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溫柔只為你
經過一天的苦戰,總算把采訪的內容大致确定,她們作為學生,進國家隊進行采訪,對她們來說是第一次,她們既緊張又期待。
程諾說去采訪的最多只能有兩個人,二姐的拍攝水平頂尖,采訪的任務是駱笛負責,最終敲定她們倆去。
大姐和三姐很羨慕,捏捏小姑娘的臉。
“小四呀,帶上我倆的份,一定要抓住機會,不留遺憾呀。”
駱笛笑笑,爽快地答應了。
約定的那天到了,早上,他發消息給她,說早上九點在學校門口集合。
今天B城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撥開雲霧,天空終于露出藍色的面紗,微風拂面,一切和煦美好。
駱笛到的時候,看到他已經站在門口了,背對着她。
今天可能是因為要去訓練基地,他穿的是運動風,休閑随性,陽光灑在他身上,他整個人像融進金光裏,平添了幾分陽光溫暖。
身形修長,氣質清隽,讓人難以忽視的一道風景,她沒出息地感慨。
“程諾。”她叫他,他轉過身,看到她微微點頭。
仔細把她映入眼底後,眼中閃過些許意外和驚豔。
她今天不同往常,白襯衣外套了一件明練修身的西裝外套,配套的褲裝修飾腿細長筆直,她還踩了一雙高跟鞋,腳踝在微微扭動,像是在調整自己的不适。
今天她還把長發盤起,化了稍濃的妝,塗了正色的口紅,她本就膚色細膩白淨,上妝後更顯膚白似雪,紅唇明麗,與之形成鮮明對比,平日清秀無害的小臉變得明豔奪目。
察覺他目光的停留,她撓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我今天很奇怪是嗎?因為要上鏡,所以必須正式一點。”
他搖頭,眼神很快移向別處。
“挺好看的。”
駱笛低頭,嘴角悄悄浮現笑意,卻也不自覺癟了癟嘴。
想起昨晚冷風中穿着短裙被吐槽的自己,心想聽到你的“好看”還真是難得。
“就你一個人嗎?”
他們并排走着,一時很安靜,他開口問她打破沉默。
“還有我二姐,她說還有一些沒收拾好,讓我先過來,到時候把地址發給她。”
其實出門時看到二姐用帶着深意的笑容對她說再見,她猜到二姐是故意想讓他們獨處,也是用心良苦。
可是,在他面前,她又能做什麽。
“你吃早飯了嗎?”他又問她。
她搖頭,笑着解釋:“早飯一直對我來說可有可無,到時候中午一起解決就好。”
聽到這話他像是很兇地看了她一眼,剛好路過一家早餐店,他直接過去了,回來時,帶了一瓶豆漿和幾個包子。
“早餐很重要,怎麽越長大越胡鬧了。”不自覺地,他斂着眉責備她,反應過來,兩人都是一愣。
這樣的責備和關心,在更年少的兩小無猜的時光裏,是那麽熟悉。
駱笛接過早餐,笑着緩解尴尬。
“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
她不敢吃包子,怕蹭了口紅,只小口地吸着豆漿。
熱豆漿入喉,帶着燙意,或許也無意滾燙了一顆心,暖暖的。
那一路,他再無言,只是餘光不時落在吸豆漿吸得歡快的姑娘身上,心裏嘆氣。
他們的訓練基地離學校不遠,很快到了,聽他介紹這只是乒乓球國家隊隸屬的一個小訓練基地,運動員不算多,但都算國家隊拔尖的,她采訪的素材充足。
在門口,他從背包裏拿出紅色的隊服換上,雖然在視頻中看過無數次,但真實地在眼前看見他換上陪他征戰沙場的戰袍,她不由看呆了。
他把通行證挂到她脖子上時,她才反應過來。
“你看什麽?”
她趕緊搖頭,才不能說她一直盯着他。
通過例行檢查,他們順利地進入訓練基地,映入眼簾的是兩棟大樓,大樓中間是一個花圃圍着的噴泉,噴泉的正中央是用金屬鑄成的乒乓球雕塑。
大樓前,還有一面鮮紅的五星紅旗随風飛揚,大氣磅礴。
駱笛眼中光芒閃爍,激動地從包裏拿出了相機,心中莫名充斥着自豪和驕傲感。
這裏就是祖國的國球成長的地方,也是為祖國出征的英雄錘煉蛻變的地方。
“我能拍一張嗎?”
