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主事不知道邪神劍喜歡樂靈玑,更不知道樂靈玑在藍舟墨心裏的重要程度。迸發出來的劍速與劍的罡氣鋒芒将黑衣主事一劍捅個透徹,他腳下瞬間軟下,就在樂靈玑腳跟前跪着一動不動。驚得樂靈玑當場怔忡!
黑衣主事不甘心的目光垂首看了看胸口通透的邪神劍,擡眸睜大眼睛死死瞪着樂靈玑,那是憤怒與疑惑。殷紅的鮮血順着劍鋒漸漸浸出,滴打在地面上很快形成一塊血窪。
最後他在樂靈玑面前跪地垂頭認命。樂靈玑腳下一軟後腿兩步。
“唰——”
藍舟墨飛掠而至從黑衣主事的身體裏拔出邪神劍,他拔劍的速度極快,蹙眉凝視跪在地上的黑衣主事,片刻才望着樂靈玑直直走近,就在先前他的心從沒有如此緊張過,看着她一時間一個字也說不出。
與此同時唯一剩下的黑衣人在逍遙的鉗制下突然歪頭閉目一動不動。
“舟墨!”逍遙來不及阻攔突然暴斃的黑衣人喊道。
藍舟墨微微颔首,轉而到逍遙身邊,半蹲着檢查結果的逍遙從黑衣人胸口前摸到一根銀針,他□□一看,足足有半寸長。
逍遙說道:“黑衣主事好歹毒,中劍後也不忘滅口,一個活口也不留。”
藍舟墨道:“做賊心虛。”說完突然醒悟。
“血池有古怪,快離開!”也就在藍舟墨說話這一瞬,樂靈玑背後的石門“砰”的一聲合上了,藍舟墨與逍遙疾步掠至樂靈玑身側,三人并排站立,眼也不眨的審視着對面的血池,不知它是否還要吸人進去飽餐。
藍舟墨目不斜視,沉聲質問道:“你怎麽不跑?”
樂靈玑平時在鵲山連動物都要拼命去救治,那日贏魚現世,自己法力不濟,沒有救得回被贏魚傷着的人,她已經內心譴責。如今又見血腥厮殺,她有些驚慌失措,側着面看着藍舟墨回道:“你希望我跑出逃生,可是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1】。”
藍舟墨心中自然明白,但是總想哪怕一點點機會也不想放棄,而不是讓她跟着自己一起攪進來面臨生死。
樂靈玑轉回頭看着血池,“如果跑出去能活的話,黑衣主事也不會在那等死了,說不清這就是生死門的意義所在了。可是為何為了一把琴,就死如此多的人………”她心悸感強烈,面上卻佯裝鎮定。
藍舟墨眉目輕蹙看着她,樂靈玑感覺到他的灼熱目光,映得心裏暖洋洋的,他雖然殺伐果斷,卻一直在保護自己,她雙眸水潤柔和,四目相望淺笑辄止。
“不怕,若是能死在一塊也算是一種緣分。”樂靈玑違心的說道。
藍舟墨在面對樂靈玑時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他清澈的雙眸眼角向上微挑,牽動嘴角:“緣分就應當如花蕾綻放,有緣的人就應該長命百歲。”
“今日總算等到了!”空中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卻遲遲不見人影。
三人警惕地凝視着血池。
血池裏面有一口棺椁随着沸騰的血水逐漸浮出水面。棺椁裁料非凡,棺身上龍紋繁複,雕刻細膩精致,棺身露出全身的棺椁自動緩慢推開棺蓋,能感覺到裏面有靈光流動,一把古琴攸地飛出棺椁,直奔藍舟墨與樂靈玑跟前。
兩人同時震驚,藍舟墨自然的将樂靈玑護于身後。
逍遙也準備出手護擋,呆在肩上一直很乖的黑蝴蝶也微微震動展翅。
古琴就在藍舟墨眼前停下了。
它晃了晃好像在審視這眼前冷厲的藍舟墨,看得藍舟墨心中一陣怔忡。它似乎看了少傾又轉過去瞧着戴面紗的樂靈玑。
藍舟墨與樂靈玑對望一眼,情不自禁一起前傾着細細打探這充滿靈性的古琴。
古琴本身也看不出有什麽玄機,與一般琴相比可能就是年歲大了些。也琢磨不出它的魅力所在,竟使衆人竊取之心,開血腥紛争之慘奪。
黑色蝴蝶看到他們兩個湊在一塊,自己識趣的撲在逍遙肩頭上,反正大家都是黑壓壓的,就黑在一起。
這時一個清秀端莊着青色素衣女子的幻影出現在虛空,年方二八的樣子她靜靜的立于血池虛空之上,遠遠的看着這邊。
“十多年了都沒遇上對緣之人,這一遇上就是兩個,還真是有趣!”女子幻影在虛空中親和說道,與當下血腥場合甚是違和。
樂靈玑看着她道:“前輩是說我們是它的有緣人?”
青衣女子白皙的雙手交疊在身前,微微一笑,“但是還要看你們能不能撥動琴弦。”
藍舟墨立正身形看了看青衣女,回頭對樂靈玑挑眉道:“試試?”
