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舟墨離她有三步之遙,她果真如他所料不通□□,她臉上還挂着夢魇時的淚痕,藍舟墨看了看四周終是不忍,道:“先解決眼下的問題,出了地煞谷再說這些。”
樂靈玑忍着欣喜,又含蓄的微笑點頭,她看到他手上發亮的扳指,心道:他的冷情果然是裝的,若是讨厭我就直接視而不見離開,更不會救了我還鋪上幹草讓我躺着。不過我說的‘真心’有錯嗎?那什麽才是“真心”?
樂靈玑随在藍舟墨身邊,把白子與蘇雲逸告訴她的事敘說了一遍,也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藍舟墨道:“我倒認為重生之術未必沒有,只是要看清重生的過程和重生後的人。你不是說那個書生一直膽怯發抖像是吓傻了嗎,那他還有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特別是眼神。”
樂靈玑道:“我起初隔得遠,看不太清楚,後來走近了特意觀察了一下,總覺得他哪裏怪怪的,一直以為是被吓到的原因,你這麽一提醒,我倒想到了,那是倥侗的一副眼神。你說的對,如果是被那些妖魔逼迫吓到了,眼神應該是恐懼,而不是一望無際的倥侗。”
藍舟墨道:“且說他真的返老還童,若是這樣活着任人擺布,你覺得還有意思嗎?他既是他,又不是他。”
樂靈玑點點頭,打心裏覺得他分析事物細致入微,很多事就迎刃而解。
“二郎,你說妖帝陌上君真的就住在地煞谷嗎?那陣飓風恐怕就是他設的看家陣法吧?可是有想不通的地方。”樂靈玑說話的空閑已經搭上藍舟墨袖袍裏束得緊緊的黑色皮護腕。
藍舟墨垂眸看了一下,隔着皮護腕似乎都感覺到她手是涼的,他道:“說來聽聽。”
樂靈玑沉浸在捋出思慮,認真分析:“如果飓風是陌上君看家的陣法,為何不将人趕走,還将人帶進來,豈非有駁常理。而且還認準只帶有修為的人,普通百姓不屑一顧可以理解,有很多妖魔的修為可是超出我很多了,為什麽都進不了了?”
“看來你也不傻。”怎麽偏偏就不知道真心為何物?藍舟墨後面一句只能爛在肚子裏,他看着周圍黑壓壓一大片,前面一處似乎很熟悉,走近一看,是他先前為樂靈玑鋪的幹草。
樂靈玑望着藍舟墨,委屈道:“在你心裏我有那麽笨嗎?”而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發現不對勁,“嗯?如何又走回來了?有陣法?”
藍舟墨心裏疑惑:“我們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四處都是一成不變的黑色,若不是在這裏鋪了一些幹草,你我可能還要繼續繞下去。”
樂靈玑詫異道:“也就是說我們以為自己在往前走,而事實上一直在這裏繞圈圈?那地上的幹草你哪弄來的?”
藍舟墨沒回答卻避開了樂靈玑,樂靈玑感覺他在躲避什麽,輕聲道:“二郎,那些幹草不會是你變幻出來的吧?變的就變吧,反正就是讓我躺着沒有那麽冰涼……..”
樂靈玑眼神溜達了一圈,到處光禿禿的除了石塊還是泥巴,那藍舟墨是用什麽變的幹草了?樂靈玑正好奇琢磨,藍舟墨已經施法用一層靈光将兩人罩住,幽藍色的光芒在兩人周身上下流轉,此時眼前景象瞬間乍變。
黑暗裏的別有洞天。
山脈疊影朦胧,高空懸挂着皓月流光,谷地下螢火如星辰,一切顯得清亮亮的,那條清澈的河流宛如白色游龍,從宮殿的高處往下流淌,潺潺流水在谷中蜿蜒綿亘。花草樹木在螢光中仿佛被點亮的精靈,令人瞠目而視,格外震撼。
藍舟墨瞬間收了他們身上幽藍色光芒。樂靈玑再回頭看看,背後一片牆面,正當她思忖間,藍舟墨側身,擡手指着背後赫然顯現的高聳牆體,道:“你看,先前你我被封進了牆體,牆體才是擋住外來人的陣眼。是我們的靈氣破了陣法。”
樂靈玑道:“那這便是地煞谷了?我們去看看,螢火蟲好多,與我的猜想大相徑庭。”
這次藍舟墨伸手抓住了她,“等等。”
“有什麽問題嗎?”樂靈玑剛要踏出的腳步倒了回來。
“你再仔細觀察觀察。”藍舟墨站立不動,深邃的眼神宛如一張鋪開的大網,探尋地煞谷的一切奇異景象。
“地煞谷的夜晚為何如此美不勝收,不得而知。但倘若是你,不會在自己家園安排守衛嗎?何況連入門都設有不同陣眼,難到裏面就不會有?為了安全起見不能直接堂而皇之的進去。”藍舟墨拉她的手沒放,緩緩道來。
樂靈玑被他的謹慎折服,只要有他在身邊,自己真的就只會猛浪,完全放棄思索。
“二郎說的是,我會聽話。”樂靈玑站到藍舟墨身旁,她這句“我聽會話”讓藍舟墨想到上次兩人說過的事:一起浪跡天涯,她聽話就罩着她。
藍舟墨見她乖順聽話的樣子,心裏竟有些滿足,哎,她的那雙含情眼就不該多看。
藍舟墨撇開雙眸不再看她,輕聲道:“以靜制動,避實擊虛,後發先制。如此深山低谷連蟲鳴蛙叫都沒有,進來的人在黑暗呆久了,突然見到震撼人心的美景,必會放松警惕。天壤之別的反差,這才是怪異。”
樂靈玑聽得認真,心想:是什麽讓他如此少年老沉心思缜密的?嘴上說道:“那讓贏魚帶我們飛進去可好?”
