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珠串是誰給你的?”眼睛裏是騰騰的殺意,仿佛我說錯一句話,便會被他鑽心剜骨,“可是宋訣給的?”
我艱難地點點頭,“是他給我的,又如何?”他的面色因我的這句話一寸寸慘白,直到血色全失。
被重重丢回地上,全身的骨骼幾乎要散架,随之而來的,是一記重拳砸在我的身側的石板上。
“主上竟動用了分魂術,将他自己的命數同你的系在一起。”聲音冰冷裏帶着悔恨,“我早該殺了你,早該像捏死一只螞蟻一般捏死你……”
我五髒六腑都難受得緊,語氣蒼白地對他道:“若你不及時送我就醫,我只怕很快就要去鬼門關報道。”說完就覺得喉頭腥甜,果然嗆了一口血出來。
他神色陰晴不定地看着我,一把将我捉起來,迅速地封了我幾個穴道,命令我:“若想活命,便将你手上的佛珠褪下給我。”
我看了他一會兒,冷聲道:“嗬,你當我是傻的麽。”說完又吐了一口血,手勉強撐在地上道,“将這珠子給了你,你一定會馬上補我一刀。”
男子身子一顫,我揣摩了一下他的心理狀态,覺得他一定恨死了方才的多嘴。
總算知道宋訣為何囑咐我不可将這佛珠褪下,原來就是為了防備這個人。
宋訣如何有未蔔先知的本事,我早已不再驚訝。若還有命見他……
若還有命見他,我又能如何呢?
這是我失去意識之前想的最後一件事。
含含糊糊中,卻聽到打鬥的聲音,男子冷冷對誰道:“紅菸,不要阻礙我,你若是非要蹚這渾水,我連你一起殺。”
女子的聲音道:“這渾水本姑娘還真就蹚了。”又大義凜然道,“宿鳥你這個變态,本姑娘念在同僚的情分上,冒着被君上責罰的危險救你出來,你竟然恩将仇報,偷穿我的衣服不說,還過來找岫岫的麻煩,你……”
男子道:“少廢話!”
女子道:“我的話你可以不聽,君上的命令你怎能罔顧?”
男子道:“這個女人會害了君上,我豈能留她性命?”
女子道:“她的生死由君上說了算,不由你說了算。”哀嚎一聲,“宿鳥,大家好歹是同僚,你竟然砍我!”
男子道:“閉嘴,讓開。”
女子聲音裏多了份鄭重:“你若非要動她,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或者,問問我手裏的劍。”
無邊殺氣轟然翻卷,便是游離在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的我,也感到沉重的壓迫。
有劍出鞘,似龍吟之聲,尖利的嘶嘯之後,是一場激戰。
那場激戰我無緣目睹,然而誰勝誰負,一睜眼便一目了然。
男子面朝下倒在一旁,身下一灘觸目驚心的血污。
女子跌跌撞撞地朝我過來,長發有些淩亂,嘴角還挂着血漬,她以劍撐着半邊身子蹲下,關心地看着我:“岫岫,你還好不好?”
我擡起手,杜菸立刻遞一只手過來将我握住,不曾見過她這樣難過的表情,我想沖她笑笑算作安慰,卻沒有牽動唇角的力氣。
只好以目光示意了一下我手腕上的佛珠,杜菸眸光一頓,随後輕道:“這是君上給你的,你要戴好。只要還戴着這串珠子,你便不會死。”看着我的眼睛,回答從我的眼睛裏讀出來的問題,“對,宋訣是我的主子,也是宿鳥的主子,只是我要你活,宿鳥卻要你死。君上本應該殺了宿鳥,是我……求君上留了他一命。卻沒想到……”
她的話斷斷續續,終于有些哽咽:“你是不是想問我君上為什麽沒有來?大約是因為這個養魄之境出了狀況。五月十八,本就是此境的一個大劫之日。我本該助君上破這一劫,卻被宿鳥鑽了空子。如今……卻不知道君上怎麽樣。”
她的話我有半數都沒有聽懂,卻為她的話感到些傷心。
她不理會我的懵懵懂懂,絮絮叨叨地說下去:“當年你從離仙臺跳下,本該魂飛魄散,可是你的魂有佛界的靈印護着,免遭飛散的噩運,可你一心求死,卻傷了命魄。魄無命不生,命無魄不旺。君上想要救你,便将此處凡世化為一個養魄之境,此舉卻幾乎散盡他所有的修為。在他自己創造的世界裏,他卻幾乎孱弱如同一個普通凡人。所以,有的時候他身不由己,你也不要怪他。”
她說完一抹眼睛,伸手過來:“我這就帶你到安全的地方,你再撐一會兒……”
卻見她瞳孔倏然一張,随即便失去了所有神采。
一只修長的手越過她倒下去的身子落下,将我橫抱在懷裏。
我聞着男子身體上的檀香味道,啞着嗓子開口:“為……什麽?”
