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峻山一正三聖殿,九峰十三偏殿,正殿多是集會祭祀或者處理山中大事;三聖殿分布在頭頂上面,分別由天樞掌門江進未,武尊秦寬,藥尊褚若蘭分別居住掌管。
九峰由長老領銜九位主事峰主掌管,有戒律峰、藏書峰、校武峰、鎮魔峰、禮樂峰、晉級峰、禦食峰、司呈峰、藥理峰。
山中大事也不全由天樞仙尊一人說了算,需要三殿、長老、九峰一起讨論。
南峻山最高的殿便是南峻殿,這裏是樂靈玑從未見過如同的九霄宮殿,她在鵲山無聊的時候經常看一些畫本,知道一些世外景象,但到底沒有親眼目睹來得真實震撼。
南峻殿由深紅、米白與金色相交掩映,大門口兩旁的玉石圓柱上雕刻着精美絕倫的流動圖案,肅穆莊嚴又大氣華重,雄偉壯麗的景觀,讓人仰頭之間忍不住傾慕想膜拜。
南峻山山傑地靈,盛産大量玉石,連廣場石階都是用不同質地的玉石鋪成。舉目望去,旁邊的三殿猶如璀璨的水晶宮殿一般,在一片赤紅的紅霞映襯下,熠熠生輝。
樂靈玑與師尊待慣了青山綠水的鵲山,她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師尊原本就屬于這裏,而且還是這萬衆矚目的南峻山掌門人。
想到立馬要在大殿上與衆多人延争面折,便會讓師尊跟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樂靈玑桃花眸子裏飽含思慮,焦灼得猶如火焰在燃燒,即便是在那晚雨夜面對一兩百人她都未曾如此心神不寧。
大殿內,氣氛凝重落針可聞。
南峻長老一片赤膽忠心,此時氣得面色鐵青,樂靈玑的存在就是隐晦的血雨腥風,随着她日漸成長,江進未也得願所嘗将她撫養長大,既然心願已了,就應該早日脫離。
長老便處心積慮竭盡所能讓江進未留在南峻山,如此一來便與樂靈玑少些牽扯。
在奪天問琴那一夜發現樂靈玑蝴蝶咒已解,除她之心更是時不可待。他原本痛惜天問琴毀了但是卻意外除掉了樂靈玑,倒也能找到一點平衡。
豈料江進未不緊救了樂靈玑更是晴天霹靂的宣布樂靈玑是他的徒兒,無疑是更增加了他對樂靈玑的殺念。
為了南峻山他孑孑而立多少年,自己也不清楚了,為的就是南峻山能長立之首,號令天下行正義之事,框天下興亡,三界太平。為了維護心中的信念,他付出了一切毫不退縮。
其他各位主事只當長老念及天問琴被毀氣氛不已,關于樂靈玑是不祥之刃并不知曉,但是江進未突然爆出他徒兒一事,還是耿耿于懷的。
江進未雖然清冷高不可攀,嚴肅又傲氣。但是他至高無尚的修為和他天樞掌門之姿,依舊令主事下面八大姑九大姨求神拜佛、厚顏相求,想把自己的公子哥小姐們賄賂進來做他的徒兒,那是多大的幸運和榮耀。
其中一位主事有個侄兒,資質不算太好,但是為人勤奮好學處事有佳,一心想修行得道,盼望能有高人指點一二,做父母的愛子心切,變賣了家當,滿心歡喜的捧着白花花的銀子找來。
結果吃了閉門羹,回去還不敢實言相告,說是怕打擊孩子,結果做父母的自己到憋出病來,這位主事事到如今還心有愧意,不敢跨入他家。
這位主事算是那種文質彬彬,也有膽大不怕事的主事,直接帶着親戚懷揣着財物,前來讨要結果,可是不論怎麽死纏爛打,不是被長老找理由拒絕就是被江進未冷漠推辭。
