帶一絲陰霾。
“确實挺慢的,不過惠也很努力了,應該就是天賦不好的原因。”
噗斯。
這一次,不是碳酸飲料的開瓶聲,是純純的心髒被紮了一箭的破碎聲。
直白的語言加上這爽朗的笑容,對惠來說簡直是雙倍暴擊。
天賦不好……
惠的腦海中不斷回蕩着姜戈的這句話,神色僵硬。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有人說自己天賦不好,畢竟他一直有着人們渴望的咒術,就連兩面宿傩那種變态都對十分欣賞他的咒術天分。
惠眉頭一皺,沒想到他都淪落到要用兩面宿傩舉例子的程度了,其實他也沒有很在意天賦這種東西,就是心裏有點不爽的感覺,憋在那兒很難消散。
不是,他真的天賦很差嗎?
男孩坐在餐桌旁,白色的瓷盤裏裝着黃澄澄的煎蛋還有烤的噴香的面包,誘人的醬汁澆在翠綠的蔬菜上,看上去是一頓口感豐富的早餐,只可惜他根本就提不起興趣。
他正陷入深深的憂郁當中。
還沒有察覺到餐桌上的異常的姜戈和往常一樣正吃着早餐,對于自己剛剛的發言,她也沒有意識到有哪裏不對,根本沒考慮過惠能不能承受住這樣辛辣的點評。
可事實上,惠的天賦真的不好嗎?倒也不見得。
一直以來,姜戈接觸到的學習武學的人,要麽是萬裏挑一最終被師門錄取的同門師兄弟,要麽就是禪院甚爾這個不能按常理來分析的家夥,可以說都是天才級別的人物。
惠在這些人裏,勉強占到一個中等水平,這在姜戈的分析中,确實就是一個天賦不佳的标簽。
不過就算是姜戈将自己的評判标準說出來,想必惠也不會開心,一直也來他也是在跟天才中的天才比較咒力天賦,和普通人比,沒有什麽必要。
嗯,決定了。
惠點了點頭,默默的給自己設下目标。
還是得要特訓才行。
“媽媽。”
小小的男孩擡起頭,輕聲喚了一下坐在身旁的姜戈,女人下意識的側頭,凝望着自己的兒子。
這麽認真的表情…是不喜歡西式早餐嗎?
姜戈剛想攤手表示自己也不喜歡西式早餐,吃起來一點胃口都沒有,可誰知兒子腦子裏的想法和自己的卻是南轅北轍,兩個極端。
“明天開始,請給我安排更難一點的訓練吧。”
惠強忍着巨大的壓力,以一副輕松的姿态說道。
“現在的太簡單,提不起興趣。”
歐吼?
姜戈一下子來了精神。
就連坐在姜戈身旁的禪院甚爾也擡起頭,饒有興致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難得的贊揚了一句。
“很有勇氣,小鬼。”
如果這話不是帶着一股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笑意的話,惠覺得自己還能接受一下。
“嘿嘿嘿嘿。”
姜戈聳着肩膀,咯咯咯地笑着,笑容還是毫無陰霾的陽光模樣,偏偏卻透着不詳的氣息。
怎麽有點後悔呢。
黑發男孩輕輕縮了下牙齒,咬住自己的舌尖,內心的不安和瞳孔一樣顫動着,後悔的話語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放心吧。”
姜戈拍了拍胸脯,動作灑脫。
兒子提出這樣的要求,作為家長的她想麽會不滿足他呢!
“明天!絕對會讓你感受到的。”
女人濃眉緊皺,眼裏是破釜沉舟的決心。
“什麽叫做,真正的特訓。”
*
早晨和母親大人達成不太對勁的協議,有些眼前一黑的惠選擇獨自出門排解一下內心的抑郁心情。
男孩背着一個不大的深藍色雙肩包,一臉正經,邁着兩條小短腿就這麽離開家門。
看上去像是離家出走一樣,實際上他是出來買菜的。
在惠出生之後,家裏負責采購的人還是禪院甚爾,偶爾興致上頭的母親大人也會跟随前往。
但是當半年前他開始學習武術之後,禪院甚爾那個家夥就以“這孩子已經足夠成熟,就算遇到危險也是一種鍛煉”作為理由,讓他包攬了家裏所有的采買工作。
惠又能說什麽呢?
對于自己打也打不過、鬥也鬥不贏的無良老爹,現在還勢單力薄的他只能選擇默默隐忍。
“噠。”
超市的自動門在識別到高個子的老阿姨之後自動打開,惠趁此機會趕緊尾随老阿姨走了進去。
沒辦法,現在的他身高太矮體重太小,就連智能識別大門也在無視他。
一路溜進來的惠十分淡定的推着小框走在超市裏,左看看右看看,結合今天要買的東西的明細,很快就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清晰的路線圖。
男孩從日常雜物區拐個彎,就來到了冷凍食品區域,一排排冰櫃裝着玲琅滿目的商品,惠正站在這裏細細挑選着品牌和日期。
“喲。”
一道響亮的口號聲從惠的身後出來,還有那潇灑由随意的一句招呼聲。
惠看着手裏的兩袋牛肉,表情糾結。
到底是選擇口感更結實的部位還是選擇味道更鮮美的部位呢,真是個困難的選擇。
“喂喂喂。”
一個帥氣的大頭直接從惠的眼皮底下冒了出來。
還在低頭的惠,看着幾乎要躺在地上的白毛家夥,沉默了一秒鐘。
果然,這家夥的腦回路太難理解了。
“怎麽,不認識我了嗎?”
白毛少年黑色墨鏡下的眼睛眨啊眨,纖長的銀白色睫毛刷過鏡片,那雙完美到令人發狂的眼睛掩埋在一片黑色中。
可能是心情很好吧,五條悟有些嬉皮笑臉的樣子,甚至還有些疑惑的反問道。
“不能吧,像我這麽帥的人,居然還能被遺忘?”
眼看着被噎得沉默不語的惠,五條悟嘴角的笑容更燦爛了,他剛要繼續開口這麽眼前的小可憐,誰知被一道溫柔的少年音打斷了。
“欺負孩子可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超市貨架的轉角處走了過來,惠擡起頭打量起來來者,一雙眯着的笑眼,就連嘴角的弧度輕輕揚起,看上去溫順又有禮,可少年一身的氣質卻人不敢小瞧。
惠看見了他那巨大的黑色耳廓,還有熟悉的一小撮劉海,只是和他見過的不一樣,這一次,他的額前沒有那道明顯的縫線。
“你好。”
夏油傑蹲下身子,寬松的闊腿褲随着他的動作向上滑去,鼓漲的大腿肌肉繃出了明顯的形狀。
他的肩膀好像一座大山一樣寬廣,和他的人一樣,語氣中帶着群山的厚重感,讓人不自覺就放松下來。
“我很抱歉悟剛剛失禮的舉動,我叫夏油傑,是悟的朋友,你們認識對吧?”
夏油傑打眼一看,也能看出眼前這個孩子不一般。
不管是他那下意識防禦姿态的站姿還是冷清的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戒備,都能證明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是誰呢?
笑容滿面的夏油傑在腦海中不斷思索着可能的目标身份,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還記得,悟提到過遇見了一個小鬼,禪院家流落在外的十影繼承人,應該是他吧。
或許未來可以拐回學校。
夏油傑默默想着。
惠盯着眼前的少年看了看,微微點頭,說出了三人相見的第一句話。
“失陪了,我要去買大頭菜。”
男孩伸出三根手指,在他們面前晃了晃。
“限量折扣還有三分鐘就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