男子垂眸看我,分明是一樣的眉眼,卻陌生得讓人害怕,我不知這陌生感從何而來,只是本能地覺得他同從前不一樣。全不一樣。
“為什麽?長梨,我來接你,你覺得不好嗎。”便是那語氣,雖然溫和如初,卻又像是和人保持着漠然的距離。
喚作宿鳥的男子突然從昏迷狀态中醒來,以劍将自己的身子撐起,努力了好幾次,總算站穩,只聽他沉聲對沈初道:“你不能帶她走。”
沈初漫不經心掃他一眼,臉上什麽情緒都沒有,“你站在什麽立場上命令我?”
宿鳥以劍對着他:“帶她走也行,将她的手臂留下來。”
他眼裏滿是血絲,像是入了魔。
沈初不理會他,抱着我就往前走,宿鳥如野獸一般低吼一聲,執劍便沖上前來。
以他所受的傷來看,他的速度極快,然而他的劍卻連沈初的衣角都沒有碰到,便見鮮血從他自己的胸前噴薄而出,那裏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十字的傷口,極深,他倒地之前,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沈初面不改色,聲音極淡:“回去禀告你家主子,從今以後,仙界同她再不相幹。”又勾唇一笑,“不過,你最好先去确認一番,你主子究竟渡不渡得過今日。”
我在沈初的懷中望着他,總算明白他此時像什麽。
他就像大雄寶殿裏的一尊佛,寶相莊嚴,對人間所有悲喜都冷眼旁觀。
他不是我認識的沈初。
我失聲問他:“宋訣怎麽了?”
“他怎麽了?不過是在歷他的劫。”
倒在血泊中的宿鳥虛弱地質問他:“當年佛界已經答應不再介入此事,為何十二年之後卻要反悔?”
沈初道:“此事同佛界何幹?”
宿鳥道:“可你不是……”
沈初道:“生死輪回,三界六道,皆沒有我可以停泊的岸。我做的一切,不是為了哪一界的衆生,而是因我心之所向。”他的聲音如煙火落盡那樣涼,“我再不信什麽佛法無邊,可渡無量衆生,我只相信,這天地間最大的道,便是我自己。”
沈初的這番話就像是一場雨,砸落在我的心上,可我全沒有心思去細思他話裏的含義,我滿心都在牽挂另一個人,在他懷中哭腔問他:“宋訣怎麽了,你帶我去見他,你方才說他在歷劫,他在歷什麽劫?”
轉瞬之間,四下的風景突然轉換,參天古木不見了,古木掩映中的佛寺也不見了,面前反而多出一扇水墨的屏風,我還懵着,沈初已利落地将我安置在床上,我還有許多話想問他,他的手指卻迅速地在我的額上按下,對我道:“長梨,你想不想知道你從前是如何死的?不要急,我會慢慢告訴你。”
我緩緩阖上眼睛,房間裏有沉香在浮浮沉沉,似有一只巨手,要将人的神智拖往無盡的深淵。
沈初的聲音清幽如同古寺禪聲,每一個字都極清晰。
“長梨,你死在十二年前。有一個人,只需一句話便可以救你,可是他沒有。你十五歲嫁他為妻,死的時候尚不到二十歲。雖然只是一世的性命,但那一世的性命,卻足以左右一個小仙渡劫的成敗。你因渡不過塵劫,便要多承受百道雷刑。若雷刑過不去,這世上便再沒有小仙長梨。”
我因這句話有些窒息,仿佛突然回到那一日,我被按倒在地上,寒夜冰涼,重重的板子落到我的後背上,脊梁斷裂的聲音都能夠清晰聽聞。生平從不曾那樣大聲的哀嚎、懇求,淚水混着血水,教會我什麽是絕望。也是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一刻,是從未有過的孤獨,這蒼茫的天地間,便只剩我一個人,沒有人會為我流淚,也沒有人會為我心疼。這世上我最喜歡的那個人,他一點都不在乎我。
我手握緊錦被,痛哭出聲,有個人将我扶起來,告訴我:“長梨,宋訣便是那個害你渡不得劫的人。”
突聽铮地一聲響,我的身體一個不穩,往後倒去,沈初則被凜然的劍氣自我身畔隔開。
長劍插入牆體,我的身子被一雙有力的手接入懷中。
藍色錦衣上有熟悉的味道,此時聞到卻讓人心中一痛。
我的眼淚還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并沒有想起所有的事,可是隔世的委屈、害怕和不甘,終于在此刻找到出口。
宋訣抱着我,手撫着我的眼睛,有些無措地喚我的名字:“岫岫,不要哭。”
我推開他的手,擡起雙手抹眼淚:“你不要喚我岫岫,我喚作長梨,不是你的岫岫。你來做什麽,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岫岫——”
我用盡全力掙開他,跌回床上,指着一個方向,道:“滾,你滾。我半點也不想看到你。”說完卻一口氣上不來,他立刻慌亂地上前拍上我的背,很快,自後背傳來一股熱流,我總算緩回一口氣,擡頭看他,見他臉色十分不好。
他神情的每一處都透着精疲力竭,卻忽然上前用力地抱着我。
然而,我會是他的珍愛之物麽?還是他為了彌補從前的過錯,将執念當成愛情施舍予我?
