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的好幾天,阿蘭都不說話,神色木木的。木生把她抱在懷裏不斷的用甜膩膩的聲音重複着:“阿蘭,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阿蘭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呢。”
他一遍又一遍的叫着阿蘭的名字,就在木生都要絕望的時候,阿蘭突然拉起木生的手,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睛問:“木生,你愛我嗎?”
木生想也沒想就回到:“愛。”
“那我們成親。”
“好,都聽阿蘭……成親?”
那天的畫面還停留在阿蘭的腦海裏,或許過了很多年以後,她都忘不掉那是的恐懼。但是讓她印象更深刻的是那天木生恢複正常是眼睛裏流露出的深深地痛苦與孤寂。
他只是害怕孤獨吧,所以嗅到一點新鮮的空氣就會被吸引,感受到與人在一起的溫暖就會情不自禁地不想放開,所以患得患失,所以在以為她要離開的時候才會那麽……不像他。
就像她曾經在難民窟用自己瘦小的身體硬是打贏了兩個比她高大的男孩。
那時的起因只是一個包子。
“叫你們搶我的包子,叫你們搶我的包子。”她邊喊邊哭邊朝着男孩揮拳頭。要是她從來沒有得到那個包子,更沒有感受到包子中肥美的肉香彌漫在口中時候的感覺,她一定會當場不顧一切地跑掉。
所以,所以,木生大概也是這樣的心情,并不是真的降妖置她于死地。
而木生在知道他誤會阿蘭之後滿心愧疚,對她更是小心翼翼,害怕她還在生他自己的氣,害怕她一氣之下離開他。每每總是惹得阿蘭啼笑皆非。
白天,他看看在外面長得枝繁葉茂的自己的本體,又瞧瞧坐在屋裏的阿蘭,眨眨眼,弱弱地開口讨好般地提議:“阿蘭,要不要在我身上蕩秋千呢?”
晚上,他偷偷摸摸蹭到阿蘭身邊,悄悄把腦袋在阿蘭的肩膀上蹭一蹭,試探地問:“阿蘭,我可不可以抱着你睡呢?”
看書的時候,他給阿蘭念着故事,越念越心不在焉,緩緩放下手裏的話本,猶猶豫豫地問:“阿蘭,我們是什麽時候成親呢?”随後還伴着一個宛轉悠揚的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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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還是不解,為何陽壽已盡的兩人,尾指上面還能有着不斷的紅繩。
正要放下手中的記憶靈,一個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老身的腦海裏。
“木生,你愛阿蘭嗎?”
“愛。”木生回答地毫不猶豫,也沒有追問眼前的人女人是為何出現在他們的木屋內,手裏還牽着一個看起來呆呆的,面無表情地男孩兒。
白衣女子眉眼間帶着絲絲哀愁,卻又被經歷過世事的恬淡所掩蓋。
“呵。”那女子笑了起來,聲音悠悠,像是天籁。但是在木生的眼裏,再好聽的聲音都比不過此時躺在自己懷裏睡覺女人的一聲“相公”。
“若是,你在奈何橋前還是這樣想的,我就送你們下一世的因緣吧。就當,墨染還你們的。”那女子手中拉着的男孩兒擡頭看她,眼神中帶着一絲疑惑。
女子朝着那個孩子笑了笑,又扭回來,帶着些乞求地說:“下一世,請好好對你和阿蘭的孩子。”
木生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個女子和男孩兒漸漸消失,眼神中帶着一些若有所思,不過片刻,便心花怒放地在自己娘子頭上親了一口說:“娘子,那個人說我們下輩子還能在一起呢。”
半睡半醒間,他的腦海裏出現了一段對話。
“你長得好漂亮呢,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小小的木生用稚嫩的聲音說。
面前的男子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答道:“約莫是叫墨染吧。”
老身看着這段記憶……委實……不知道應該說是什麽樣的心情。
那白衣女子分明是在忘川河裏呆了整整一千年的小魚仙。
那個墨染……那個墨染……
若是老身沒記錯的話,萬年前曾有一個上古神在上界羽化,名字叫墨染。老身嘴角抽搐,原來小魚兒仙的想好是個上古神……
上古神,是神佛共存的一個族類,在約莫二三十萬年前是一個極為強大的存在。那時候人,妖,仙,神,鬼,佛混跡在一起,根本不像現在一樣界限分明,上古神是那個時候的統治者。
類似于人界的皇族。
那時,以為上古神作出了預言,除了帝渱神以外,剩下的上古神都将被天道抛棄。
天道無情,太強大,所以不允許存在。
在老身漫長的工作中,老身只知道上界剩下一個墨染神和一個帝渱神,墨染神在萬年前羽化,帝渱神終年在隐居上界的蒼靈鏡內。
真是應驗了預言。
天道無情啊天道無情,老身知道這世上無情的人有很多,但是他們哪能比得上冥冥中的天道呢?
