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彎彎我想要個家

彎彎我想要個家

在隔壁吃的一頓飯,她并沒有吃好。

孫姨說個不停,他出于尊重,不淺不淡地回應,她從小的教養讓她不會在飯桌上表現什麽,心裏卻因為從小的經歷特別讨厭別人的谄媚讨好。

吃飯吃到一半,外面進來個穿着校服的女生,手裏拿着試卷,像是孫家的親戚。

“孫蕙姐姐,我們這次月考我好多不會做,你在三中教書,教教我吧。”

孫蕙有些尴尬。

“姐姐在吃飯呢,吃完飯你再來找我吧。”

女生有些失望地準備離開,孫姨卻叫住她。

“童童,都是自家人,沒事,讓你孫蕙姐姐看看。”

“你孫蕙姐姐在三中那麽好的學校教書,這些題目肯定不算什麽。”

見她媽都這麽說了,孫蕙也不好再拒絕,拿起試卷,她是語文老師,可童童拿來是理科和英語的試卷,她看了半天,除了英語能挑幾個題目講講,其他完全不會。

手裏的試卷就像燙手山芋,她感覺到桌上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媽眼裏的期待和得意還那樣明顯,讓她開不了口,下不了臺。

駱笛本來沒打算管這事,人家愛搭臺子唱戲,與她何幹?但看到那個女生身上的校服是桐縣一中的,畢竟她高三在那讀過一年,也算她的小學妹,她還是沒忍心不管。

“術業有專攻,你姐姐是教語文的,怎麽可能都會。”

“你把卷子拿過來,我看看。”

童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這個好看的姐姐是哪冒出來的?見駱笛一臉從容,她就将信将疑地過去了。

高中過了也沒幾年,加上她記憶力好,這些東西對她根本不算什麽。

在她最後流利地翻譯完一篇完形填空,童童所有的問題,她都簡明易懂地跟她講完了,擡頭,就見到童童用星星眼看着她。

“姐姐,你好厲害啊!”

“對啊,駱笛好厲害,你也是高中老師嗎?”孫蕙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不由誇獎。

駱笛搖頭,講題講得口幹舌燥,剛準備拿起茶杯喝口水,旁邊的童童一把抓住她手臂。

“姐姐,你是駱笛!?我們桐縣一中出去的那個理科狀元?”

在震驚的眼神的注視下,她慢慢點頭。

“哇!學姐,你知道我們有多崇拜你嗎?雖然秦老師總拿你跟我們比把我們比得一無是處,但你就是一個傳奇,是我們桐縣一中永遠的驕傲。”

當年三中一場事故,逼得她退學,她就跟爺爺奶奶回到鄉下,爺爺奶奶在縣城租了房子,她就在縣城讀完高三。

她從來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環境對她而言并不重要,那年她一心學習,順利參加高考,意外拿下理科狀元,轟動整個桐縣。

那段往事再次被人提起,她只覺得,年少無知,一切如夢。

“學姐你現在在B大嗎?你學的什麽專業啊?”

“B大新聞。”她回答得依舊不驕不躁。

程諾見她瞬間捕獲迷妹一枚,搖了搖頭,心裏悶笑。

理科狀元、B大、還有駱笛身上那種處變不驚的氣質,一看就是見過世面,有涵養的姑娘,孫蕙頓時覺得她們就是在班門弄斧,低着頭,羞愧到不行。

孫姨也耷拉下臉,變得沉默。

見氣氛突然冷清,他們不便多留,程諾跟她道謝後,匆匆離開了。

回到他家,逃離那種讓人窒息的氣氛,他們松了口氣。

挽起袖子開始打掃,合作換被套的時候,她瞥他一眼,調笑他。

“我剛才是不是不該開口的,或許,應該裝得笨一點,我好像把你愛慕者的激情澆滅了。”

他白她一眼,用力抖了抖被子,抖她一臉的灰,小姑娘睜大眼睛瞪他,他忍不住笑了。

“澆得好,省得我去對付了。”

她聽了,笑得開心,湊到他身邊,偷偷問他。

“唉,那個孫蕙人挺好看,又那麽賢惠,你真的不動心?你們男人不都喜歡那種溫柔得像小貓一樣的女生嗎?”

