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俠女(1)

狡兔死,走狗烹。

正元七年,秋,開國功臣左賢王入獄,定于三日後問斬。

皇上念其功,特準其族不受滅族之災,貶左賢王妃與其世子左秋生為庶人,三代內不得入朝為官。

雲振飛乃武林盟主,為左賢王舊友,為保左賢王妻子不受奸人所害,嫁小女兒雲舒與左秋生,以表武林之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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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你總在江湖上混,小姐夫不會生氣嗎?”一緋袍少年跨坐在棗紅馬上,扭着頭與一旁的女子說話。

此女長發挽髻,卻身着一身子夜色男子勁裝,竟毫無違和之感。

“啊?他啊。”女子想了一下,顯然沒有預料到身旁的人會有如此提問。

“他一向不管這些瑣事。”雲舒淡淡道。

“這可不行啊小姐姐,小姐夫怎麽能這麽不關心你呢?”雲揚憤憤不平。

“沒什麽啊,他就是這樣的人。他要是管着我,你還有機會和我一起出來玩嗎?”

“話是這麽說沒錯……”在家總是被爹爹管着,大姐只會告訴他要聽爹爹的話不要搗亂,二姐又總是哭哭啼啼,只有小姐姐願意帶着自己到處跑。況且小姐姐只比他大兩歲,所以說他最喜歡的就是小姐姐了。

說話間,騎着馬的兩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個看起來稍大一些的院子外。

“夫人,您回來了。”門口站着的仆人看到了雲舒,彎腰恭敬道。

“恩,這是我弟弟雲揚,麻煩找人打掃一間客房出來。”雲舒一邊下馬一邊吩咐道。

“是,夫人。”

站在一旁的雲揚把手中的棗紅馬交給一旁的仆役,跟着雲舒走了進去。一邊走,一邊咕嚕嚕轉着眼睛打量着現在小姐姐的家。

這院子不算大,房間不算多,仆人也就那麽幾個人。比起她自己的娘家來差了太多,估計比起左賢王府來應該差的更多。

不過她曾經住過更差的屋子,在她剛剛嫁過來的時候。

四年前,大姐已經許了人家,二姐還未尋到中意之人,而她才剛剛成年。

本來怎麽都輪不到她嫁過來,可是二姐跑到爹那裏又是哭,又是鬧,又是撒嬌。爹被纏得沒了辦法,才把她叫去問她願不願意嫁給左秋生——那個剛剛失去了生身父親,又被貶為庶人的男人。

她應了。

反正應與不應最後的結果都會如此,從小便是這樣。二姐天生懂得如何讨人喜歡,糖葫蘆是二姐的,漂亮衣服是二姐的,爹爹的懷抱是二姐的。而她在還是嬰兒的時候就只會唆着手指發呆,不會伸着胳膊要抱抱。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句話在她和二姐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帶着嫁妝,她被風風光光地嫁了過來。

吩咐廚房做了些簡單的食物。雲揚吃得很是歡喜,她卻只是草草吃了兩口便在一旁等着雲揚。

雲揚是她唯一的弟弟,比她小兩歲,從小就莫名與她親厚。

許是每家的老幺都比較調皮搗蛋,雲揚也不例外,連爹爹都被氣的吹胡子瞪眼,想打他又下不了手,倒是雲揚在她面前很乖。

吃完飯,雲舒把雲揚安頓好,天色已經變暗了,于是便吩咐他早點休息,畢竟他們是趕了兩三天的路才回來。

回到房中,不意外地看到左秋生正坐在屋內的書桌前看着書。幹淨的眉眼,幹淨的皮膚,幹淨的衣服,雖然溫潤親和,卻是有着超凡脫俗之感,一眼看去就知不是平常人。

老實說,左秋生長的還是很好的。

拜堂的時候她頭上遮着紅蓋頭,洞房的時候屋裏又黑,只是影影約約知道他的身材很好。所以對于這個與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她到了第二日一早才看到。

她也有想過自己未來會嫁一個什麽樣的相公。江湖兒女,又是武林盟主的女兒,理應尋一個大俠之類,再不濟也應該配一個武功不錯的江湖之人。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嫁給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書生,雖然這個書生氣質出衆了些。

“你回來了?”左秋生看到她,放下書緩緩走過來,幫她脫掉了外衣“我讓人燒了水,現在應該還溫着,先去洗洗吧。”

“恩,謝謝。”她輕輕地應了一聲。

左秋生對着她笑了笑,道:“謝什麽。”

如果是濃情蜜意的夫妻,像是她的爹娘一般自然不用,但是四年了,她覺得他們之間只有相敬如賓。

“聽管家說你帶了雲揚回來?”