樂靈玑看着古琴思忖不語。
藍舟墨見狀抿嘴上揚道:“那,我們一起撥動琴弦。”說罷伸手将她的右手輕輕擡起。
樂靈玑卻及時問青衣女,“前輩如果古琴沒有發出音律,我們會怎樣……….?”
藍舟墨卻已經握着她的手幫她與自己同時撥動了琴弦,剎時,發出了兩種不同的音律回蕩在殿堂裏。樂靈玑怔忡地看着他,他卻挑眉一笑風流佻達。
“怎麽樣?琴歸我們了吧?!”藍舟墨沖青衣女道。
“天問琴既然已經認了二位為主,自然歸你們,不過,”青衣女淡淡道:“不過,它未必有傳說中的那樣神,說不清楚就是一把要命的琴。”
“…………”
“它确實要了很多人的命,不過我們可以拿它來彈彈琴說說——道。”藍舟墨右手觸摸着天問琴輕佻道。
“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怎麽用它是你們的事。”青衣女如卸重任,輕松自在。轉而又對他兩鄭重其事道:“天問琴是神器,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2】。只望兩位心懷天下,能把兩方天地,泾渭分明。這是上一輩天問琴的主人留給你們的話,希望你們牢記。”青衣女似乎在回憶什麽,片刻,“既然天問琴選擇了你們,自當信你們。”她言語帶着惆悵與釋然。
随着一道銀光乍現,她瞬間消失離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留。
“等等!”樂靈玑的喊聲已經來不及,青衣女已經消失無蹤。
“怎麽就消失了,上一輩主人是誰?”藍舟墨追問道。
“太遺憾了!什麽都還沒問清楚。”藍舟墨此時漆黑的雙眸深陷泥潭。
“看來她是不想告訴我們了。”樂靈玑道。
“也許,她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藍舟墨順手把天問琴收在腰間乾坤袋中,“天問琴我先收着,出去我再給你細說。”
樂靈玑本就不貪圖什麽天問琴,他說收着她也沒多想,光靠自己也奪不了這把琴。
石門也霍然往兩邊轟然打開。
藍舟墨見她還愣在原地,猶如在默哀那一堆爛屍爛蟲,忍不住拉起她的手便往殿外走,逍遙也迎步跟上。
“雪山冷,我帶你出。”
藍舟墨幾人走出生死門後,石門再度轟然合上,一直跪在地上死透了的黑衣主事才硬邦邦的倒在地上……..
藍舟墨一般情況不想禦劍,進去時兇險難料,迫于無奈。他将樂靈玑帶入懷中在這冰川雪山裏,腳下連縱帶躍,飄若紙鳶。這是相當耗損內力,對他來說不算難事。慶幸不待片刻雪山已出了一半,明朗的天空中漸漸寒風蕭蕭,雪花飛舞。
“我們停一下好嗎?”樂靈玑被藍舟墨緊緊的單手攬腰入懷,唯恐她一不小心跌落冰川河流,依偎在懷中的人擡頭只能看到他的下額,他喉結上下滾動,傳來一聲:“好。”
他挑了一出平敞雪地落下,逍遙與黑蝴蝶見到他們停下也就在較遠處停着等候。
寒風凜冽,雪花飄飄。
遠觀,芊芊裹百冠。
樂靈玑取下毛邊袍帽,仰望着天空,伸出雙手接住飄落的雪花,忍不住脫口說道:“鵲山常年青山綠水,我從小就期待能看到滿天的飛雪,将大地銀裝素裹。師尊讓我在虛鏡中第一次見到了大雪紛飛,可是身臨其境,就讓人嘗試到了驚心動魄的美,”她是真的開心,言語毫無掩飾,她捧着雪花送到藍舟墨眼前,“你看!雪花的花瓣在衆多花蕾裏是否絕無僅有?”
藍舟墨愣愣的望着她,還沒來得及看她手中的雪花,她卻往天空中揮灑出去,迎着雪花旋轉飛舞,“這種手腳冰涼,心底熾熱才是最真實的存在……..我想盡我所能,拯救蒼生。”她最後一句說得輕呤,聲線中似乎隐藏着什麽。
滿天灑着玉屑薄絮,樂靈玑颔首在雪上踩着腳步,走出了一大一小的圈,她站定又覺得哪裏不好,故而用腳畫出兩只尖耳朵,彎彎的嘴線,一只調皮可愛的白兔子。
藍舟墨這哪裏是在看滿天雪花飛舞,一雙漆黑的雙眸,自己也不曾發現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用這種眼神望着她,那璀璨奪目的雪山,湛藍的天空,繁華缭亂的紅塵世間,他看得都索然無味,只裝進這個眼帶桃花面帶絲巾不自量力的小白兔。
藍舟墨說道:“蒼生不需要你我拯救,你我只需要立正于蒼生之間,便是無可限量。”
他的此番話不無道理,令樂靈玑回味無窮,他也并非如他所說是什麽八大惡人之一嘛,思忖片刻,她神色不再笑顏,她看着藍舟墨擲地有聲道:“如果因為我樂靈玑的某些原由,會給天下蒼生帶來血災,你藍舟墨還要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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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1】選自莊子.天下篇大意:她認為一切事物都處于變動之中
【2】選自老子《道德經》白話釋義:天下人都知道美之所以為美,那是由于有醜陋的存在。都知道善之所以為善,那是因為有惡的存在。
謝謝西兮夕,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