藍舟墨道:“贏魚動靜太大了,還是禦劍吧。”
“…………”
藍舟墨揮出邪神劍,故意把劍身變寬了一些,卻見她遲遲不上來,問道:“有問題?”
樂靈玑連忙揮揮手,“嗯….沒,沒有。”樂靈玑站上劍身,深吸一口氣,突然睜開雙眼,“我還是……..”她還沒有說完藍舟墨已經禦劍起飛。
她本來想說她還是站在藍舟墨的後面,這樣就不會心生高空之下而恐懼害怕。已經來不及了,關鍵時刻也不能丢人啊。
正當樂靈玑想調整心态時,連她都感覺到了一片極強的壓迫感由下往上卷來。對方不止一星半點,仿佛如同千軍萬馬奔騰不息。樂靈玑想看個究竟,垂眸瞟過。
藍舟墨似乎更早感應到了,為防被襲,他禦劍直接沖上天際。樂靈玑沒有及時穩住身形,偏離飛行軌道,腳下失重瞬間跌下。
藍舟墨一把沒有撈着,被迫跟着她順勢一瀉而下,在清亮的夜間滑出一抹弧度。
墜下的傾刻,一條黑黢黢三指寬的騰條迎面襲來,樂靈玑的臉龐眼看就要撞上,騰條攸地變幻出血紅五抓,意圖想抓下她的頭顱。
就在危急關頭藍舟墨摟着她鬥轉星移,一道紫黑色光芒極速蹿到上方,劃破虛空。
藍舟墨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嚴厲譴責道:“幹嘛不抓緊我?!就差一點……”
樂靈玑眨眨眼連忙伸開雙臂,拽住藍舟墨的手臂,他個子太高了,擡手間有些吃力。
藍舟墨又無奈的嘆息,親自動手把人掰過身來,将她雙臂環抱在自己腰上。
藍舟墨神色不豫,卻放輕了聲線:“先前還抱着不放,怎麽一會功夫還讓二公子教你?倘若再掉下去,不一定每次我都接得準。”
樂靈玑聽得此話怎麽如此耳熟,一時沒空閑考慮:“下面有問題,氣息太多辨別不出事物,我們已經打草驚蛇,我想扔個東西下去試試。”
藍舟墨腰身被她抱得緊,垂眸便撞上她仰望的眼神,他轉移視線,言簡意核道:“随你。”
樂靈玑從袖間袋子裏掏出火折子猛地吹了一口氣,剎時火焰點亮迎風搖曳。樂靈玑往下用力抛去。
順着火光落下,隔得太遠聽不到下面的聲音,但是看得見火光四處像是草木怕火在四處逃蹿。
又過了一會,沒什麽動靜,樂靈玑有點失望,先前她明明瞟到有類似白色的什麽,莫非自己驚慌失措下眼花了?
“這裏風大,看得差不多該走了。”藍舟墨道。
“二郎,你修為好,有沒有感覺下面有人的氣息?”樂靈玑不死心,更緊地抱着藍舟墨,前傾着上身壯膽探頭看下去。
“如此大膽,莫非不懼高了?既便有人,不管是什麽樣的人你也要救對嗎?”藍舟墨低聲問道。
“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二郎,救人一命可是勝造七級浮屠。”樂靈玑言語間已經施了一張符篆下去。
符篆周身擴散金光,微亮中炫人眼目,很快符篆落地,四周騰木驟然縮藏起來,被包裹其中的事物剎那間顯山露水。
隔得老遠就看出是一條白色人影。
藍舟墨知道樂靈玑不肯袖手旁觀,只好禦劍往下一探究竟。
得救的人是白子,他嗆咳着坐起身,摸了摸脖頸,全身酸軟無力,他蹙眉道:“什麽…..鬼地方?!”
