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動
“竟有此事!”說話的是戰龍堡的長老,留着絡腮胡子,比周圍的人要魁梧了一圈,一拳砸在桌子上,“這些魔伥真是異想天開,他們以為魔物入侵後,會放過他們嗎?”
在場衆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和誅仙蘊魔陣的出現相比,記名弟子抓住心魔的事情似乎沒有那麽亟待解決。
“如果我推測得沒錯的話,”言遠安眯了眯狹長的雙眸,“之前幾座鬼怪作祟的小城只是為了轉移注意力,而誅仙蘊魔陣,恐怕不僅僅是在盛京一處。”
衆長老只覺得眉頭突突地跳動,這個猜測他們隐隐也能夠感覺得到,只不過打心底裏不願意相信,言遠安的話扯掉了最後一塊遮羞布,将修真界的巨大漏洞完完整整地展現在衆人眼前。
“我紫霄戰部将會派出十只隊伍,去往各大城池查探,”項天歌當先開口,語氣中布滿殺伐之意,“也請諸位禀告宗門,尤其注意轄地中那些人口密集的凡人都城,只有充分的血肉和靈氣才能滋養出恐怖的魔物。”
“那些鬼怪作祟的小城和村莊怎麽辦,不管了嗎?”
鴻章書院的管事也在凡人的朝廷裏挂了名,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別人可以置之不理,鴻章書院卻不能作壁上觀。
“除了劍修,只有築基弟子才能在面對魔物之時有一絲自保之力,我們六大宗門的高階弟子大多在極北之地抵禦魔族,哪有那麽多人手去四處滅火?”
說話的老者身穿一襲黑袍,身子習慣性地隐匿在陰影之中,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極低,若不是特別關注他,恐怕要在他說話的時候才發現這還有一位修仙者的存在。
暗影門,六大宗門常年排行最末,門下的弟子卻是最讓人忌憚。
神出鬼沒,一擊必殺是他們的代名詞,暗影門的弟子,不論是體修還是法修,抑或是用匕首的劍修,都自诩為暗影中的死神,是刺客的不二人選。
老者的嗓音喑啞,卻直指矛盾的核心——各宗門若想地毯式搜索,必然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再加上北方不斷沖擊防線的魔潮,整個修真界,捉襟見肘。
“紫霄會下發任務,”項天歌的眉毛微微向內鎖着,在額頭中間擠出了川字紋路,“劍修的實力不與境界挂鈎,紫霄還有十萬練氣弟子,都會散出去。”
項天歌單手屈指,在桌面上緩緩敲動着,語氣沉重。
“師兄!這太冒險了!”言遠安有些着急,“不築基不許出山,這是門規!”
“遠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項天歌不悅地看向言遠安,“師父不在,宗門大小事務由我定奪,你退下!”
“師兄!”言遠安還要說什麽,被琉璃派的長老打斷了話頭,“項首席,我琉璃派也是劍道門派,我馮某人不及項首席有魄力,但是卻也不會占了你們的便宜。”
馮長老略微猶豫了一下,随即咬了咬牙,“凡是涉及到我琉璃境內的任務,獎勵由我們一力承擔,另外,今年琉璃秘境的名額,紫霄可以再多三人!”
“那項某就先替門下弟子謝過馮長老了!”項天歌拱手行禮,目光看向了其餘幾家宗門,那意思不言而喻。
“我戰龍堡……”
“我七彩殿……”
……
其餘幾位長老互相看了看,在心裏合計了一番,也都照着琉璃派的架勢許下了好處,信誓旦旦保證紫霄不會吃虧。
“諸位長老,事關重大,還請速速回宗門商榷,”項天歌點了點頭,單掌按在桌子上,“至于那些記名弟子,正值用人之際,能從千人場中脫穎而出必不是庸才,就破例全部升為外門弟子,如何?”
“項首席所言極是,只是那心魔之事……”暗影門長老再度出言,暗影門因其功法特殊,折在心魔上的金丹弟子要遠多于其他宗門,也因此最是上心。
“記名弟子可以重拜山門,這是規矩,大家按規矩行事便好,不過若是她願意繼續留在紫霄,紫霄定然不會藏私。”
得了項天歌的保證,幾位長老不再遲疑,誅仙蘊魔陣可以孕育出恐怖魔物,耽擱一秒鐘,修真界就多一分禍患。
待幾大長老走後,言遠安一屁股坐在了七彩殿方長老的桌子上,拿起一顆仙果送入口中,陰沉着臉,就是不看項天歌。
項天歌繃得筆直的身體放軟了些,看向鬧小脾氣的言遠安,似笑非笑,“師弟,配合得不錯。”
“整個修真界提到我言遠安的名字都要退避三舍,說我心胸狹隘,性情乖戾,不是個好相與的貨色,”言遠安惡狠狠地咬了口仙果,“還不是每次都為了配合你演戲?”
衆所不周知,單指敲桌子在紫霄劍修之間表示——“敲竹杠”,而單掌下壓則代表——“夠了,等韭菜再長長。”
“行了,跟我還來這套,”項天歌擺了擺手,言遠安哪裏會顧忌修真界對他的評價,再說,這評價還蠻貼切,“說吧,想要什麽?”