再後來有些骨骼驚奇的晚生後輩投來南峻山,江進未又養了樂靈玑,不是三天兩頭生病,就是纏着他要玩耍,根本無心再收其他的徒兒,主事們都經歷了碰壁被拒之門外,也就默認他不再收徒兒,漸漸的這事兒也就淡了。
如今憑空冒出一個徒兒,而且還是他親自養大的,擺明了是厚此薄彼。當初上門請求收徒的時候為何不言明,這不是拿人當笑話看嘛。幾位主事心中有數,面色自然也不好看。
原本天樞掌門收一個又或是幾個徒兒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經過這一系列事情的發生,日積年久,天樞掌門想自由收一個徒兒感情都要經過衆人的點頭認可。
異彩鎏金鑲滿寶石的大門,又高又沉重,慢慢被兩側的弟子推開,樂靈玑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怕,但是随着大門的緩緩推開,只覺得心口撲通撲通地扇着翅膀在胸口亂撞,她感覺自己像那條小紅鯉将要撞得頭破血流。
褚若蘭見她含首忐忑不安的樣子,擡手牽着她,輕柔道:“靈玑,不要怕。”
她舉止言談優雅大方,但是在她的眼神裏樂靈玑看到了稀有的溫暖與鼓勵。
樂靈玑輕緩擡頭,直直地望見端坐在大殿上方的師尊,心立馬飛過去了。
江進未依舊一身不落塵埃的白衣,只是比在清靜殿腰間多束了一條繡着流動雲霞的金色寬邊腰封,出塵中又添了幾分高貴和傲氣,面色中更多了幾分冷漠與威嚴。
那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姿态,才讓樂靈玑發現平日裏師尊對自己是有多好,自己是有多幸運做了師尊的徒兒,估計這南峻山不知道有多少弟子羨慕着自己。
想到這樂靈玑突然感覺惬意,輕松許多,當着師尊下面十多人越走越近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一個克服心裏的辦法。
江進未及衆人在莊嚴肅穆的氛圍下,突見褚若蘭領着一個一襲除了及腰的黑發外整個人白得像雪一樣的纖弱女子迎來,江進未與樂靈玑默契的對視一眼,鳳眼睨了一眼褚若蘭,便自然明白他的徒兒為什麽來到這,但也沒有出聲責備。
褚若蘭沒有看向江進未,而是端莊優雅的看向自己的大師兄武尊秦寬,向長老及各位主事點頭招呼。
各位主事卻把目光停留在了樂靈玑身上,她些許病态的白皙裏,斜飛的眼角生了個桃花樣,在這衆目睽睽之下,熱醺出幾分桃花色。
如此容貌風華讓主事們清醒的意識到天樞掌門的選擇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果不是天樞掌門一貫冷漠冰霜不近女色,衆人都會聯想到他是明面上養個徒兒,實則是找了個絕色美人來雙修。
主事們看着看着,目光便由心地變成了貪婪,武尊秦寬也不是第一次見樂靈玑,小時候她生病江進未帶回來一次,不過就那次以後便施上蝴蝶咒,今日細見,的确長大了,出落得不像正常女子,秾麗中帶着乖柔,着實被樂靈玑那雙桃花眸子驚豔到了。
江進未在這時有意無意的咳了一聲。
衆人才識趣的回過神來。
樂靈玑也落落大方的看了各位一眼,心道不愧是南峻山,這其中的人無論容貌、氣質、仙姿都比其他人強上那麽多,不過與師尊比起還是就差遠了。
她上前躬身作揖輕聲道:“晚輩樂靈玑見過各位前輩!”
她又擡頭看了看師尊,一絲溫和,“靈兒見過師尊。”
“師尊?…….你叫得未免過早了!”
