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飛龍

飛龍

風玉澤作為岐黃峰的大弟子,在言遠安留守紫霄的當口,帶着不少醫修去了極北之地。

臨走之前,紫霄好師兄将自己幾乎全副身家都交給了顧月這個新鮮出爐的師妹。

而接到紫霄錢莊通知的顧月,才忽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将紫霄的修士與世俗割裂得太開,仿佛大家都是石頭裏蹦出來的。

但當她看清了手中玉牌的時候,她才恍然發覺,如她一般沒爹沒媽沒背景的草根娃娃,似乎在這紫霄上才是稀罕的人物。

比如說她的大師兄風玉澤,竟然是風氏皇朝的嫡親血脈,當今皇上的……親叔叔。

風氏皇朝,掌控着大陸中部的大部分土地,麾下大小王朝不計其數,顧月之前所在的盛京城,也屬于風氏皇朝。

她尚還記得,兒時曾有風姓的皇族來顧府做客,整個府上都忙碌起來,平日裏愛找她麻煩的的那些小孩,也都老老實實的。

顧月之所以對這段記憶十分清晰,是因為在那之後不久,她的母親就在一次外出中突然喪命,而顧月在顧府中的境況也立刻變得糟糕了起來。

抱到大腿了!

顧月看着手中寫了“澤親王”的明黃色腰牌,滿眼都是星星。

大師兄,你以後就是我親師兄!

誰也搶不走的那種!

難怪風玉澤待人接物自有一種氣度,能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放出讓顧月甘拜下風的彩虹屁。

顧月自顧自把這個歸結成“皇族血脈天賦”,也不知道要是被凡人中那些真正的皇族聽到了,會不會被剝幾層皮下來。

除了在岐黃峰乖巧地給言遠安做實驗用的藥人以外,顧月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待在迎客峰上。

這不是顧月這個做弟子的偏心,實在是因為顧月的修為不值一提,又沒有築基,就算呆在岐黃峰也只能學些凡人間的醫術。

而相比之下,能在練氣境界就做到神識外放的她,顯然在幻術一途,能學到更多。

顧月的神識,用冷青筠的話來說,就是天賜的禮物,而用言遠安的話說,則是“不定時要你命”的玩意兒。

在顧月那個仍然停留在練氣六重境界的識海中,言遠安和冷青筠聯手探查到了足以媲美大乘境界修士的神識。

龐大的神識力量憋憋曲曲地困在顧月的識海裏,如同一個成年人偏偏要躲在米缸裏跟小朋友玩捉貓貓一樣。

時不時地就會露出點蹤影,在無意之間成為顧月的力量。

不過,更奇怪的是,顧月識海中的神識,雖然龐大,內部卻并不統一。

也就是她現在還未築基,管不了自己的神識,一旦她突破到築基境界,這股龐大卻躁亂的神識之力,甚至可以在她突破的同時就把她變成一個傻子。

為了避免自家徒弟變成傻子,言遠安堅持不懈地用各種物理意義上新鮮出爐的丹藥喂給顧月,可算是将那些“淘氣”的神識全部揉捏成了一個整體。

又借着維持迎客峰幻術的機會,讓顧月一點點地将那些外溢的神識煉化,真正成為她自己的力量。

這些被煉化的神識顯然不能再塞回顧月那個脆弱的識海,但這點小事兒當然難不倒我們醫部首座,紫霄的次席大人。

自己的識海用不了,我們再造一個就完事了嘛!

于是言遠安一拍腦袋,用類似讓斷了四肢的修士重新長出肢體的辦法,讓顧月長出了一個新的識海,然後将這個識海煉制進了紫霄玉牌當中。

沒錯,就是那個集睡眠艙和儲物室于一身的紫霄玉牌,它現在又成為顧月的外置識海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顧月沒有陷入到“究竟我是我,還是玉牌是我”的修士倫理難題中,正相反,她很滿意自己的多功能紫霄玉牌,畢竟,作為一個練氣境界的小修士,能掌握神識外放的技巧,可是相當管用的!

若是再走一遭單人移動傳送陣,她非要在那個空間裏面撒歡兒不可!

