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去黑沙海之前,郁長臨特意給藍瀾補了課,還利用水鏡給她展示了黑沙海從海面到海底的一些情況。
“師父,那個一閃一閃的是什麽?還會動!”藍瀾驚奇道。
“霹靂鳗,我們這次去黑沙海,最大的阻力就是他們。”郁長臨坐在藍瀾身邊,指着那在深海幽暗中猶如裙帶般漂移的光亮,道,“霹靂鳗是生活在黑沙海底的一支鳗族,他們的真身窄長且有裙邊會發光,就像水鏡中的這樣,是不是看起來很漂亮?”
藍瀾頭一回見着這麽奇特的東西,睜大了雙眼朝水鏡湊去想要看個清楚,卻被郁長臨一掌貼住額頭。
“水鏡有觀望和傳遞兩個作用,你再靠近就直接從這裏傳進黑沙海底了。”郁長臨笑道,繼續為藍瀾講解,“這些霹靂鳗看着漂亮卻碰不得。”
“為什麽?”
“他們體質特殊,一碰就有霹靂通身之感,就像……”
見郁長臨故意賣關子,藍瀾便順着他的心意央求起來:“師父你快告訴我。”
郁長臨很是受用,道:“就像五雷轟頂。小瀾兒,其實這次去黑沙海,除了要找夜幽草,我也想幫你弄條霹靂鳗回來。”
“為什麽?我好像用不到這麽奇怪的東西。”
“這只是我的計劃,還得看他們同不同意,我好決定究竟是請還是搶。”
郁長臨那笑意裏含着自得,似是勝券在握的樣子,看得藍瀾有些入神,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師父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她很喜歡這樣的郁長臨,目标明确,有着恣意飛揚的神采,比過去溫溫吞吞的模樣看來生動得多。
藍瀾的目光定格在郁長臨身上,少女支着下巴嬌笑地看着他的模樣帶着滿滿傾慕的,而不再只是從前單純的順從和乖巧,看得郁長臨的那顆心在腔子裏跳得異常強烈。
須宜進來的時候恰好看見這師徒二人彼此凝視的畫面,他暗道不妙,轉頭就要跑,卻是被郁長臨一個暗咒就提了領子拽到跟前,氣氛一度非常尴尬。
“師兄。”須宜賠笑,看看此時已經恢複一本正經的郁長臨,再看看不知何時紅雲染頰的藍瀾,恨不能立刻把自己打暈。
郁長臨嘴角微揚,卻看得須宜冷汗涔涔,他最怕郁長臨這三分淺笑,絕跡是要出損招的預兆。
饒是如此,須宜還是硬着頭皮道:“師兄,我就是來給師姐傳個話,柳辰說做神仙筋需要幫手,她得留在六重天幫忙,所以去不了黑沙海了。”
“反正你也上不去六重天,你跟我們去也一樣。”
須宜的臉垮得更加厲害,道:“師兄,你知道的呀,做神仙筋這種東西很麻煩的,我怕他們人手不夠,我……”
郁長臨繼續裝傻,一板一眼道:“六重天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個,真要幫忙,也輪不上你這三重天的去。”
須宜正急得要向藍瀾求助,藍瀾主動站了起來,他本以為這小師侄要幫自己說話,卻聽藍瀾道:“我都忘了給師叔泡茶,這就去。”
說着,藍瀾和郁長臨交換了眼色,偷笑着出去了。
藍瀾知道郁長臨那是逗着須宜玩,最後也的确沒讓須宜一起去黑沙海,說是留他在家以防萬一,其實也是希望他多一點時間修煉,順便多多守着那個已經默默守護六百年的身影。
她的師父,其實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只是可能對其他人溫柔得不那麽明顯。
做好了充足準備,藍瀾便和郁長臨踏上了去黑沙海的路途,一并還有寄居在木劍中的辟天。
一切如藍瀾在水鏡中看見的那樣,黑沙海是海,卻也可以說是一片廣袤的黑色沙漠。
仿佛沒有盡頭的晦暗裏,零星長着幾棵猶如風燭殘年老者一般的枯樹,就連風吹過時想起的水浪聲都是沙啞的。
望着眼前的景象,藍瀾雖然早做好了準備卻依舊有些不寒而栗,尤其聽着耳邊仿佛怨鬼低泣般的風聲,她不由往郁長臨身邊靠了靠,道:“師父,這裏比水鏡裏看的還要蒼涼。”
郁長臨身後的木劍不停晃動,是辟天在抱怨,道:“狗東西快放我出去,我快悶死了!”
解下木劍,郁長臨手中捏訣一點,木劍便懸在他與藍瀾面前。他泰然站上木劍,向藍瀾伸手道:“上來。”
藍瀾以往只坐過騰雲飛天,見着木劍窄細,也不似夠兩人站立的樣子。尤其想到辟天還在木劍裏,她遲疑道:“師父,這樣不好吧?”
