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霍星凡的記憶

霍星凡的記憶

“嘿,哈,嘿,哈!”

烈日照耀下的戈壁灘,一百個孩童排着整齊的方陣,在滾燙的沙漠上用稚嫩的拳腳攻擊着面前的木樁。

直到夜幕暗去,這些孩童才排着隊走進茅草屋中,狼吞虎咽地咽下已經冷掉的飯菜,然後捧起桌子上的陣法圖開始鑽研。

沒有一個人膽敢懈怠,他們周圍環繞着虎視眈眈的護衛,每一個都膀大腰圓,對付一些稚齡的孩童,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

一百個孩子,不能多,也不能少,只有一個可以活下去。

任何孩子都可以随時選擇開始戰鬥,戰鬥一旦開始,就必須殺掉其餘所有人。而在戰鬥打響之前,任何偷懶耍滑的行為都會引來護衛們無情的長鞭。

他們曾親眼看到一個自知不可能活下去的孩子放棄訓練,跑向戈壁灘看不到盡頭的地平線,在被護衛們抓回來後,活活用長鞭淩虐致死。

求生不得,求死無門,這是他們中大部分人的命運。

“只有第一個引氣入體的才能活下去。”給孩子們提供的訓練只有兩個,練氣以及陣道入門。

陣道的入門太過艱難,艱澀的語句對于這些稚齡幼童來說,如同天書一般難懂,據那些護衛說,以往的孩子中,沒有一個可以通過陣道成為最終的生還者。

所以理所應當的,第一個引氣入體成為修士的孩子,将會成為最終的幸存者。

霍星凡縮在角落裏啃着幹冷的饅頭,不過他當時還不叫霍星凡,他只有一個代號——九十七。

九十七生得瘦小,哪怕是成日裏跟着大家夥在戈壁灘上修煉,到現在也不過是比剛來時胖了些許,而這群孩子中的佼佼者,卻已經如同青年一般擁有了修長的身姿,甚至有的已經有了氣感。

擁有氣感的修者随時都有引氣入體成為修士的可能,這也意味着,九十九條生命即将在這裏結束。

所有孩子都想成為最終的幸存者,但他們中的大部分,只能在沉默中迎接死亡的來臨。

尚且年幼的霍星凡躲在牆角,垂下眼簾遮擋住對桌面上美食的向往,那些充滿着濃郁靈氣的食物,自然是屬于那些有氣感的佼佼者。

至于九十七,不過是注定要死的踏腳石,連一塊冷硬的饅頭都只能算作是浪費。

霍星凡低着頭,将饅頭含在口中,用口腔的濕潤将冷硬的饅頭化作柔軟的碎屑。

有點甜,他想。

“這不是霍丞相的兒子嗎?怎麽只能啃饅頭啊?”一只腳踏在他身前,将鐵碗中的清水打翻,“呦,水沒了?霍丞相的小公子,多金貴,可別噎着了,快來舔舔爺的鞋。”

吃完飯到睡覺的時間,是這些孩子唯一的休息,也是唯一的娛樂,訓練中積攢下來的苦悶,求生無望,求死也沒有個痛快的絕望,統統會在這個時間爆發。

對象便是那些更加瘦弱的孩子。

在這裏,弱,就是原罪。

周圍的孩子漠然地移開了目光,将精力放在自己身上,畢竟,除了那幾個感應到靈氣的佼佼者,所有人都有可能有同樣的待遇。

霍星凡死死地捏着拳頭,從地上爬跪起來,低下頭,舔掉了那雙鞋上的水跡。

“哼,無聊,”那孩子擡手給了霍星凡一個巴掌,“真想打死你這個家夥,要不是你爹,我們怎麽可能落到這般田地。”

霍星凡從地上爬起來,端正地跪着,只是把頭埋低,“反正我也快死了,秦大哥不如把時間留給自己。”

“嗤,”那孩子嗤笑一聲,擡腳将霍星凡揣到牆上,“不管誰贏,你總歸是要死的。”

“秦大哥說的是。”霍星凡低着頭,将湧出的鮮血咽回肚子裏,雙手的指甲卻已經狠狠地嵌進了掌心。

打鬥聲漸熄,霍星凡的身上又多出了幾處淤青,不過他并不在乎,只是将貼身存放的一本紙冊在月色下攤開。

他要活下去,而這本輕薄的紙冊,就是唯一的希望。

《陣道基礎》

四個大字工整地寫在封面上。

紙冊的邊緣有些毛刺,微微向內卷起,顯然是時常翻動帶來的變化,霍星凡盤膝坐在紙冊之前,拙劣地模仿着其中結印畫符的手段。

他從腰間取出幾張符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在符箓之上刻下了幾個符號。

“最後一張。”霍星凡笑了笑,擡頭看向天空,“星星真美,要是爹能陪我一起看就好了。”

他搖搖頭,站起身将新鮮出爐的幾張符箓揣在手中,借着夜色貼在了少年們的營帳之外。

他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眼睛裏露出了與年齡不相符的殘忍,轉身走到了護衛們的營帳。

“我要開始。”霍星凡平靜地看着被擾了美夢的護衛。

“九十七?就憑你?連氣感都沒有的廢……”護衛們的嗤笑被帳外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打斷,一股熱浪襲來,将整個營帳都掀翻了過去。

“什麽?”護衛們大驚失色,紛紛運起靈氣抵抗,與此同時,霍星凡的周身也升騰起一道防禦陣法将爆炸産生的熱浪完全隔絕在身體之外。

“陣法,這是陣法,這小子……九十七大人陣道入門了!快,快去通知領事大人!”

……

顧月和阿绫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霍星凡的記憶默然不語。

霍星凡原名霍璋,本是鴻章書院下屬一王朝的丞相之子,雖然先天不良,但靠着丞相府的供養,也是生得粉雕玉琢。

可是在霍璋六歲生辰之日,王朝突然被魔物攻陷,而霍璋眼睜睜看着素來和藹的父親身上魔氣大作,怪笑着将魔物引進了城池,然後被趕來的紫霄劍修一劍枭首。

他和其它孩子一起被抓到了戈壁灘上,為了唯一存活的名額絞盡腦汁。

在那裏,他才知道為何自己父親從小便讓自己接觸陣法,從那裏,他從一個王朝丞相的獨子,變成了鴻章書院的真傳弟子,也變成了和父親一樣,渾身散布着魔氣的魔伥。

“所以,鴻章書院的副院長藺修賢,也就是霍星凡的師祖,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良久,顧月才将霍星凡記憶中的畫面完全消化,開口問道。

“目前來看,是的,”阿绫點點頭,“但也不排除還有其它魔伥隐藏在幕後。”

“阿绫,你說,若是将心魔收回,霍星凡和這些被鴻章書院強行培養城魔伥的人,是否能有個重新做人的機會?”顧月覺得自己喉嚨有些發幹,人就是人,魔就是魔,一旦入了魔,那就會被千夫所指,萬人唾棄,顧月本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她看着自己渾身的魔氣,又看着霍星凡記憶中,那個與自己一樣艱難求生的少年,再難以将這些從小培養的魔伥,當作十惡不赦的混蛋。

“顧月……”阿绫知道顧月在想什麽,只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勸她。

“算了,船到橋頭必然直,”顧月甩了甩腦袋,“鴻章書院的事以我們現在的實力也無法解決,霍星凡的性命,總歸要等到回了修真界再做考慮,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想想怎麽應對總殿的考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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