極北之地的戰事在大乘境修士的鎮壓下止住了潰敗,再也沒讓魔物占到過什麽便宜。

無數的修士湧向第二道防線,一道道陣法的加持下,黑白分明的交界線固若金湯。

正所謂“未思進先思退”,自從千年前一戰結束後,修真界便馬不停蹄地在極北之地前後構築了三條防線,為的就是将魔物徹底攔在外面。

也幸好有這些先手準備,才讓修真界沒有魔物偷襲之時亂了陣腳。

修真界仿佛恢複了平靜,像過去的千年一樣,不論北方打出了怎樣的屍山血海,凡人與低階修士依舊生活在一片溫暖之中。

甚至因為大半修士湧向了北地的緣故,仗着實力尋釁滋事的家夥都少了很多,讓那些不敢惹修士的衙門長出了一口氣。

轉眼間,紫霄的小蘿蔔頭們距離年終大考,就只剩下了一個“鋤奸伏魔”的實踐課程。

課程要求紫霄的弟子前往各大城池協助師兄師姐搜索潛伏在修真界的魔物以及魔伥。

顧月選擇的是飛龍城。

飛龍城坐落在整個修真界的最南部,傳說曾有真龍顯身,故而名為飛龍。

因為與北地距離遙遠,飛龍城幾乎是所有凡人最向往的安居之處,也是所有需要歷練的小蘿蔔頭最喜歡的摸魚之地。

飛龍城的任務并不多,以往若是想要等到一個飛龍城的任務,恐怕需要在任務大殿蹲上整整一個月。

不過,近來有一位飛龍城的紫霄弟子回家休沐時,發現自家的親戚竟然無故失蹤了。

一開始,紫霄只是派了幾個弟子前往查探,不過奇怪的是,這些弟子在搜索了整整一月後,竟然仍舊是一無所獲。

而一直蹲守任務大殿,尋找合适實踐任務的顧月和沈乘風,則是好運氣地拿到了這一個名額。

“沈乘風,瘦了不少嘛!”

顧月随意地坐在紫霄山腳的一塊石頭上,擡眼看着從山門出走來的魁梧體修,揶揄道。

沈乘風大踏步走過來,伸手在顧月的後腦勺揉了揉,“是呀,我們體修窮得都沒有飯吃了,有的人也不知道接濟一下。”

和一年前相比,沈乘風簡直如同換了個人一般,臃腫的身子變得魁梧有力,原本被肥肉擠作一團的五官也露出了原本的樣子。

濃眉大眼的,倒也算得上俊朗。

顧月扯着沈乘風的袖子就往外跑,“還不是因為我築不了基,只能花大價錢買飛舟來代步?”

“哪裏像沈師兄你一般潇灑,成天踏着飛劍快活嘞!”

沈乘風早在根殿歷練結束的時候便已經突破到了築基,而現在更是成了築基中期的修士。

修士築基之後便可以禦劍,沈乘風自然不例外,常常薅了一把顧月的頭發之後,便立刻禦劍飛行,只留下顧月站在地上可憐巴巴地鼓起嘴巴。

顧月經過快一年的修煉,實力也終于達到了練氣巅峰,只不過這般進境相比于那些擁有靈根的同門來說,确實要落後得太多。

不僅如此,盡管有那一本小冊子,顧月對于自己究竟該如何進階,還是半點頭緒都沒有。

普通的修士在練氣巅峰之時,只需要繼續不斷吸納天地之中的靈氣,将那些靈氣不斷壓縮到丹田內的道基之上。

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只需要按部就班地修煉便是。

而顧月确實連道基的渣渣都沒有,每日裏辛辛苦苦轉化的靈氣,都因為沒有道基的存在而白白地重歸于天地之間。

別說晉升了,就是維持在練氣巅峰的境界,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所以顧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同門一個個在空中禦劍飛行,而她只能自掏腰包,去紫霄的黑心商店買下一艘小巧的飛舟。

飛舟果斷地沿襲了紫霄的傳統——樸實無華、且特別小,小到整個飛舟只能有顧月一個人站在上面。

顧月覺得,與其把它叫做飛舟,倒不如把它叫做飛劍,因為那造型實在是和長劍沒什麽兩樣——只不過禦劍靠的是靈氣,飛舟靠的是靈石和陣法罷了。

在山裏憋了一年的兩個小蘿蔔,早就按耐不住一顆少年躁動的心,沈乘風一馬當先踏上長劍,顧月緊随其後,黑着臉從自己的玉牌中取出一把靈石,向着南方疾飛而去。

飛龍城,紫霄分部。

一名瘦高青年身着紫霄道袍,眉頭緊鎖,看着案板上破碎的布料,幾個同樣穿着道袍的弟子則是一臉凝重地等待着青年發話。

“師兄,這……”一名弟子欲言又止。

“确實是魔氣,”瘦高青年肯定了他的猜測,“從強度上來判斷,應該是一頭金丹境界的小魔,翻不起多大的風浪,只是你那幾個親戚恐怕……”