“黑沙海裏沙、海難分,一不小心踏錯就會陷進去,這樣安全。”郁長臨将藍瀾拉上木劍。
藍瀾吓得一把抱住郁長臨,緊緊貼着他的背,眼睛都不敢睜開。
她聽見郁長臨低低的笑聲,頓時為自己的失态紅了臉,心裏不甚樂意,便輕輕推開了郁長臨。
郁長臨卻牽起她的手,委屈道:“現在不是跟師父疏遠的時候,要是不願意跟我一塊,等回去了……”
“我沒有。”藍瀾忙解釋,“我不是要疏遠師父,只是剛才……”
腳下的木劍震得厲害了一些,是辟天又在鬧意見:“走不走?你們兩個真的很重,我快支持不住了。”
郁長臨聞聲不語,藍瀾卻覺得辟天震成這樣實在不保險,她便向前挪了一點兒,抱住郁長臨,道:“可以了。”
摟在自己腰際的雙臂用力又有些拘謹,郁長臨聽見了藍瀾心裏那不同以往的緊張。他莞爾,扶住藍瀾的手臂,對辟天道:“走吧。”
木劍這就載着他二人在黑沙海上飛行起來。
這裏的風中都夾雜着細碎的沙,吹在臉上硌人的疼,藍瀾這會兒卻不敢松開郁長臨,所以覺得不舒服了便在他後背上蹭來蹭去。
“不舒服?”郁長臨問道。
“風吹得臉疼。”藍瀾把臉埋在郁長臨後背,一是真的要躲那些硌人的細沙,二是生怕郁長臨一回頭就看見她不知怎的發燙的臉——以前和郁長臨接觸的時候可不見這動不動就臉紅的狀态,如今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郁長臨“偷聽”着藍瀾的心事,嘴角已是情不自禁地揚起。
二人禦劍而行多時終于落地,辟天也得以從木劍中脫身。
“郁長臨你個狗東西,老子好歹是上古劍靈,你把我困在這麽一把破劍裏就算了,還讓我給你你當坐騎的?我不要面子的嗎?”辟天大罵道。
郁長臨完全沒把辟天的話放在心上,見藍瀾發間摻了黑沙,便輕輕幫她拂去,道:“再往前一點就是霹靂鳗的活動水域,切記不要接近他們,否則會有危險。”
藍瀾點頭道:“我知道,霹靂鳗體質特殊,一碰就有霹靂通身之感,就像遭了五雷轟頂。”
她熟練地重複着郁長臨說過的話。
郁長臨滿意點頭,随即擡手,木劍又懸在空中,他對辟天道:“辟天,你去周圍看一看有沒有霹靂鳗的蹤跡。”
黑沙海距離星君府何止十萬八千裏,辟天現在只能靠這把木劍維持靈力,否則離開劍身這麽遠他很快就會靈消氣散。而他如果不聽郁長臨的話,他就會馬上被困在木劍中,那裏頭又小又滿是怪味,他實在受不了。
辟天就這樣罵罵咧咧地再一地附在木劍上,聽從郁長臨的安排去周圍打探情況。
郁長臨撫掌變出一面乾坤盤,盤上有各種奇怪的符號,中心的指針一直在晃動,不曾指定明确的方向。
見郁長臨眉頭深鎖,藍瀾知他遇到了難處,此時只安靜待在他身邊,不敢多言。
郁長臨拿着破靈盤在周圍幾步見方的空間裏來回走了好幾圈,神色越發凝重。
此時吹過身邊的風似乎和剛才不太一樣,藍瀾稍稍走開一些,閉上雙眼站在風中,仔細感受了一陣,道:“這風太奇怪了,随時都在變換方向。”
“是在隐藏生門。”郁長臨道,“幸好在九陽谷吃過虧,這次出發前我要了這破靈盤來,就算真的遇到什麽靈陣,也能用來找個生門。”
“這次又是師父的哪位同窗出手相助?”
見藍瀾居然調侃自己,郁長臨笑睨了這小徒弟一眼,道:“你未來師娘。”
藍瀾瞬間黯了神色,低頭道:“未來師娘可真厲害。”
郁長臨見她努嘴的樣子着實有意思,便又打趣了一句:“她必然是我心裏最厲害的。”
聽郁長臨這樣說,藍瀾覺得仿佛真就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自己已經有了這樣一位“師娘”,還是如此受到郁長臨的肯定,這令她感到異常挫敗甚至傷心得不得了。
此時辟天探查完周圍情況歸來,從木劍中現身道:“這次依舊連個鬼影都沒看見……藍瀾這是怎麽了?你個狗東西這種時候還欺負自己徒弟?”
“沒有,師父沒有欺負我。”藍瀾知道眼下最要緊的是什麽,立即收起心底湧動的複雜情緒,問辟天道,“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嗎?”
辟天點頭道:“但我發現東南面的靈氣彙聚最強,西面最弱,我們順着往東南去應該不會錯。”
“不對。”郁長臨看着破靈盤道,“不是東南。”
藍瀾伸出手,繼續感受着周圍不斷在變化的風向,道:“北方。”
“東北。”郁長臨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