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化
顧月三人面面相觑,今日所見所聞過于對于幾個修真界小蘿蔔頭來說,實在是過于驚悚。
邪月教到底有何秘密?
教主狄問淵乃是一介女子?
為何莫忘心會是這般姿态?
……
“算了,你不必自責,各為其主罷了。”狄問淵的聲音似乎沒有什麽波瀾起伏,反倒是莫忘心跪在地上,毫無聲息。
“起來罷。”
莫忘心沒有動。
“為師叫你起來!”
莫忘心依舊跪在地面上。
“也罷,”那聲音悠悠地嘆了口氣,轉而嚴肅了起來,“雖然我僅是一道殘魂,卻也算得上是你師父,邪月教最後一位教主。”
“邪月教第七十三代嫡傳弟子莫忘心聽令!”
“弟子在!”莫忘心埋着頭說道。
“邪月教第七十三代嫡傳弟子莫忘心,本為紫霄弟子,潛入我邪月教暗中傳遞消息,更是在最後……”
“在最後手刃親師,大逆不道,即日起逐出邪月教,永世不得歸山!”
“弟子領命!”莫忘心“咚咚咚”地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柄匕首,直插進胸口,硬生生挖出一塊血肉。
他動作極快,卻又顯得十分小心,硬是沒有一絲血污染上了胸前的那一輪殘月。
莫忘心雙手捧着那塊血肉,放在了身前不遠之處。
“弟子……莫忘心不配為邪月弟子,但邪月教傳承不可斷絕 ,我胸口這塊邪月教主印,須有邪月弟子繼承。”
“忘心,邪月教……已經沒了。”白玉塔中終于凝聚出一道紅衣女子的身形,她單手将依然跪在地上的莫忘心扶起來,“你也不再是邪月教弟子,不必再執弟子之禮。”
她先是将莫忘心胸口的血止住,将那一枚帶有邪月印記的血肉放在掌中,手指一抹,便露出一枚扳指來。
“這枚扳指,就當作是禮物吧,”她将扳指套在了莫忘心的拇指之上,“我送你的禮物。”
“師……狄教主!”莫忘心本想拒絕,卻絲毫沒有辦法拜托狄問淵的鉗制。
“否則我毀了它!”狄問淵語氣生硬,卻讓莫忘心停止了掙紮。
狄問淵退開一步,腳尖輕點,紅衣随風而舞,“我從未怪你,你做的也沒錯,若是你早些得手,修真界也不至于遭此大難。”
“來吧,我告訴你們究竟是怎麽回事,邪月教覆滅,确乃我一人之責。”
“可若不是我當日出手,您也不會被那魔皇……”
“行了,即使你當日不出手将我打傷,我也不是那魔皇的對手,”狄問淵一甩袖子,“別婆婆媽媽的,以前沉默寡言,怎麽一千年過去,變成個小話痨了,晦氣。”
莫忘心一窒,不敢再說話。
“知道你小子能聽見人心中所想,給我收着點,被你聽了幾十年了,真的、假的、想讓你聽的、不想讓你聽的,全都讓你聽了去,你小子要是敢再這時候再窺探,小心師父打斷你的腿!”
莫忘心吃癟,“是。”
身後的三個小蘿蔔頭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自己沒長鼻子眼睛,要不然……要不然之後等莫忘心出去把他們滅口了怎麽辦?
狄問淵似乎是終于想起來這裏還有三個小家夥,“你們幾個也跟上來吧,好久沒見到活人了,多幾個小家夥也是好的。”
她轉過頭去,沖着莫忘心勾了勾手指,“劍魔莫忘心,還敢把練氣境界的小家夥帶到邪月教的地界,啧啧啧,膽子不小啊!”
莫忘心:不敢說話。
顧月等三人:一物降一物啊師叔祖/莫前輩!
通天塔頂。
狄問淵帶着四人沿着樓梯一路向上,竟是在頂樓的牆壁處打開了一座暗門。
“進來吧。”狄問淵飄在半空中,率先進到了其中。
暗門之內,排放着數座石碑,碑文古樸大氣,只是上面的文字卻是奇形怪狀,聞所未聞。
狄問淵走到那些石碑前方,伸出虛幻的手拂過上面的凸起。
“你們是否好奇過,世界的起源?”
“邪月教一直以來都在研究,這世界從何而來,往何處而去,為何天有陰晴,月有圓缺?”
“這大好河山,瀑布飛流,晨有朝霞,暮有餘晖,枝頭的飛鳥,溪中的魚蝦,是從哪兒來的,你們不想知道嗎?”
狄問淵的眼睛中浮現了幾絲癡迷之色,與此同時,顧月感覺到整個通天塔似乎都震顫了一下。
“呵,天道。”狄問淵嘴角有着些許譏諷,感受着通天塔又一絲震動。
“忘心,你從前不是經常問我,為什麽邪月教要建在地下嗎?”