那弟子的臉上有着一絲悵然,“罷了,只是他們家長輩在我尚未修道之時,對我家有些恩惠,本想着照拂一二,卻沒料到竟然被魔物當做了吃食……”

“節哀。”瘦高青年淡淡地說了一句,修道之人,本就應該斬斷凡塵往事,只不過有些東西,發生過就是發生過,人誰也抹不去那些記憶和感情。

“咚,咚咚,咚咚咚”

極有節奏的敲門聲沖散了本就不濃烈的悲傷,瘦高青年擡手打出一道靈力,解開了兩扇門中間的陣法。

“進來吧。”

推門進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稍年長些。穿着樸素,若是不仔細看的話,就如同一對出門玩耍的兄妹。

不過,他們腰間的佩劍和敲門的暗號,卻毫無疑問乃是紫霄所出。

“見過各位師兄,我是沈乘風,這是顧月,都是來完成實踐課程的。”

來人自然是顧、沈二人。

紫霄在各大城池都設置了分部,只有自家弟子才能知道具體的位置以及進入的暗號。

“原來是師弟師妹,”瘦高青年點頭致意,“我姓高,叫昀旭,你們叫我高師兄便是。”

顧月乖巧地叫了一聲高師兄,但是沈乘風自打進門開始,眼睛便緊緊地盯住了那片布料。

“沈師弟,怎麽了?”

“沒,沒事。”沈乘風心裏咯噔一下,但面上卻擺出了一副疑惑的樣子,“就是感覺這塊布,讓人不太舒服。”

“哦?是嗎?”高昀旭挑了下眉,“這片布料上染了魔氣,你覺得不舒服也正常。”

沈乘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接話,反倒是顧月向前湊近了兩步,“這布料上染的是魔氣?”

高昀旭點點頭,“沒錯,據我判斷,這是一頭金丹境界的魔物。”

顧月覺得這氣息有些熟悉,卻又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

大抵是哪一個“魔伥”身上帶的氣息吧,她想。

高昀旭的聲音裏有些歉意,“我本以為是修為更差些的小魔物,沒讓宗門限定接任務的實力,我看師弟師妹修為尚淺,這幾日不如就留在分部中,以免被金丹魔物傷到。”

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金丹魔物雖不成氣候,但若是隐匿在凡人中間,也是一件大麻煩,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因此喪命,我現在立刻禀報宗門,加派人手,搜捕這只金丹魔物。”

顧月和沈乘風點了點頭,二人在飛龍城并無熟人,本來也打算住在紫霄分部,再加上眼下金丹魔物的事情,就更是不能随意離開。

高昀旭給二人安排了房間後便告辭離開,顧月剛打算回房,卻被沈乘風一把扯住了手腕。

“師妹,師兄今日的功課還沒做,不知道能否幫襯一二?”沈乘風眨了眨眼,神色有些輕佻。

顧月的表情突然變得嬌俏,有些扭捏地推開了自己的房門,将沈乘風帶了進去,關門前還紅着臉在周圍查探了一圈,确認沒人才“咔噠”鎖上了房門。

顧月一進門,面色一變,濃郁的神識瞬間将整個屋子隔絕出來,神色沉重,“師兄,你也察覺到了?”

沈乘風蹲在地上,用手指撚起地上的土屑,臉上那還有半分輕佻的樣子?

他點了點頭,對顧月比了一個“魔伥”的口型,而後向外指了指。

他的眼中隐隐有着擔憂,前世這個時候,從大陸南部突然竄出的大量魔物讓修真界腹背受敵。

修真界腹背受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卻對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通過蛛絲馬跡,人們才慢慢發覺,竟然是在飛龍城出了一個魔伥,有人說那魔伥善用長劍,看起來是紫霄的劍修。

只是木已成舟,那魔伥究竟是誰,他又曾經做了什麽,卻是無人知曉。

顧月看到沈乘風的動作,心領神會,用着三分羞澀七分喜悅的聲音,對着外面說了句,“哎呀,師兄,你老實點!”

窗外,樹蔭灑下的陰影裏,一道黑色的身影不易察覺地消失,除了輕輕晃動的草葉,再沒有任何能證明有人曾來過這裏。

“是誰?”顧月壓低聲音。

“暫時不清楚,”沈乘風皺着眉,拼湊着腦海中零碎的記憶,“不過,肯定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個。”

絕不能讓魔伥得逞!

顧月和沈乘風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睛裏看道了同樣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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