沈初擡腳行過來:“才一柱香的功夫,便能夠從我的佛滅陣出來,看來九華帝君修為盡散一說,也并非實情。”
白衣白袍的男子衣袖無風自浮,氣息雖凜然,神色卻依然喜怒難辨,左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銀色的禪杖,似被什麽震動,發出低沉的鳴響。
宋訣卻無視于他,不緊不慢地從自己身上脫下袍子,仔仔細細将我裹好。
他手指在我額邊停了片刻,聲音輕若落雪:“在此等我。”說完,便單手結了個手印,瞬時便有仙澤在我周身聚攏,圍成一個泛着紫氣的仙障。
我避開他的眼光,卻沒有漏掉從他神情中捕捉到的落寞。他轉過身面對沈初,背影孤絕,如懸崖之巅的一棵勁松。
千裏月明之下,他獨自站成亘古的孤寂。
只見他輕擡右手,那沒入牆壁的長劍便似有靈性一般,重回他的手中。
極為純淨的劍氣,掀動他的衣袍漫飛如雲,他開口,語調是漠視衆生的冷清:“我苦心經營這許久,便是想給她最好的補償,不會再有慘死的夢魇,也不會再有求而不得的痛苦。這原該是一局很完美的棋,你卻将它給打亂了。你說,我是不是應該除掉你,也除掉此境之中最大的異數?”
沈初淡聲道:“原來你早知我是此境之中的異數。”
我看不見宋訣的表情,只從他的聲音裏勾畫出他蹙眉的模樣:“從前,我念在你是她在乎的人,對你的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今日,你最不應該,便是誘她想起将死之時的記憶。”
沈初眼中寒光掠過,緩緩問他:“你此時心疼她,當初呢?她死的時候,你可為她掉過一滴眼淚?”宋訣的身子為他這話重重一顫,沈初接着道,“我同你不一樣,我至今都還記得她血肉模糊的樣子。是我親手埋了她的骨,安頓了她的魂魄,卻終究沒能助她在那場天劫中全身而退,我當時恨自己不是你,可是仙界的九華上君,又怎會在乎一個小仙渡不渡得她的劫?”
最後這句話,似一聲悠長鐘聲,驀地撞上我的靈臺,霧氣盡散,我想起自己同宋訣的因果。
仙路上的一次失誤,我很不幸地栽在一場桃花劫裏。更為不幸的是,在我提心吊膽地等候天雷之際,四海八荒卻一片歡騰,為的是慶賀九華上仙歷經三千塵劫終于圓滿歸位。
天地有雙主,一位是居九天赤炎境的無泱帝尊,另一位便是居十殿東和宮的九華上君。如今,無泱帝尊執掌仙界的帝印,九華上君為參悟天地萬象,自請下凡塵歷劫。也算我運氣不佳,不小心攪亂了他的命格,仙界降罪,我的那一世自然不得善終。
如今思來,我的死其實屬于不可抗力,同他沒有什麽關系,可是理智能夠接受,感情卻接受不了。尤其是後來……
後來,我隐約記得有人為了助我渡天劫,被紅蓮業火侵吞,我能夠想起自己當時很傷心,卻想不起讓我傷心的人究竟是誰。
耳邊是宋訣對沈初道:“欠她的,我會還她。”
沈初道:“好一個你會還她。我卻想問你,你為她做這麽多,究竟是因為你愛她,還是因為你欠她?”
我為他的這個問題呼吸微滞。
是啊,他可是真心愛上我?他如今對我這樣深情的模樣,是否全因心中的悔恨?
杜菸說,他為我散盡修為,只是為了養我的命魄,那麽這十二年來,他作為凡人宋訣,面對凡人雲岫時,究竟是愛多些,還是愧疚多些?
我突然之間覺得非常害怕,很怕他會說出是來,若他說是呢?