他記得進來後見到了月下從未見到過的美景。
可是,衆多人驚動了地上的植物,它們飄浮起來攻擊,衆人在施法抵擋時都暈倒了。
白子從懷裏掏出一樣金光法器将自己整個身體罩起來。又在懷裏摸出一個碧綠色小瓶,倒出了一個黑色藥丸自己吞了下去。
正準備調息便見樂靈玑與一名紅衣男子禦劍而來。
白子站起身來,待人落定後,上下打量着藍舟墨,嘴裏詢問着樂靈玑:“诶你……..沒事吧?這位是…….?”
“嗯,我沒事。你還好吧?他嗎?他……在家排行老二,都叫他二郎。”樂靈玑解釋道,在此刻肯定不能告訴別人他就是懷裏揣着天問琴的藍舟墨。
白子無意識的食指蹭了蹭下颌,藍舟墨也打量戴着半翼面具的白子,他率先道:“靈玑,他就是你口中所說送你法寶的白子?那我倒要替我們家靈玑謝謝這位白公子。”
又來了……..
白子是行商者,最愛與人打交道,黑白兩道都不在話下,自然聽出了藍舟墨言下意,忙客氣道:“哪裏哪裏。以後還需二……..”
藍舟墨道:“二郎是我家小娘子叫的,我的名字叫藍舟墨。”
“好說好說。”白子點頭含笑道。
藍舟墨分明瞧到白子聽到他的名字時并不驚訝,似乎早已經認識他,看來這位白子是故人。
樂靈玑卻憂郁的看着藍舟墨,他倒好,随便就自報姓名,自己的心思也白費了。
已經無法挽回,樂靈玑走到一邊四下查探,突見多人被困在粗騰條下,她掏出符篆正想救人,卻見地上慢慢漂浮起不計其數的植物。
食人植物!
它們像是自由飄浮,又像是一群整軍待發的隊伍,遠看它們是逐漸橫卧在河流前端,它們不可能是護河隊伍,河流背後更遠處便是層層宮殿。很顯然它們并不是簡單的在吸食人的血肉精髓,實則是在護衛宮殿一舉兩得的事。
樂靈玑心裏揣測着,眼下以肉眼看去分不出它們哪兒是樹根、哪兒是樹枝,比外界的植物都要大上六七倍,在螢火照亮下,它們更像是通了靈的活物,張牙舞爪的尋找什麽。
“快跑!這些植物要吃人!”白子下意識的喊出。比竟他是親眼目睹過植物把人的血肉神識吸食進腹。
“這裏面還有好多被困的人,白子你不是有很多法寶法器嗎?”樂靈玑差點就被擰斷脖子被吃掉,她當然清楚,但是她沒有急着逃命,而是快速施出身上的符篆,符篆瞬間發出金色光芒,将飄浮在虛空的植物暫時隔擋住。
“那誰出錢啊?”見他兩都沒跑的勢頭,白子尴尬的又掉回身來。
“你看我像有錢人嗎?先救人!”樂靈玑沒回頭道。
半空中飄浮的植物越來越多,奪命地壓迫感直接逼來,樂靈玑恍然明白先前為何有種千軍萬馬奔騰不息的感知,凡是土地上就都有這些食人血肉精髓的植物。
樂靈玑掏出無數的符篆已經快承接不起這種排山倒海的狂力。
藍舟墨直接對白子道:“用火救人。”白子一聽瞬間明白,先前被困純屬大意中了無色無味的軟骨散,慌亂中使的法寶也沒破這精怪。
此時此景他也顧不上誰出銀子的事,法力逐漸恢複下,他從乾坤袋裏掏出一把水浪劍,左手兩指一抹,右手猛力一揮,劍身自燃不滅之火,火焰熊熊環繞劍身,雖然滅不掉周邊植物精怪,但它們也絲毫不敢靠近。
火焰劍斬向騰條植被,它們遇火則一條一條縮藏起來,裏面接連露出人身,幸而都是有修為之人,被困之前都用真氣護住了氣息,否則早就成了一具具硬邦邦的屍體。
白子用火吓退了植物精怪,再一個接一個把人叫醒救起來。
藍舟墨拔出邪神劍,這些植物已然成了妖魔,是祭邪神劍再好不過的養分。藍舟墨一劍揮出,随着劍過的弧度,一道如潮浪般的紫黑色光芒乍現在亂散螢火中,這裏地勢寬廣,藍舟墨這看似簡單一揮,實則耗損法力,因為面積涉及太廣,一般修為是達不到的。
簡單來說一人對一人,即使對方勢力非凡,需要提高警惕的也只是一個人。
而眼下不同,如同一人敵成千上百!
藍舟墨比樂靈玑更先察覺此處異常,因此他不想去硬碰硬就是這個原因之一。然而,更令藍舟墨驚訝地是它們非但毫發無傷,而且還順勢飄浮起來,完美錯過他的強勢攻擊。
他的剛勁洶湧被瞬間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