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使狠

出門在外,有個落腳之地,實屬不易,藍舟墨與樂靈玑總算可以舒服的正常洗漱吃喝。當晚借着逍遙,衛安和蘇雲逸捉的魚,不僅熬了魚湯,還烤了魚下酒。

藍舟墨默許了逍遙衛安,酒足飯飽之後,累了一天的人都枕在酒意裏逐漸沉睡。唯獨藍舟墨清醒得很。他的傷好得太突然,與樂靈玑脫不了關系。

翌日巳時三刻,豔陽高照樂靈玑才醒來,院子裏安靜的出奇,她走出房門,擡手搭在眉上眯着眼,整個人都籠罩在光影下,白的耀眼。

衛安見主人醒來,連忙打來熱水,樂靈玑在洗漱間想到昨晚蘇雲逸的一句話。

“九曲斷魂笑,買醉千金少。”

蘇雲逸是被衛安逍遙輪番灌醉的,眼神迷離恍惚間獨自念叨過這一句。

樂靈玑問道:“九爺怎麽樣了?還睡着嗎?”

規整立于門側的衛安道:“主人,他辰時便來找過你,因怕打擾你休息,就留話離開了。”樂靈玑擦了臉看着窗外檐下的天空,停頓片刻才擦着手上的水珠。

衛安又繼續道:“他說主人若是要尋他,送信到九曲山莊便可,他雖然走得急………”

藍舟墨突然彎腰進屋,他身形高大從衛安身邊經過,無聲的帶來壓迫感,讓衛安想到他昨日西陽下的醋意,情不自禁咽下還沒說完的話。

樂靈玑颔首拿起木梳,沒有回頭,追問着衛安:“走得急怎麽了?”

沒人回答。擡首銅鏡裏便多出一個藍白身影。

衛安悄無聲息的退出去,走到廚房逍遙已經動手準備吃的。

“今早吃什麽?”衛安在逍遙背後問得随意,心裏卻暗自琢磨主人怕是被藍舟墨惑降。藍舟墨身份不清,兩人又暧昧不明。不管結果如何,他衛安就是主人的劍,他生便要主人安,死也不讓他人欺。至于其他的他還真管不了,但是他相信主人也不是好惹的。

“自己看。”

逍遙熬着稀粥又道:“愣着幹什麽?搭手。”

逍遙表面冷酷無情,卻又面面俱到,連熬稀粥都是他的拿手活。知道他不簡單,衛安暗地纏着他試探他的底細,他藏得夠深毫無破綻,衛安耐心也足夠好不放棄。

藍舟墨握着樂靈玑的手,輕輕抽走了木梳,在銅鏡面前給她一下一下的梳着頭。她不能拒絕只能絕對服從,這是他冒着生命危險得來的權力。聽他嘴上語氣不善道:“大清早起來想的是誰了?叫得那般親切,你們很熟嗎?”

昨日打從河邊回來,他就故意不理人,此時樂靈玑回首仰視着他,含情眼尾上翹,濃密纖長的睫毛下泛着波光宛如春色漣漪,仿佛羽毛般騷動着清冷的藍舟墨,她做了一個口型:“是你啊,藍舟墨。”

藍舟墨溫暖的指尖停滞片刻,讀懂了卻故意說:“不知道。”

樂靈玑看着鏡裏模糊的他,一本正經說着:“像紅薯一樣嗎?太熟了會爛掉的。”

藍舟墨一聽笑出了聲,“那你我一起爛掉好了。”

樂靈玑就想看他的笑,純粹又自然,偶爾還滋生的邪魅吸引人而不自知。最難忘的就是雪山那一次,他的笑可以治愈樂靈玑所有的傷與不快樂。連二郎都叫過了。

自打她召喚歸來劍滅了天龍鬼玉之後,又聽了逍遙講述她與老毒怪物的周旋,藍舟墨心底越來越琢磨不透她,她看似不染塵事白淨如雪,實則确實也如此,但在這白淨裏流露出的別樣逞強氣勢遠遠超出常人。

她沒有靈核,卻又住了一個擁有神力的人。為了生,她可以絞盡腦汁另類出擊不計後果尋求生路。藍舟墨更憂心自己身上的事瞞不了多久了,她知道後會不會棄之離去?

“看來二公子恢複得很好,這麽快就來讨籌碼了。”樂靈玑對着銅鏡裏的他說着。

藍舟墨不經意看向鏡中的樂靈玑,四目相望,藍舟墨這才垂首與她附耳低語:“多虧靈玑舍身相救,如今我已是你的人。”

樂靈玑被他呵出的熱氣哄得臉頰發熱耳尖泛紅。她怔住,他都知道了?