“那個捉住心魔的弟子,給我。”言遠安被戳穿也不惱,從桌子上站起來抖了抖衣服。
“沒問題。”
把門下弟子賣給自家師弟這事兒,項天歌連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練氣的都送出去,恐怕會死傷慘重。”言遠安從大殿內往外看,神識掃過,将各峰忙忙碌碌的弟子收在眼底,恐怕再過幾日,這紫霄,就要冷清了。
紫霄确實有這麽一條,不築基不準下山的門規,準确地說,所有宗門都有這麽個規矩。
原因無他,能進入外門的練氣弟子,全部都是身負靈根的未來修士,而練氣境界,卻是凡人也能修成。
閻王爺可不管你有沒有靈根,把身負靈根的稚嫩修士們放到實力甚至比他們還要高的人堆裏,折了哪一個都足夠宗門心疼的。
言遠安雖然無條件地配合項天歌,卻還是忍不住擔心。
“來不及了,”項天歌眸色深沉,看向北方隐隐透着一絲暗色的天空,“北境,怕是快頂不住了。”
“他們這撥人,沒時間安穩地成長了。”
“師父察覺到北地魔物開始騷動,恐怕是千年前那頭受傷的魔皇已經蘇醒。”
“而我們修真界,卻還沒有恢複元氣。”
言遠安不可置信地看向項天歌,“怎麽會……魔皇封印不是還可以持續萬年?”
“遠安,”項天歌的目光悠遠,“封印攔得住受傷的魔皇,可若是痊愈的魔皇呢?”
顧月不知道自己惹出了怎樣的軒然大波,她只知道自己運氣爆棚,竟然趕上了六大宗門擴招的好時候。
進入論道之路的全部五十人都被破格提升成了外門弟子,擁有一次重新選擇宗門的權力。
而她則在前往琉璃派招待處轉門派的過程中迷了路,轉悠了一天又回到了紫霄。
“奇了怪,我可從來沒有迷路這毛病呀?”顧月嘀嘀咕咕地在紫霄門口遞上了參賽牌,看着自己原先代表記名弟子的黃色玉牌被管事的大手一揮,換了塊黑玉。
“算了,去哪兒都一樣。”顧月沒想太多,只是沉浸在了可以免費獲得功法的興奮中。
她不知道紫霄次席大人親自給她布了個“鬼打牆”的陣法,老神在在地縮在雲裏看她轉悠了一整天。
更不知道項首席一道神念放下,幾個別的宗門被派來招攬的弟子就迷迷糊糊忘了自己要幹什麽。
若是她知道,她絕對要離這些坑蒙拐騙的家夥遠遠的!
六宗論道結束,誅仙蘊魔陣出現在大陸腹地的事兒,已經暗暗傳遍了所有修真界的高層,整個修真界一片風雨欲來山滿樓的架勢。
不過紫霄的擇師大典還是如期舉行,從大□□處搜羅到的身具靈根的小子們,以及顧月這種從六宗論道脫穎而出的弟子,統統被安排到了“好好學習峰”。
“好好學習峰”,顧名思義,是紫霄弟子拜師學習的地方。
當然,這種在別的宗門應該被命名為傳道峰的浩氣主峰,在紫霄僅僅是一個破落的小山頭。
畢竟,只有三年一次六宗論道後的拜師大殿,才會有人來光顧這座小山丘…啊不,山峰。
紫霄的弟子們更喜歡哪些可以直接表達自己心情,和師兄弟之間更親密交流的地方——“沒事找打峰”。
對于這一現象,掌門牧元白表示:喜歡打架好啊!打擂要交錢,傷了治病要給錢,私下動手要罰錢……咳咳,我的意思是,劍修就應該在戰鬥中成長。
年紀尚小的顧月不懂紫霄險惡,新奇地翻看着剛領的家當:兩身外門弟子的道袍,一本…如果只有兩頁也可以稱作本的話…紫霄弟子手冊,一柄長劍,一瓶療傷丹。
整個包裹都透露着一股寒酸。
“連個儲物囊都沒有嗎?”顧月将打開的包裹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什麽可以儲物的東西,她記得之前有個七彩殿的修士可是說過,七彩殿的外門弟子,一人要發一滿滿百寶囊的丹藥呢!
果然該換宗門嗎?顧月內心嘀咕着。
“小師妹,你手上的玉牌就是紫霄弟子的儲物法寶呀!”風玉澤輕輕拍了一下顧月的肩膀,已經知道自己要多一個同門師妹的他心情頗好,就連稱呼也從顧師妹變成了小師妹。
“啊?風師兄呀!”顧月有些迷糊,擡起頭來看到熟悉的臉,“原來是這樣,不過為什麽要把傳訊玉牌和儲物袋合在一起呀?”
風玉澤正色:“因為這樣更方便,多功能玉牌嘛!”
“哦,原來如此!”顧月點點頭,雖然風師兄說得有道理,但是她還是覺得紫霄這麽做……怕不是為了省一塊儲物袋的料子錢吧!
她拿起腰間那塊漆黑的玉牌注入靈氣,果真是一塊儲物玉牌,只是這其中的空間卻是…只能放下兩件衣服和一瓶丹藥,而那把長劍不是劍尖在外面,就是劍柄在外面。
果然是因為這樣省錢吧!顧月想。
她擡起頭,敏銳地捕捉到風師兄臉上似乎有點紅。
“咳,儲物玉牌的空間可以擴大。”風玉澤倒是忘了,這初始的外門弟子玉牌可是連長劍都放不下呀!
他就不該這個時候心急先來找小師妹的。風玉澤想。
不過話說了一半,再丢臉也要說完。
“不過…那個…擴大空間是要收錢的。”