“就是因為,那該死的鬼老天……”
“轟!”通天塔的震動幅度更大了些。
顧月三個人瑟瑟發抖,尤其是沈乘風,如不是看到狄問淵老神在在地樣子,恐怕早已經躲進了哪個犄角旮旯。
這個感覺他再熟悉不過,當他每次想要吐露他重生一事之事,都會被晴空霹靂砸得半死。
他神色凝重,在場可能沒有比他更清楚,能夠引發天道震怒的,究竟是怎樣的事情。
“哦?”狄問淵眼神轉向沈乘風,饒有興趣地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小屁孩挺有料啊?”
沈乘風憋紅了臉,他感覺自己被調戲了,無論是“小屁孩”還是“挺有料”。
本想反駁,但是在心裏頭算了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恐怕都沒人家一個零頭,遂作罷。
狄問淵僅僅是走神了一剎那,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辱罵天道的事業上。
随着通天塔不斷地震動,本來還有些害怕的顧月三人逐漸站直了身體。
悄悄地吞了口唾沫,雖然他們不知道邪月教教主的實力怎麽樣,但是這罵人的功力,只有一個字,絕。
“算了,”狄問淵似乎終于罵夠了,“直接給你們便是,記住,看見什麽都不要說,不要問,不要想,且把它記在心裏就是。”
随後,邪月教末代教主頓時化作漫天紅光,落在四個人的身上。
顧月的眼前突然被一片血霧彌漫,只不過幾個呼吸間,紅霧便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燦爛的星穹。
“天上?”
顧月有些怔,眼睛中難免被星光染上了亮晶晶的點綴,她不自覺地笑了笑,想起兒時躺在草坪上看星星,期待哪一個能落下來被握在手中的樣子。
狄問淵顯然不是讓她在這裏來欣賞星星的美麗地,她的眼前驀然出現一道紅衣身影,攏住着一層星光将手按在了夜幕上。
那身影似乎有些虛弱,頭一偏,向旁處咳出一口鮮血來。
“十萬八千裏,雲層裏藏着陣法,電光雷雨不讓人沖上來,我倒要看看這天幕上究竟有什麽?”
紅衣身影轉過頭,一張姣好的面容上漫布着意氣風發。
顧月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一道身影,那顯然是狄問淵,天幕之外究竟有什麽,這恐怕就是狄問淵要告訴他們的東西。
磅礴的靈氣從狄問淵的身體裏沖出來,沿着手臂打在了挂着星辰的天幕上,似是有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然後,那層天幕竟然肉眼可見的細碎出了一個破洞。
一個黑紅相間,足有半人高的巨蛋從中滾落出來,掉在了狄問淵的懷裏。
“這是什麽?”
狄問淵有些好奇地翻看着手中的巨蛋,卻沒有研究出什麽結果,她将巨蛋夾在自己腋下,轉頭再次對着天幕出了一掌。
只不過這次,那層光幕卻并沒有任何變化。
狄問淵摸了摸頭,露出幾分俏皮來,“算了先把它帶回去再說,下次再來。”
而後的畫面,便是狄問淵将巨蛋帶回通天塔,每日用靈氣為它梳理蛋殼內紊亂的氣息。
一個月、兩個月……巨蛋絲毫沒有變化,而狄問淵則是拼着遍體鱗傷,好幾次沖到天幕邊上。
只不過,無論她每次都只能打碎天幕一次,帶回來一枚巨蛋,而且每一次從天幕外滾落的巨蛋都越來越虛弱,直到無論她怎麽捶打天幕都不會再有任何的缺口。
“天空外面是有一只老母雞嗎?”狄問淵戳了戳通天塔中的巨蛋,看着來回兒搖晃的巨蛋笑眯眯地道,“這個世界也會是一顆蛋嗎?”
日子過得很快,狄問淵也收下了莫忘心做徒弟,只不過打一開始,她便知道莫忘心是紫霄弟子。
“啧,有趣的小家夥。”邪月教主只是暗中嗤笑,對莫忘心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時不時拿這功法和消息去逗弄尚還年輕的莫忘心。
至于通天塔中的巨蛋,則是被丢在了暗門中,被狄問淵遺忘。
直到有一天,教內弟子來報,通天塔內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所有身處其中的弟子在一瞬間被吸成了幹屍。
狄問淵連忙将莫忘心這個小叛徒打發出去,自己則急匆匆地進到了通天塔中。
推開塔門,滿地殘肢,破損的邪月弟子道袍如同飛絮一般随處可見,而通天塔的地面上正有四五只黑色生物在啃噬着這些弟子的屍體,有一只的身後,甚至還綴挂着黑紅相間的蛋殼。
看到這一幕的顧月等人心中駭然,因為那些黑色生物他們再熟悉不過。
“魔物!”顧月覺得自己嗓子有些發幹,沒想到困擾了修真界千年的魔物竟然是由邪月教教主親自孵化!
她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個巨大謎團,而眼前的這一幕,正是将謎團抽絲剝繭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