“喝了你的血就是你的人,此話是你說的。”鏡中藍舟墨不容她辯解。

樂靈玑佯裝沒看見沒聽見,當初說此話是帶着混淆視聽,如今他體內有自己的血,只要動用法力,哈哈他想跑也跑不了了。樂靈玑心裏正小女子似的津津樂道。

沉默就是默認。

藍舟墨就猜到她給自己喝了她的血,他極其認真的梳着發,他沒有給樂靈玑束鬓,怕又像上次一樣搖搖欲墜。而是将一部分發絲和在一邊給她編了一條小編子,左看右看突然想到将兩人手腕上的蜻蜓眼琉璃珠取下,将紅絲帶系在小辮子頂端打了一個蝴蝶結,紅絲帶随着黑發垂下許長,末端掉着蜻蜓眼琉璃珠。

這樣看去瞬間就有上頭的韻味,但是藍舟墨認為樂靈玑是天生絕色,即使她素衣披發她都能拿得出令人窒息的美。

銅鏡面前,兩人合并,一高一低,藍舟墨端詳半響,貪婪說道:“野兔是我的。”

樂靈玑一直耐着性子被他折騰至此,聽他這麽一說,她指尖搭着小辮子緩緩滑到蜻蜓眼琉璃珠上,指尖摩挲着珠子,看向鏡中人輕聲說道:“盡堪活色生香裏,擁顧雙栖過一春。【1】”

藍舟墨道:“春無色,秋無果。君不棄,我不離。”

………….

幾人填飽肚子收拾後,逍遙雙手環抱支腿靠在門框上。衛安則在他的對面牆腳,站得挺胸筆直。

藍舟墨坐在凳子上,有意無意的摩挲着樂靈玑送他的明珠扳指,他睨着那點赤紅看向更深處。

靜默了片刻。

“逍遙,外面的人什麽情況?”藍舟墨指尖停頓。

“不分晝夜共三次輪換,午時就該換人了。”逍遙微仰起頭,順着屋檐看向明淨的天空,輕描淡寫道。

樂靈玑想到了人皮的可怖,更想到了天龍鬼玉的強盛,他們其中到底有沒有聯系,又是誰在背後操控,仙源門的出現暗示他們有一定的聯系,而蘇雲逸的突然出現緊緊真是偶然?……..太多不着點的線無法串連,越是繁亂,事情就越不簡單。

樂靈玑想得頭疼,線索亂作一團,理不出頭緒。衛安往後靠了些,才錯開藍舟墨看到主人。原本因為她今天的發型如同乖順的小白兔,只是可惜秾麗下的乖萌都被她思慮寒意殺得片甲不留。

藍舟墨見她神不守舍的磕着茶蓋,輕聲問道:“怎麽了?”

“我試探過九……蘇雲逸,他的修為完全跟我一個級別,可能真的就只是來謝我救過他一命。”樂靈玑回過神來,垂眸看着茶水道。

藍舟墨端起的茶還未送進口裏,立馬停頓道:“原來你去抓魚是為了試探蘇雲逸,怎麽不早說。不過,我卻覺得他不簡單。九曲山莊位于歸墟宮南面,離此地路途遙遠,聽聞九曲山莊莊主是個女人,是個人物,蘇雲逸本是歸墟宮少宮主,但九曲山莊又與外界聯系甚少,蘇雲逸為何要讓你去九曲山莊找他?這事真有趣。”藍舟墨愉悅地吞咽着茶水。

衛安接着說道:“但是,你們不覺得這個九爺渾身上下透着奇怪嗎?他好巧不巧出現在昨夜,像算準時間似的。”

靜默半響。

“舟墨,你不想多說點什麽嗎……..,如果你還是打算隐瞞,那我們就分道揚镳吧。”樂靈玑松了茶盞突然緩慢說道,她得逼他一次。

那夜藍舟墨昏迷後發生的事,樂靈玑猜測逍遙應當事無巨細的告訴了他,她之所以給了藍舟墨心頭血,不僅可以壓制在他體內的魔氣,還可以讓他很快恢複。

這裏面且不談有多少情分,她需要藍舟墨的力量,四個月期限很快就會到。到目前為止她才對藍舟墨深入的細思恐極,他浪蕩天涯多年,是非恩怨定是不少,這些事裏是多少沖着他來的,又或者是天問琴?