樂靈玑聽到一個威嚴又低沉的聲音,擡頭看了一眼,又是南俊長老,他手中的拂塵得體的搭在手臂上,眸子深邃得令人一眼望不到盡頭,眉頭緊鎖,嚴厲冷酷中帶着幾分兇煞,咄咄逼人,每次見到這位長老他都是如此,難怪他看起來年齡最長。
長老越兇樂靈玑反倒冷靜下來,“想必這位氣勢卓爾不群的應該就是南峻長老吧?”樂靈玑看着長老一幅盛氣淩人的樣子,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別以為說兩句好聽的就想搬弄是非!”長老冷哼一聲蔑視地說道。
“實不相瞞我從哇哇學語開始就叫着師尊,長老豈能說我搬弄是非,是否有失公允?”樂靈玑神色恭敬,言語卻也是得理不饒人。
她細長手指不自覺轉動,才發現自己的木木筆不知何時掉到哪去了。
南峻大殿從來都是莊重嚴肅,氣氛凝重。秦寬,褚若蘭及九大主事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敢與南峻長老言語博弈,都雙手交疊于身前等着瞧這場好戲。
長老冷厲說道:“那是窮山僻壤,想如何稱呼都管不了,時不同今日,此乃南峻大殿,豈能由你胡來?!”長老言詞鋒銳,他那種威嚴簡直就是壓迫,随便一個眼神掃過來,都讓人覺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樂靈玑輕緩地移動着腳步,言詞毫不示弱,“我也想提醒長老,此乃南峻大殿,你們為難我師尊,便與我有關。”
樂靈玑望着一直懷着各種神色注視自己的每一個人,不管是貪欲自己的美色還是暗地裏對自己深藏的殺機,她全然不在乎,字字珠玑。
“師尊許我名諱養育恩澤,我當女為君子無為小人;師尊授我以絕學,我為師尊刑正邪。”
她又轉身看着南峻長老,無所畏懼道:“南峻長老,我想告訴你對于師尊的關心,樂靈玑只會比你多,不會比你少。”
原本猶如嬌豔欲滴神形柔弱的花蕾,突然轉為清冷寒香綻放。美人更适合隔簾高閣,琴棋書畫,吟詩作對才是,但是她偏偏拿出了一副折服人心的氣勢魄力,一番話震懾了在場所有人,令人刮目相看。
主事們有的忍不住開始低聲細語,心中暗自道天樞掌門親授之徒果然非比尋常,竟然如此鎮定嚣張。
若是還有機會定要替親友軟磨硬泡求得一徒之位,畢竟是紫微垣玉,天樞仙尊,即使天姿較弱沾沾天樞仙尊的仙氣也是好的。
褚若蘭第一次覺得自己看走眼了,樂靈玑散發出來的鋒芒讓她有種不妙的感覺。
長老心道如果她真能言行一致那就是南峻山的福,若是誇口敷衍那便是千載禍星。
唯獨高坐上的江進未神色依舊面無波瀾,不動聲色,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樂靈玑還是趁其他人不在意時沖師尊讨好般的眨眨眼,師尊卻沒給她好臉色。
“若真是如此言行一致,那夜你又為何毀了天問琴?”長老身形微微側了一下,甩動拂塵,面色陰沉言詞銳利。
“那時我不确定師尊是南峻山的掌門人,現在我可以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樂靈玑動動眼神示意他靠近說給他聽,長老一把年紀不想被一個晚輩小丫頭拽在手心玩,特別是她樂靈玑,一時僵立未動身形。
衆人懷疑的眼神看着長老與樂靈玑,秦寬看了看江進未面帶微笑溫聲說道:“師弟,你這徒兒賣得什麽關子?”江進未面色不改,不予回答,示意秦寬繼續看下去。
只聽樂靈玑淺淺一笑,慢條斯理地溫聲說道:“長老,你可不要後悔啊。”
長老被樂靈玑激将得騎虎難下,不湊近聽嘛感覺自己堂堂南峻長老怕了一個小丫頭,聽嘛又覺得對不起自己堂堂南峻長老的輩分,突然覺得這小丫頭手段太高明了,第一次出現此種進退兩難的境界。
特別是那句漫不經心的“可不要後悔啊”長老還是心有不甘的走進樂靈玑微微前傾着上身。
江進未端坐高殿,下面的每一個人也不敢肆意妄為使用法力偷聽,樂靈玑與長老附耳低語。
片刻,只見長老聽完後,嚴肅兇厲的老臉上先是驚愕瞪眼,而後轉為面帶笑意連連點頭,撫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須,喜行于色說道:“甚好!甚好!”
