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印
“紫霄？”
霍星凡愣了愣，從面前少女姣好的面容下辨別出了幾分熟悉的眉目，眼角的疑惑逐漸變成釋然。
“我記起來了。”
霍星凡的嘴角扯出了點笑意，似乎回味着那年尚未被心魔控制，在六宗論道上用陣法脫穎而出的少年意氣。
“紫霄主辦六宗論道，定會拿出幻影球測試弟子心性，所以在那之前，我尚未被種下心魔，還稱得上是正經的修士，你叫我一聲師兄倒也無妨，只是回去之後……”
“我又算得上哪門子師兄呢？”
他抿了抿唇，似乎有若有若無的嘆息。
“更何況，我信得過你，你又如何相信……一個魔伥呢？”
顧月将禁锢住霍星凡的神識收回，直視着他的眼睛，大大方方地回道，“我當然信不過你，所以，你可以賭一下。”
“賭什麽？”
霍星凡眼含銳意。
“賭你的命夠硬。”
顧月毫不相讓。
“我會在你的神魂上種下我的神識烙印，可以随時引爆你的神魂，你是生是死對我毫無影響，但若是我死了，你也會身死魂滅，只有這樣，你我才能放心大膽地合作。”
“也就是說，你可以随時将我充作炮灰和殿後的誘餌？”
“對。”
霍星凡一言不發地看着顧月，魂體上的神識明暗不定。
沉默良久，他突然輕笑一聲，本就狹長的眼睛幾乎眯成了一道縫，“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他将蓄勢待發的神識全部歸攏于神魂之中，“來吧，需要我怎麽配合你？”
顧月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別那麽看我，我又不是傻子，要是不需要我配合的話，你會在這裏跟我廢話嗎？”
霍星凡微不可察地翻了個白眼，還算是維持住了自己鴻章書院的派頭。
“不會。”
顧月咧了咧嘴，扯出一個憨厚的笑容，“收攏神識，不要反抗，可能會有點疼。”
顧月單手捏了幾個法決，一道魂印便從她的眉心飛出，落在了霍星凡的神魂之上。
“此印名為控魂子母印，我留在你身上的乃是子印，也算得上是我的一道神魂分體。”
顧月嘴巴動着，也沒耽誤手上的動作。
魂印随着她右手五指的翻動變得愈發的明亮，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魂印中隐隐浮現出一個蜷縮着的嬰孩。
嬰孩的腹部有一道細長的神識紮進霍星凡的神魂之內，如同臍帶一般将二者牢牢地捆綁在一起。
霍星凡的神魂在魂印落上的瞬間便猛烈地顫抖，那雙狹長的眼睛也緊閉在一起，眉間隆起的丘壑昭示着神魂主人此刻的痛苦。
“好了。”
約莫二十幾個呼吸，顧月的神魂明顯黯淡了些。
而霍星凡的神魂之上，控魂子印也逐漸隐去了痕跡。
“未至化神境界，神魂長期離體對肉身無益，控魂子母印種下後，你我可以随時通過魂印聯系，不需要再如此冒險，待會兒我撤去識海屏障，你速速回去便是。”
霍星凡沒答話，睜開了眼睛，面色複雜，“你管這叫有點疼？”
“這個嘛……”
顧月打了個哈哈，轉過了話頭。
“總之，你不必擔心我會拿你當炮灰，一個即将成為化神強者的陣修，在任何勢力都算得上是珍貴的資源。”
“我會盡量讓你活下去的。”
霍星凡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着“不信任”三個大字，種下魂印的過程甚至與心魔反噬時帶來的痛楚所差無幾。
饒是以他的心性依舊覺得心有餘悸，他現在有理由懷疑，眼前這個憨厚少女口中的盡量活下去，怕是要磋磨他大半條命。
不過，他倒是不懷疑那枚魂印的威力，感受到自己已經絲毫提不起對顧月的殺意，霍星凡只能自認倒黴，“妮可也……”
“是。”顧月沒等霍星凡将話說完，便揮了揮手。
“你先回去，若是肉身那邊出了岔子，我可救不了你。”
說話間，顧月卸去了識海的屏障，聲音變得凄厲而驚恐，“奧古斯汀大人救我！”
“今天算你好運，哼！”霍星凡心領神會，一個閃身出了顧月的識海，避開墨府的禁制回到了肉身之內。
—
霍星凡所在的客房，青衫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中帶着些迷茫，卻又暗藏了些名為期待的色彩。
“紫霄的劍修，怎麽還有這個德行的？”
—
顧月這邊剛剛安撫好奧古斯汀，房門便被叩響，“紫月小姐，我家主人請你一敘。”
她打開房門，卻見到一位佝偻着身軀的老者正恭敬地站在一側，老者一身樸素的黑袍，周身上下竟是沒有絲毫魔氣。
“你家主人是……”
沒等顧月問完 ，老者便将左手搭在了她的腕間，右手輕巧地在半空一抹，一條空間通道霎時間成型。
“化神境，而且是極為高深的化神境界！”
顧月心中驚駭，同為化神境神識，她卻絲毫沒有辦法探查出眼前老者的底細，這種強者的主人在墨陽城中只可能有一個……
墨陽城主！
也是，墨彬才剛剛召見過顧月等人，在這墨陽城地墨字軍內，除了這位墨陽城主，又有誰能明目張膽地帶走墨彬府上的賓客呢？
顧月抿了抿唇，在踏入通道的前一個呼吸在識海內給霍星凡傳音，“告訴妮可，我在城主府。”
她不知道作為大乘境界的巅峰人物，為什麽突如其來地要召見她這樣一個金丹境界的小角色。
但她卻知道，自己識海的情況絕對瞞不過一個大乘境界的修士，哪怕他是魔伥也不行！
而一旦被墨陽城主發現蹊跷，顧月不覺得以自己能耐能從這魔族的腹地中逃出生天。
所以，眼下想要活命，只有一個辦法——自毀神識！
當初，阿绫為了不讓顧月被奧古斯汀完全控制，留下了一部分神識，并将這部分神識用一道識海屏障保護了起來，這才避免了被奧古斯汀讀取全部的記憶。
而現在，這部分神識和記憶則會成為顧月最大的破綻，如果不将這部分神識毀去，不僅僅她自己會丢了小命，恐怕阿绫口中那個對抗魔族的秘密也會暴露。
可是，自毀神識，輕則神識受損，重則識海崩潰，變成徹頭徹尾的白癡。
自毀神識後，又會被奧古斯汀完全控制，恐怕從此淪為心魔的奴隸…..
“不管了！”
顧月一咬牙，識海之內的殘餘神識猛烈地撞擊在一起，化為糜粉。
她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豆大的汗珠從發間滲出，握住她手腕的老者似乎發現了什麽，猛地轉頭，眼神一瞬間變得銳利。
“紫月小姐，您怎麽了？”
老者聲音喑啞，在空間裂縫中顯得格外陰沉。
“是城主大人在找我嗎？我不是故意招惹陽字軍和墨字軍的。”顧月強忍着識海中的劇痛，扯出一個笑回答道。
老者狐疑地看了顧月幾眼，點了點頭，“紫月小姐不要害怕，城主大人并無惡意。”
顧月松了口氣，咬着牙加快了自毀神識的速度。
“沒有什麽比保住性命更加重要”，在她的神識被奧古斯汀完全蠶食之前，她暗暗對自己說道，“希望阿绫和霍星凡靠得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