她不想去打探藍舟墨的過往,他卻又遲遲不主動說出來,但是關鍵的事她不想從別人口中得知。

藍舟墨看到樂靈玑眸中的冷情,他剛咽下去的茶水直接澆透他的心,他豈能不知她的用意。

只是這人翻臉當翻書,快而狠,毫不留情。

樂靈玑從鵲山下來,從來都是白紙一張,不染纖塵。她卻呈現出老道算計,面臨生死更是毫不示弱。只有一個解釋,她迫于想守護重要的人,從一開始就是她的師尊。面臨危險她也要保住南峻山的名望,因為裏面住了一個人,他的名字叫作江進未。

“舍得嗎?”藍舟墨頓了頓,指腹轉動着扳指說道。

這扳指戴上了,一張床上躺過了,就連二郎也都叫了,何況蜻蜓眼琉璃珠此刻就戴在她頭上,豈能說散就散。即使要散,這個惡人也該由他藍舟墨來做。

“能好好說話嗎?”樂靈玑驀然起身,藍舟墨垂眸左右晃了一下另外兩個人,随性的伸出長手臂,指尖在桌沿掩飾下拈了一點樂靈玑的衣袖,往下拽了拽,圓睜的眸子裏明亮清澈,只有樂靈玑才看得見的無辜神色。

逍遙衛安裝作沒看見。

藍舟墨賣着可憐輕聲說道:“你我相識雖短卻幾番出生入死,當真要如此嗎?”

“舟墨對我可是了如指掌,而你掌握的我卻知之甚少。舍不得舍得,得拿出誠意來啊。”樂靈玑雙眸似笑非笑,她也柔聲回着。任由他拽着衣袖,反正逍遙衛安詫異的神色投向的是他又不是自己。

“靈玑不用如此冷情,我什麽都會告訴你。我掌握的事是有很多,靈玑是想知道哪方面的?”藍舟墨豈能看不出她的小伎倆,擺出以誠相待問什麽答什麽。

樂靈玑想了想,這最初的頭緒應該從哪裏開始了,就在她思索間。

“亂了吧?”

藍舟墨起身說道,他走到她身後,手分別搭在她的雙肩,将她輕輕壓入坐,“先喝口茶,有些事情得親眼看見才說得清楚。待他們換班之際,二公子帶你去個地方玩兒。”

四人趁着暗探換班之際潛出竹屋。樂靈玑依然不能禦劍,藍舟墨面上端得沉穩不着聲色,心裏卻是樂意之至。樂靈玑愛惜師尊給的披風,關鍵時刻才舍得用。

此刻站在藍舟墨的劍身上,不争氣的身體反應又來了,她暈眩,恐懼,不安,眼前發黑………

藍舟墨知道她怕,關鍵時刻眼疾手快将她帶回來,将人單手攬在懷裏。樂靈玑眯着眼已經昏昏沉沉,喘息微重。

停下來的時候藍舟墨放慢了速度。樂靈玑停下後臉色蒼白,心口澀滞。藍舟墨遞出自己的手帕給她,樂靈玑看着他手中握着的藍色手帕愣了一下,爾後也不客氣接過便将手帕壓住了口鼻。

樂靈玑明明有自己的手帕就是想用他的,這種執拗連她自己都被吓着了,難到就真的只是想聞那股味道?

藍舟墨走在亂草叢中,雙手撥開半人高的綠草,“這裏的亂葬崗比較寬廣,雜草叢生,容易迷路,靈玑小心。”

樂靈玑跟在他後面,身體的不适逐漸有些好轉。

衛安跟在主人後面有一節距離,他回頭對逍遙低聲說道:“竹屋周圍的暗探,其實完全可以把他們打暈便是,你家二公子卻讓我們全殺了,這是不是太狠了?”

“狠?更狠的你還見到,今日不沾血,他日便被屠。”逍遙淡淡說道。

“笑我見識短,逍遙算你狠。“衛安嘴上負氣的說着,心裏卻不似表面的粗淺,他在扮豬吃老虎等逍遙自己露出馬腳。

走近了亂葬崗的深處,藍舟墨停下了腳步。四周的黑鴉驚動得展翅高飛,發出的啼叫顯得森冷空洞,這裏也失去了生機勃勃的陽光明媚,陰寒腥氣。

一片荒蕪的亂葬崗,死寂沉沉。樂靈玑瞥見藍舟墨深邃的眸子陰沉,分明溢出此地乃生命絕望、痛苦、掙紮,為何他會如此?

無路可走了。

藍舟墨閉上了雙眼,待緩緩睜開時,撞見樂靈玑正在看他,他莞爾一笑,單手往空中揮去。

一處密境入口湧現。

山重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是當年藍舟墨的心境。

樂靈玑很是好奇,回頭卻看到藍舟墨想落在她肩上的手停在了半空,他在遲疑,最後還是放下,牽起了她的手,他壓低了聲音:“這裏是二公子的密境,進出要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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