“恩,他在家呆不住,爹嫌他太鬧扔給我管兩天。”雲舒坐在床上一邊擦頭發一邊說。

左秋生坐到床邊,接過她手裏的帕子,輕輕揉搓着她的頭發。

她順勢向後靠了靠,像往常一般閉着眼享受着左秋生的服務,接着說道:“他人又不壞,就是從小被爹娘驕慣了些,。爹爹想來也是想讓他到處闖蕩一下,磨磨他身上的驕縱之氣。”

“雲揚怎麽那麽聽你的話?”身後的男人笑着問。

“我想想……應該是因為小時候我和雲揚一起被劫走……”她忽然挺住。

左秋生會喜歡聽嗎?他一個書生,會喜歡這種江湖事情嗎?他們成親時爹爹曾問他願不願意搬到她家,他拒絕了,說不願涉足江湖,寧願做些生意。

現在的院落,仆人,吃穿用度都是憑着他自己的能力賺來的。盡管她不知道左秋生到底是做什麽生意,倒不是他刻意隐瞞,而是她沒有興趣。

微微側身,她看了一眼正在認真幫她擦着頭發的男人。

男人含笑擡頭,問:“怎麽不說了?”

“你願意聽?江湖舊事罷了。”

“你願意說我便願意聽。”他理所當然地說。

雖然有些奇怪左秋生怎麽突然對江湖事感興趣了,但是她還是乖乖扭回身子繼續說:“爹爹是那什麽武林盟主,看起來很風光,但是也有很多麻煩。比如說——有很多仇家。比如說——在江湖發生大事之事首當其沖。我十歲的那一年,魔教的人把我和雲揚劫走了,用來要挾爹爹。”

當時江湖各門派正聯合起來要将他們鏟除。她知道爹爹會顧全大局,也許她和雲揚只能被放棄。

黑漆漆的地牢,陰冷,散發着腐敗的味道。雲揚害怕,拽着她的衣角哭哭啼啼不松手。她一邊安慰着雲揚,一邊思索如何才能逃出去。

終于有一日,或許是因為魔教的大勢已去,來給他們送飯的人有點心不在焉。

“恩?”左秋生适時表示自己在認真聽,打斷了她的回憶。

“我帶着雲揚逃出去的時候被發現了,他們揮刀要砍我幫雲揚挨了一刀。”她平靜地說。

左秋生擦着頭發的手頓了一下,将手裏的帕子放下,緩緩抱住了雲舒。

“其實也沒有很疼。而且後來正好有人來救我們了。”她看着環住自己的手臂有點微楞。

“讓我猜猜。”左秋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把下巴放在雲舒的頭上,笑着說:“其實雲揚每次蠻橫無理,或是刻意搗亂的時候你都不理他是不是?”

“恩……恩?”

雲舒瞪大眼睛轉過身來,不可置信地問他:“你怎麽知道我不理他?”

由于動作太大,她的頭磕到了左秋生的下巴。之間左秋生“嘶”地一聲,單手捂住下巴,眼眶裏竟然隐隐有淚。

“你沒事吧。”她慌忙說,幾個月沒見,兩人之間從進門的時候就隐隐産生的生疏就這樣消失了。

“疼。”左秋生揉着下巴說。

“啊?”她不禁擔心了起來。畢竟左秋生不是練武之人,自己從小練武身子骨強壯些,萬一磕壞了怎麽辦?

她從小遇到的人都是和她一般的江湖兒女,各個都練武,各個都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自己,各個都獨立着,根本不需要她的擔心。

雲揚那樣吊兒郎當的人功夫都不差。

倒是她這個相公成了最弱的。

但是……還是有點不可置信……雖然可能會疼,但是也不會疼到要掉眼淚吧……他的樣子就像是在辛苦忍着眼淚……

“你別揉,我看看。”她湊上去拉開左秋生的手。

紅了一片,其他倒也沒什麽。

左秋生看着對自己投懷送抱而不自知的女人,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雲舒是他四年前娶進門的妻。此刻剛剛沐浴,身上帶着一股女子特有的體香,常年練武讓她看起來很精神,不想那些世家小姐一般羸弱。

“你笑什麽?”懷裏的女人擡眼迷茫地看他。

“恩?沒什麽。”他笑着說,一邊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雲舒還微濕的頭上,輕輕将她按向自己。

雲舒一驚,飛快地眨了兩下眼睛。

四年,即便她總是出門,這種事情他們也做了不少,她當然知道左秋生要幹什麽,身體熟悉又自然地産生了反應。

她不是扭扭捏捏的人,況且夫妻之間的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嗎?

唇瓣分開的空隙,她伸手撐在兩個人中間,拉開了些兩個人的距離。

“等等。”

左秋生的呼吸有些粗重,但還是停了下來看着她。

伸手摸過剛剛換下的衣服,從袖口裏取出了兩枚銀針,指尖用力甩了出去,頓時屋內的蠟燭便熄滅了,兩個人陷入了一片黑暗。

“可以了?”

“恩。”

黑暗裏響起了男人低沉的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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