她舉着相機,眼睛裏填滿滿足,很耀眼。
“可以拍照留念,但不能傳到網上。”他認真地回,看到她高興的樣子,心情好了幾分。
她點頭,激動地按下快門。
等到她拍完了,他帶她走進了訓練大樓。
“現在這個時間他們在訓練室訓練,我帶你去見他們,你去确認一下采訪的對象。”
跟他到了四樓,一出電梯,就能感受到整個樓層回蕩着乒乓球跳動的聲音,還有一聲聲投入而有激情吶喊。
駱笛第一次來到這裏,內心被一種莊嚴神聖的感覺充斥,乖乖跟在他後面走着,不敢吭聲。
他透過門縫瞥了一眼路過的幾間訓練室,卻沒進去,駱笛心想,他是在找相熟的人吧。
走到最裏面那間,他總算把門推開了。
這間訓練室人很多,氣氛也很活躍,看到他進來,裏面的人驚訝地停下手裏所有動作看過來,然後歡迎的笑聲此起彼伏。
“諾哥怎麽回來了,給我們一個驚喜嗎?”
“諾哥,大學生活怎麽樣呀,有沒有認識溫柔可愛的小姐姐?”
“……”
幾個打球打得大汗淋漓的大男孩笑着跟他打招呼,他回以微笑,然後轉身,讓了個位置,示意她進來。
駱笛走進訓練室,壓了壓心底的緊張,對着訓練室的祖國未來運動之星微微鞠躬,臉上帶着禮貌的笑容。
然後,訓練室死寂了幾秒。
“我去,諾哥,你這是帶女朋友回家探親嗎?”
“這麽好看的仙女,諾哥你可以啊。”
“恭喜恭喜,注孤身的諾哥終于有對象了。”
“……”
慶賀調侃的聲音此起彼伏,駱笛愣在原地,一時很尴尬,臉頰發紅,眼神看向程諾,示意他解釋。
他唇角微微勾起,淡淡地回:“這是B大新聞系高材生駱笛,未來的記者,今天來做個采訪,希望你們能配合一下。”
“再有亂嚼舌根的今天跟我血拼十局。”
果然,他話音剛落,那群男生瞬間安靜了,跟程諾認真打十局,怕是他們明天只能癱在床上。
“我說怎麽這麽熱鬧,原來是我搭檔回來了。”
裏間走出一個眼睛很大,皮膚白皙,長相很可愛的女生,看到程諾笑容很甜,她走到程諾面前,手握成拳頭,舉到他胸前。
他神色有些無奈,卻還是舉起手,跟她擊拳。
駱笛眨了眨眼睛,她認出她是付雪伶,也記得這是他們打招呼的獨特方式。
“搭檔,我讓你給我帶的糖呢?”
她眉眼笑盈盈的,雙手在他眼前攤開,神情調皮,又有幾分無賴。
然後她看到他從褲兜裏掏出幾根棒棒糖,放在她手心。
“教練讓你少吃糖,我這裏也沒有多的給你。”
語氣平淡,卻難得的耐心。
付雪伶拿到糖心滿意足地笑了,馬上剝了一根叼在嘴裏,那邊有人調侃:“諾哥,你怎麽偏給伶妹帶糖,我們的呢?”
付雪伶毫不客氣地白了那人一眼。
“滾,我是他并肩作戰的搭檔,他當然得對我好點。”
察覺到訓練室裏許多男同志的目光或直接或隐晦地投向另一邊,付雪伶看過去,意外地看到那天熟悉的一張臉。
“你怎麽來了,家屬探親嗎?你們發展的這麽快啊。”付雪伶探究的眼神在駱笛和程諾之間來回,笑着圍到駱笛身邊,激動地問。
駱笛方才走神,身邊突然圍上來一個人,吓了一跳。
“不是,我來做采訪的。”
“哦,采訪啊,我可以參加嗎?我很想被這麽好看的記者小姐姐采訪呀。”
看到她十分熱情,十分激動的樣子,駱笛有些不适應,沒想到他的搭檔跟他是完全不同的性格,還像個小孩子,而且很自來熟,在她滿是期待的眼神下,還是點了點頭。
***
二姐很快到了,他們找了一個房間,背景是擺放了各種獎牌和獎杯的榮譽牆。
為了防止采訪的運動員尴尬,他們輪流進入房間,一個一個采訪。
付雪伶自告奮勇,是第一個。
不知為何,付雪伶看到她莫名很興奮,駱笛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不時落在自己身上,她假裝沒有看見,鎮定自若地完成了整個采訪。
沒想到,采訪結束的時候,面前的小女生笑着問她:“駱笛姐姐,你問了我那麽多問題,我能問你一個嗎?”