衆人疑惑不已,片刻之前長老還恨不得将樂靈玑撕得稀巴爛,就因為樂靈玑的一句話就轉性含笑冰釋前嫌?這句話的魅力實在太過強大,每個人的臉上遺漏出對樂靈玑所說之話産生了好奇,更對樂靈玑産生了好奇。
樂靈玑若無其事的迎着衆人疑疑惑惑的目光,禮貌性的嘴角一牽淺淺笑意。
正在此時,一個弟子在大殿門口急報。
江進未揚手示意弟子進殿禀報。
年輕弟子大步流星走進大殿,見了衆人躬身作楫,急道:“禀告仙尊、武尊、長…….”
“好啦好啦,有什麽急事趕快說。”武尊秦寬溫聲說道,大夥其實也隐約聽到外面的人雜聲。
“淩雲廣場上書靈又來搗亂了。”
聽到書靈衆人都無可耐和的神情,凡事出現大事南峻山都是要吹集哨的,今日是連集哨也免了。
大夥兒聳拉着眼,嘆息着搖搖頭,最後長老連忙揮手說道:“走走走,趕緊去看看又搞什麽新花樣!”
待最後空蕩蕩的大殿只留下三尊與樂靈玑,長老方沖樂靈玑低沉道:“今日看在掌門人的面子上,姑且不論,不過你必須得離開南峻山。”
樂靈玑也沉了心,道:“不用長老操心,我會離開的。”
長老這才大步走出大殿,樂靈望去叫住了褚若蘭,“前輩!”
褚若蘭聽到書靈面色也微有難色,聽到樂靈玑叫她,回過身淡雅的笑問:“靈玑,有什麽事嗎?”
樂靈玑褚若蘭躬身行禮,“謝謝前輩一直陪着我,才讓我消去膽怯之心。”
褚若蘭道:“我也是見你師尊上下難處,做了一個選擇罷了。”褚若蘭她心裏已經很清楚,日常裏見到柔弱的樂靈玑與先前進大殿那瞬間膽怯柔弱的樂靈玑,都不是她骨子裏的樂靈玑,一旦迎上關于她師尊的事,她潛藏的實力便會呼之欲出,不容小觑。
武尊秦寬并不像其他的練武者氣勢霸道兇猛,倒像一副儒尊之态,和和氣氣,他走近樂靈玑,言語溫和面帶微笑地誇道:“小丫頭這下應該沒人想趕你出山了,真不愧是我師弟的親傳弟子,繼續努力,武尊看好你。”
樂靈玑苦笑着,恭敬的回着秦寬:“前輩哪裏的話,我也不需要別人趕,我自己有腳了。”
樂靈玑看到從大殿高處走下來的師尊,經過一番折騰下來,他步履從容,鳳眼輕輕一帶,滿是清冷淡漠,沒有任何改變。
此時淩雲廣場外已經鬧哄哄的,聽聲音越漸多起來,人數不少。
秦寬道:“先別客氣了趕緊的先去解決書靈。”走在前面的他又回頭沖樂靈玑含笑道:“小丫頭要改口了,別前輩前輩的叫。”
走在最後的江進未這時才看着樂靈玑,就在那一瞬間,樂靈玑有點慌張地低下了頭。
“師尊……靈兒是不是……惹師尊生氣了?”
半響之後,才聽到師尊溫和的聲音傳來,“還不快跟上為師?”
樂靈玑這才完完全全松口氣,驀然發現自己全身都在發顫,樂靈玑低頭看着顫抖的指節,試了幾次終于可以攥緊,攥緊!
她迎着大殿外漫進來的清風緩步跟上江進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