她白皙的小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惹得他心煩,他用力戳她額頭。

“你是欠揍嗎?”

“我喜歡哪種小花貓你不知道?”

“這是你的床單,隔壁是你房間,你趕快去收拾。”

駱笛邊揉自己的額頭邊往外走,忍不住罵他,下手這麽狠,誰是你的小花貓了?

她在認真整理被褥,突然聽見窗外有人在說話。

因為這個房間燈泡壞了,沒有光,窗外的人也沒想到房間裏會有人。

“媽做的酒釀圓子,這麽晚了,阿諾打掃一定累了,你去送給他做夜宵。”

“媽,你幹什麽呀,人家成雙入對的,駱笛那麽好,童童都說我不如她,你幹嘛還讓我插進去。”

“誰說你不如她了?她一看就是個嬌慣的大小姐,哪有你懂事體貼,而且人程諾自己都說了沒有對象,一定是看不上她,阿諾也是鄉下走出去的,媽覺得你就很适合他。”

“而且,你甘心嗎?程諾前途多好啊,你們要是在一起了,你一輩子不用愁了。”

“……”

她沒聽到孫蕙的回話,只聽見有向他家大門走去的腳步聲。

她整理被褥的動作一頓,扔了抓在手裏的被角,眼裏頗為無語。

從她房間出來,果然,對面有說話的聲音。

駱笛靠在牆沿,雖然覺得不太道德,讓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又做不來。

“阿諾,這是我做的酒釀圓子,你一定餓了,吃點吧。”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

她好像不肯走,她聽見程諾嘆氣。

“孫蕙,我知道你跟孫姨的心意,但我只能告訴你,不可能。”

“你是喜歡駱笛嗎?我能看出來,我不會介意的,你只要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慢慢讓你看到我的好。”

她聽見他的聲音驟然冷了幾分。

“你還記得我爺爺嗎?”

“當然記得。”

“你看到駱笛手腕上那個銀圈嗎?我奶奶死得早,我媽瘋了,離家出走,不知死活,爺爺告訴我,那是傳給駱家媳婦的。”

“我跟她從小認識,在所有人唾棄我,給我白眼的時候,只有她,奮不顧身地沖出來保護我。”

“我的爺爺,因為天生缺陷,一直被人嘲笑,他告訴我他很想要個小孫女,一個會笑,會撒嬌的小女孩,但你們小時候卻嫌他髒,從不接過他好心送給你們的東西,只有她,只有她會伸手抱他。”

“七歲那年,我們分開,我弄丢了她,我拼了命走出大路村,終于再次見到她。”

“十七歲那年,我再次弄丢她,這次我不知道怎麽找到她,爺爺知道我的心裏想什麽,他死之前,囑咐我如果再次見到她,把銀圈給她。”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麽嗎?”

“……”

她沒有聽下去,在孫蕙出來之前,離開了。

她不知道怎樣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或許因為兒時的經歷,他不算感情外露的人,這些話從來沒對自己說過,她遲遲不肯跟他在一起,有不想拖累他的原因,還有就是,他從來沒有跟她說清楚,她在他心裏算什麽。

等到他真的說出來,她心裏除了被回憶厮磨換來的絲絲縷縷的甜和暖,還有,纏在心裏一團團線,撥亂她的心緒,堵在胸口,不明不白。

程諾是在屋頂找到她的,當時恨不得把她打一頓,沒有收回去的梯子都被她發現了,還一個人偷偷爬上來。

但看到她穿着薄薄的睡裙吹冷風的樣子,心裏一時軟了。

走過去,把外套披她肩上,看到她手裏握着一小瓶白酒,還在不停往嘴裏灌,眉目瞬間不悅。

他坐到她旁邊,把她手裏的酒搶過來,把熱度剛剛好的烤紅薯塞她手裏,給她暖手。

知道她晚飯沒吃多少,怕她餓,他特意烤的。

沒想到,小姑娘跟受了什麽刺激似的,躲到屋頂,對着濃稠如墨的天空,借酒消愁起來。

今晚夜風很涼,月亮躲進雲層,只有點點星光,顯得夜格外寂寥。

“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什麽樣嗎?哪來的酒?”