駱笛看到她眼裏呼之欲出的好奇,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出于禮貌,她還是說:“當然可以。”
然後,她就聽到她問:“你喜歡程諾嗎?我能知道你們之間的故事嗎?”
付雪伶的臉上依舊帶着無害的笑容,只是眼神裏的執念,執着得有些瘆人。
駱笛的臉一瞬間就白了,她的目光落在地面,有些呆滞,難以置信地看了付雪伶一眼,意外地看到她臉上那種自信滿滿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神色,心一驚。
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一步,她本就不習慣穿高跟鞋,一時沒站穩,人快要往後摔倒的時候,二姐從攝像機那邊過來,剛好扶住她。
“小姑娘,你這樣直接地問別人隐私不太好吧?”二姐皺着眉頭反問付雪伶,語氣不太好。
付雪伶笑了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說聲抱歉。”
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無可奉告。”
不想駱笛低着頭,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付雪伶腳步一頓。
“你想知道的,在我這裏無可奉告,你想要的答案,或許他能給你。”
“這樣啊…”
付雪伶語氣拖長,餘音裏的情緒讓人聽不明白,她推開門出去,換了種情緒,笑容燦爛對外面的程諾說:“搭檔,我好了,你快進去吧,采訪的小姐姐可能等不及了。”
程諾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駱笛起身,她的頭微微低着,側臉蒼白,整個人很沉靜。
她對二姐說:“二姐,後面的采訪你做吧,我來拍。”
二姐知道她情緒的起伏,眼神擔憂地看着她,點了點頭。
而程諾站在原地,目光深深,落在她身上,不移分毫。
***
兩小時後,采訪終于結束。
二姐的奶奶住院,她趕時間去醫院,就先走了,走之前囑咐她平安回去。
駱笛坐在訓練大樓前的臺階上,脫了高跟鞋,揉揉自己發酸的腳踝,看到腳後跟磨出的傷口,有些頭疼。
高跟鞋這種不常用的裝備,她是真的嫌棄,回去一定要扔了它。
肚子餓得開始叫了,她想念食堂的水煮魚頭,沒辦法,只好穿上這破高跟,起身。
剛走一步,就是鑽心的疼痛。
她忍着,想繼續往前走,不想,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是他。
“教練讓我傳授新來的隊員一些實戰經驗,抱歉,讓你一個人回去。”
“沒事。”她神色淡淡。
程諾不說話,看着她的臉,目光沉沉,抓着她的手一直沒松。
“你今天怎麽了?”從采訪開始他就覺得她不正常。
“沒怎麽,可能是太累了。”
“能回去嗎?要不你等我一會,我送你回去。”他看着她磨出血的腳,眉頭不自覺皺起,眼中閃過心疼。
她果斷搖頭。
“沒那麽嬌氣,你去忙吧。”
她想掙開自己走,他卻不肯放,霸道的力度。
握着她纖細的手腕,他能感覺到她身體因為疼痛微微的顫抖,眉目一凝。
“你等我一會。”
說完,他飛快地跑進另一棟樓。
過了兩分鐘,駱笛看到他捧了一雙運動鞋走過來。
“脫了那個,穿這個。”
他把鞋遞給她,她別過臉,沒有接。
以為她是嫌棄自己的鞋,他連忙解釋:“這是新的,我沒穿過,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大,但總比你這雙鞋舒服。”
駱笛垂在身側的拳頭攥緊,她抿抿唇,抑制住心裏流淌的感動,決絕地拒絕了。
“不用了,我能走回去。”
說完,她下了幾階臺階,不想,身後的他卻追上來,堵住她的路,站在她幾級臺階之下,剛好,與她平視。
他眸光微冷,帶着執拗和些許怒意,伸手,手掌想要落在她頭頂,摸摸她柔軟的發,最終,還是落在她肩膀上。
他隐了眼底萬千柔情,手掌用力,按着她肩膀讓她坐下。
然後,他慢慢蹲下,握住她的腳踝,輕揉幾下,她能感受到他常年打球指腹磨出的很厚的繭。
“彎彎,聽話。”
這次她聽得清楚,簡單的四個字讓她的心像被什麽重重一擊,忍不住,想要熱淚盈眶。
他慢慢脫下了她的黑色高跟鞋,不知從哪裏掏出兩張創可貼,輕輕地給她貼上,最後,幫她穿上那雙白色的運動鞋。
中午的陽光正盛,她看到陽光輕柔地在他頭頂的發旋跳躍,正如他指腹傳來溫度,那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