小魚仙逆天道而行,帶回了本該羽化的墨染神。
老身實在是……實在是想拍手稱快!敢和天道作對!實在是大快鬼心!
二十年後。
“婆婆。”
“年輕人,要來一碗孟婆湯嗎?”老身沒有擡頭,拿着勺子的手不可抑制得顫抖。
“婆婆,我不喝湯。”果然還是和之前一樣的回答啊。
老身終于忍不住擡起頭,激動地扔下勺子,拉起小魚仙兒的手,道:“不喝不喝,沒事兒。先給老身簽個名!”
一面又招呼在一旁石化的小乙,讓他去端筆墨過來。
簽到哪呢,簽到哪呢?偶像啊!
無視擁堵在奈何橋前的魂魄們,還有一個個掉了下巴的小鬼們,老身顫抖地抓着衣角,上面用毛筆寫着“白清。”
原來老身的偶像叫白清。
正激動着,老身的偶像開口了:“婆婆,我來接替你吧。”
“啊?”老身呆愣。接替老身?接替孟婆的職位?那墨染神呢?不要告訴老身墨染神要始亂終棄……
老身是在想着,卻不知道怎麽直接說出來了。
白清也是一愣,居然是笑了:“是啊,他不要我了。”
“呃。”
“他那人,從來只要喜歡不要愛,凡事講究适可而止,在發展到自己無法控制之前便會将其舍棄。我将他魂魄集齊,放入輪回。日後……怕是他不會也不願記起我了。”
所以墨染神下輩子的爹娘是那個笑容和聲音都甜膩膩的男人已經挂在他身上的女人?
“……”這麽大公無私?“所以你忙活這多年,為得就是這個結果?”
“是啊。”
所以,老身果然對于情愛的理解還是不夠透徹嗎?果然還是要去感受一番才甘心啊。
老身并不确定老身的前世是不是也有一段情,只是,時間時間,老身想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即便是有一段情,也是被時間磨沒了罷?
“你可想好,這工作,許是一接手便要以萬年計。”就像老身,一直做到不記得時間,忘記了過去,都還在奈何橋邊熬湯。
“我是想好了的。”
老身想,她是為了每百年一輪回時見那人一次罷……真是……傻。
詢問了閻王,老身便将将湯勺交于白清,臨走前還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老身守了不知道多久的攤子,又從老身的偶像那裏讨來了一個依依不舍地擁抱,還沖着小鬼乙,丙,丁……他們表示了一番傷感。
倒是他們顯得無所謂。
“孟婆大人,您放心,等您輪回回來的時候,小的們親自雙手為你奉上最好的湯。”
回到房間裏,老身尋思着應該收拾些什麽東西,想了半天忽然覺得老身這樣真是犯傻,哪可收拾的,哪有魂魄投胎還帶包裹的。
這些,都留給白清罷。
忽然瞟見桌子上有個拳頭大小的珠子,裏面是滾滾濃霧,是老君的記憶靈。老身揮手,那堆了半屋子的記憶靈裏又飛出了許許多多個一樣的珠子,排在桌子上。
也罷,說到底老身和老君也認識這麽久了,以後也再也看不到了,他的記憶靈,還是瞅上一眼,不帶遺憾地投胎,才能安安心心。
坐到桌邊,老身緩緩拿起一個珠子,伸手朝着它一點,裏面的記憶頓時湧入老身的腦海中。
兜兜轉轉的命運因為老身這個選擇,又一次繞了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要完了……
最近一堆論文壓身,寫完收工趕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