宋訣卻良久都未回答,沈初的聲音幽涼:“你方才說我是個異數,可在我看來,你也同樣……是長梨命中最大的異數。”
良久,自宋訣喉頭滾出一句話:“既然你我二人皆将對方當做非排除不可的人,不如今日做個了斷。”
沈初的語氣也未必比他更好:“此處不宜動武,我們換個地方。”
房間裏突然鋪開一片白光,瞬間将一切吞沒,耳畔天雷愈演愈烈,白光刺得人幾乎要睜不開眼。待白光褪去,面前出現一片無邊的混沌,嶙峋怪石都在碎裂,隔絕出天和地的界限。
二人在無邊混沌中肅然對立,那片無邊的混沌,大約是他們中的誰鋪開的戰場。
我倉惶地道了聲:“不要。”那場景卻突然消失。
我重新回到紫氣裏,紫氣之外,是一扇紅木紫銅浮雕的屏風,房間裏只有我不定的喘息聲,哪裏還有其他人的氣息。
我撐起身子探手向前,果然遇到阻礙,如今,我以凡人肉身,自然沒辦法解開宋訣設下的禁制。
頹然地跌回原處,抱膝蜷縮進角落裏,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袍子,卻無論如何都覺得寒冷。
我想起一些事,那些事是我多年來想要探究的答案,然而此刻,我卻很想把它們忘記。如果我沒有想起來,我便仍是雲岫。待宋訣傷勢轉好,我們便能啓程回京。婳婳尚在等我,皇兄應當也已準備好兌現他的承諾。
也許,我會成為宋訣的妻,被他盛大相迎。他也會如他所言,一生将我視若珍寶。可那都是假的,是一場夢。正如沈初所言,三千六百日的功德,有可能會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緣法所抵消。這樣說來,三千六百日在佛前的長跪,便是我和宋訣的功德,那場天劫,卻是我和他的緣法。
我将頭深埋在膝間,放任自己被無邊的靜寂吞噬,手不自覺撫向腕子上的佛珠。
我問自己,恨麽?怨麽?
但,恨什麽?怨什麽?他所虧欠我的,如今都已補償。盡管,他補償給我的,我已不再想要。
手腕上的佛珠卻突然松了。
一粒粒檀木的珠子毫無征兆地滾落在腳邊,我猛然擡頭,看到眼前泛着紫氣的仙障驀地消失。
靜默在屏風後肆虐,朱色的床帳仍然安穩地挂在銀鈎子上,小案上的紫金香爐仍然升着袅袅白煙。我恍惚間想起宿鳥的話,他說因為有這佛珠,我與他家君上魂命相系,可他卻不曾說起,這佛珠散了,究竟意味着什麽。
我自己悟了片刻,這佛珠散了,意味着它上面的咒也散了,正如面前這個仙障,若無外力打散,便只能是它的主人将它給撤去,再或者,是他的主人修為盡散,它便再困不住人了……
心底有什麽聲音漸漸彙集,哐——發出整耳欲聾的悲鳴。
待我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已赤腳摔倒在床下。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身體卻再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所有的念頭也都從腦海遠離。
就在方才,我的腦中尚存在許多假設,假設我從未遇見過他,假設我自此同他陌路,假設很久很久之前我不曾愛上過他……這許許多多的假設裏,從沒有一個假設是他死了。
我想起他方才對我說:“在此等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會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我以為自己可以将他忘了,一切都能夠重新來過,他是死是活,都不再同我有關系,可是才轉瞬的功夫,我便發現全不是這麽回事。
前塵的記憶像是開閘的水,在此時此刻紛紛湧入腦海。
那時的我很愛他,為了他可以連命都不要,便是後來因他渡劫失敗,我也沒有恨過他,只是在知道師父為救我而被卷入鎮妖塔的業火之中時,我狠狠将他怨了一番,可是即便那樣認真地怨恨他,我也沒有想過要他來抵命,師父受我牽連,是我這個做晚輩的不孝,便是抵命,也應當由我來抵。
人還未跨出門檻,已被一雙大手從身後扳回去。
被淚水模糊的眼睛已經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只能聽到自己含糊不明地掙紮:“你放開我,放我過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回應我的,是記憶中熟悉的威嚴語調:“胡鬧。”
我為這聲斥責抖了抖身子,待看清面前人同記憶中無二的模樣,淚水更加肆虐,撲入男子懷中,聲音悲切道:“師父,你放徒兒過去,徒兒的記憶已經恢複,師父想帶徒兒去哪兒,徒兒便随師父去哪兒,只是師父告訴徒兒,他此時身在何處,究竟是死是活?”
男子将我攔腰抱起,聲音似裹着霧氣:“你的記憶既已恢複,便意味着封你記憶的人已然不在,你又何必問我?”又道,“長梨,我等這一刻,并不是想看你為他的死悲痛欲絕,也并不是想聽你喚我這一聲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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