“我爺爺好這口,給他帶的。”

見她神志還算清楚,他松了口氣,看她拿着紅薯,呆呆的一動不動,他嘆氣,從她手裏拿出來,親自給她剝。

“烤紅薯很香,你晚上顧着講題,沒吃什麽,等會一定會餓。”

他給她剝了三分之一,紅薯金黃的光澤很是誘人,散發着甜甜的香,他都忍不住吞了口水。

遞到她面前,她卻沒接,撇開他的手,她的纖細的手指突然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靠近,他們的臉只隔咫尺。

她披散着長發,喝了酒的臉微微潮紅,杏眼兒仿佛透着瑩亮的水光,朱唇輕啓,眼裏含着委屈,還有不易察覺的倔強。

他有些看傻眼了,愣在那裏,風在耳邊吹着,過了會他才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麽。

她說,“程諾,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為什麽喜歡我?”

“是可憐,還是為了我小時候對你們的好,來報恩?”

他瞬間懂了,小姑娘怕是聽到他說的話了。

還真是傻,竟然會問這種問題。

他拉開她捏他下巴的手,卻沒放下,握在手心裏,深邃的眼望着星空,就像望見了過去的二十一年。

再次開口,聲音卻帶着滄桑。

“彎彎,我很小的時候,我媽會帶我來屋頂看星星,後來,我媽走了,我就一個人來這裏,透過一眼望不盡的天我腦海可以回想起她的臉,我恨她,但不想忘記她。”

“以前他們都說我媽是村裏最漂亮的女人,我爸當過兵,人高大英俊,曾經,我以為我擁有世上最幸福的家。”

“直到有一天,我帶着小夥伴回家玩,推開我房間的門,看到我媽和大伯□□地在床上抱在一起,小時候的我不懂那叫什麽,只知道是肮髒的事,我很快把門關上,把我所有的玩具拖出來,跪在地上,求那些看到的小孩子不要說出去,那時候的我太天真,天真到丢了尊嚴保護她,以為自己裝作沒看見就真的什麽也不會發生。”

“後來,村裏就傳遍了,說她偷人,她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慢慢地不愛說話,後來就瘋了,在我五歲生日那天,她把爺爺給我買的蛋糕砸了,然後跑出去,再也沒回來。”

“我爸爸從此變得頹廢、暴躁,原本幸福的家一下就破碎了。”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麽嗎?在我十八歲那年,他抛下卧病在床的爺爺,留下張紙條,離家出走了,他說他要去找她,不找到她他不會回來。”

“從那開始我覺得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東西,善變、抛棄、背叛,這些都是這場大戲裏最冷酷的角色。所以,失去你消息的那段時間我想過放棄,因為我覺得自己不配擁有愛情。”

“但在B大再次見到你那天,我失眠了整晚,腦海裏全是你,滿頭大汗的你,調皮地笑着的你,趴在我背上睡着的你,還有你無意識時說的那句‘我想你’,我只要想起,就會心跳加快。”

“那時我就認輸了,所謂愛情,我程諾還是沒逃過。”

“所以,彎彎啊,我知道什麽是喜歡,不是可憐,也不是報答。”

“我想有個家,那個家的溫暖,由你給我。”

我想給你波瀾不驚的愛情,想陪你看世界的風景,想許你一世長樂,歲歲歡喜。

他說完,餘光看到身旁的小姑娘哭到肩膀顫抖,伸手,手掌顫抖着,還沒觸到她的背,她突然轉過身來。

紅着眼睛,流着淚,梨花帶雨的模樣,他垂眸,真讓人心疼。

想幫她擦去眼淚,卻沒想到,小姑娘細嫩的手臂突然纏住他的脖子,柔軟,如雲朵的觸覺。她伸腰,跪在他大腿之間,眼一閉,果斷地覆上他的唇,輕輕地吻。

他握着她的腰,嘗到她眼淚的味道,似乎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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